一共十组号码，子玉躲在洗手间挨个推算，又核对一遍，这才一并发给宫良。还不放心，又打中介对外电话确认，表示半个小时之内“出发”。
识时务者为俊杰。尹子玉都想好了，利用矮个子想赚钱的心态，先试一试，一个操作员每周经手的钱数都上亿，宫良这点钱，不出几个操作员，三下五除二也就操作了，总比大红拿走百分之十的佣金好。退一步讲，就算行不通，再跟大红联手也不迟。
能屈能伸方是大女子。
宫良他们已经在深港来回两趟，香港的风声也有点紧，最后几个人还是决定在关外先躲一躲，等钱转出去了再出深圳。半个小时后，开始打款了，宫良、曹奇、安浩分别通知江苏甪直、湖南邵阳和广西玉林的老家十个亲属将款打到庄家提供的十个账户上，一个小时后，按照汇率兑换的港币，扣除佣金，便打到了宫良的香港户头上。
到了。宫良给子玉短信。三个人正在楼下足浴店捏脚，大红半闭着眼，拖着调子，说要说服务业还是得来深圳，以后到了香港那消费……美凤说有钱了还担心这个。大红说就怕有钱都没没人为你服务，如果到太平洋的小岛上，按脚？呵呵，你捧着钱都未见得能找到人。
又躺了一会，美凤的技师结束手法。大红嚷嚷着加一套采耳。美凤才想起来忘了吃药，起身要上楼，子玉立刻说跟着去一趟。
“要不你去拿一趟？”美凤说，“懒得爬楼了。”子玉忙说还是一起，我也要上去拿点东西。美凤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当着大红的面没露出来，两个人上了楼，开门进屋，子玉忽然小声董老师，要不，咱们先撤？
美凤望着她，不懂什么意思。
“你还真跟你这五十年的闺蜜合作，一条道走到黑呀。”子玉嘈嘈切切地。美凤从行李拿药出来，也不用水，直接吞下去。
“你有什么计划？”美凤问。子玉说路子你看到了，就那些路子，没什么难的，何必再给她一份，明着说按规矩办事，可这规矩不是人定的？到时候如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们都鸡飞蛋打的，董老师，峻桐跟你感情深，我也就是你半个家人，咱们俩才是真正绑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你联系到了庄家，能把钱转出去？”拨云见日，美凤只听重点。喋喋不休的子玉打住，愣了一下，“董老师，对你够意思吧，还带上你。”
美凤内心交战得厉害，老头、金顺、峻桐均失踪。哦不，金顺还在，只是被他们甩掉了。眼下的局面是，大红联系了大庄家，子玉却借鸡生蛋抢夺了资源现在就想走，老头说过，这笔钱必须留在国内才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对，还有穷人。可如果现在不答应子玉，保不准她会有极端行为。
“你真能确保？你找的人可靠？”美凤质疑。子玉说，董老师你怎么死心眼，一个庙里难道就一个菩萨？可以拜这个，也可以拜那个不是。美凤说就怕你那个菩萨法力不够。子玉道：“董老师，我够意思，不啰嗦，跟不跟我走？”美凤问去哪。子玉说先去口岸边上等着，钱一汇出，我们就出关。
跟着钱走是对的。美凤这样想。
药丸子卡在喉咙里，还没彻底下去。
“水。”美凤难受，伸手。子玉连忙找水，没有，只递过来一点威士忌底子，她昨天睡前喝的。不管那么多，美凤接过来，灌一口把药冲下去。古怪的滋味。要出关了？带着钱？跟着一个叫尹子玉的女人和三个男人？美凤忽然想起一句诗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还有故人，应该会有，她总觉得老头子还在，在某个角落，在这盘棋当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还有金顺，还有峻桐。
“走！”美凤合了合衣服，招呼子玉下楼。还没出楼道，就听到门洞外警笛声大作，两个人赶出去，却看到不远的留学中介门口停了辆警车。人被押上去了，套着黑头套，看身材，似乎就是那个矮个子。子玉和美凤吓得不敢作声，猫着身子缩着头靠边绕着走，赶到足浴店，大红刚采了一只耳朵，见美凤和子玉进店神色慌张，便知情况有变，连忙让师傅停手，拿起衣服径直朝后门走。美凤和子玉连忙跟上。
深圳口岸派出所，若男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拍，满是不屑，“只收了条小鱼。”
上海楼宇，一个男孩紧贴着高楼外墙，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走错一步都会坠入深渊。楼下行人看到了，指指点点。挪到地方了，男孩一个飞身跳跃，跃到对面楼顶去。差一点，眼看坠落。还好抓住了边沿。楼顶居民推开窗户，男孩就势跃了进去。居民，一个上海老大姐吓一跳，嘴里连蹦出几句上海话。
“借你手机用一下。”男孩说。
老大姐颤颤巍巍递出手机。电话拨过去，通了，男孩说，我是张峻桐。
上了出租车，大红让司机绕了几圈，过罗湖到南山，最后终于在一幢写字楼门口停下。一路上，大红接了两个电话，一言不发。直到上了写字楼，打开一间办公室的门，美凤和子玉跟着进来，大红才一转身，怒气冲冲给了子玉一巴掌。“蠢货！”她骂，“这世界上的钱都被你一个人赚了？！蠢货！”
子玉被打得趔趄，扶着桌子站住。美凤打圆场说有话好好说。大红指着子玉对美凤说，“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作茧自缚！留学中介那人被抓了！这个女人想找他走私水，警察来了个连锅端！”
子玉有些恍惚。连锅端。是她闯了祸。回想此前种种，想来想去只有借手机给小女孩出现过问题。她迅速把手机掏出来，关闭电源拔掉卡片。
大红恨道：“亏你还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这个网络如果因为你被挖了，出关，在深圳你就被处理了。”
子玉委屈，“我没干什么啊……”
大红吼：“现在所有庄家都怀疑你是警察！”
“我不是……”子玉百口莫辩。美凤说会不会问题出在别的环节，有问题解决问题，我们内部不能出问题，必须铁板一块。
大红咬牙道：“我也知道你不是，可你怎么证明。”子玉无言，悔恨不已。大红叹了口气，手指插进头发里，“难办了难办了，金顺是警察。”
子玉惊愕。
美凤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