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野天鹅:童话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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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英格兰·诺曼塔(2)

抵达诺曼底地区,比到巴黎要近得多。在经过诺曼底与布列塔尼交界时,艾丽莎已经让扈从乔装打扮一番。他们装扮成商人模样,换上了马车,再用毛毯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马车后。

当马车驶入城门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她坐在后面,看着这里的夜色。城里正实行宵禁令,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人们都在匆忙赶路。几人在当地最大的修道院投宿。

——她跟以撒说过,如果他不回来,自己会到法兰克去找他。

“到时候,你要过来找我。”

他笑了,“我要怎样找你?别忘了,当年我可是花了一年时间才差点找到你,却被米迦列的人抢在前头了。”

“我会让你知道的。巴黎也好,图卢兹也好,或者是诺曼底。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放出只有我们明白的讯号。”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艾丽莎几人很快找到了一家修道院。为免人多让人怀疑,她只留下了一个扈从,声称是她在英格兰长大的哥哥。其他扈从则住进了距离修道院最近的旅馆。

这里的修女异常友好,尽管是在特殊时期,但她们依然端出了一大篮子的面包和一点羊奶,这已经够让人心满意足的了。艾丽莎向她们了解情况。

“加洛林家族占领了这片地区,前阵子,郊区那边似乎成了战场,雷欧陛下从英格兰来的援兵正与加洛林开火呢。”

艾丽莎的手指快要将那片面包捏得不成形了,但仍摆出天真好奇的模样,佯装闲聊,“那现在停火了么?岂不是很危险?”

“唉,上帝保佑。”修女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嘴里喃喃着,“现在好像暂时停火了,不过宵禁令仍在。也不知道是哪一边胜出,更不知道哪天会重新开展。不过估计要换国王了,听说——雷欧国王失踪了。”

艾丽莎的心跳得狂乱。

小哥哥……如果他有事的话,那么以撒……

“小姑娘,你不吃么?”修女叫她,艾丽莎却一时神思恍惚。一旁的扈从赶紧用带着英格兰口音的法语说,“我妹妹她身体不太舒服呢。”

“那你得带她赶紧休息。”修女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晚饭结束后,艾丽莎跟修女告别,与扈从分别到了修女们安排的睡房。艾丽莎的房间处在阁楼位置,虽然小,但十分宁静。从窗户看出去,能够眺望到这座小城的景色。

艾丽莎想:要怎么样,才能够让我在这里的信息,传到以撒的耳边呢?

修女说,现在已经暂时停火了。假如以撒胜出的话,他现在必定是在进行其他后续工作。他这样谨慎,即使战胜,也会采取封锁消息的方式——这并不奇怪。

不过,万一……

艾丽莎努力不去想那另一个结果。

她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反复出现以撒和雷欧的模样。当凌晨时分时,她已经被这古怪的梦纠缠得筋疲力尽。当艾丽莎试图再次入睡时,米迦列的样子竟然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

那一天,在罗马城墙外的小山坡上,他的声音与语气同样绝望:“我会将你带回来。上帝不会骗我,他说过,他将你给了我。”

艾丽莎睁开眼。

自己有多久没有想到他了?是刻意回避,还是别的原因?以撒清楚艾丽莎和米迦列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他从来不说。她感激他的沉默,但也总觉得那像是一道阴影落在自己心头。

——她不曾对米迦列产生过憎恨,甚至还对他动过心——女人是多么寂寞呵。以撒曾经对她说,让她不要爱上其他人。他未尝没有察觉出艾丽莎这点小心思。他是这样了解她。

艾丽莎感觉自己可耻。

她看向窗外微光的天色,努力摒弃这个念头。慢慢地,另外一个念头突然涌入她脑海。

这天,假装是艾丽莎哥哥的扈从来到她房间,为窗户加装安全栅栏的时候,艾丽莎走到修道院外假装散步,跟从旅馆前来的扈从们碰头。她高声地谈论天气,谈论这里的气候如何让人不快,然后偷偷塞给他们一张字条。

在那上面,她写着——

“向外散播消息,说在这家修道院有个少女极需大量荨麻。”

这天夜里,艾丽莎正入睡,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她一下警醒,将身子贴在墙壁上,只探出一只手握着棍子,轻轻推开窗户。她瞥见窗外不远处的山坡上,扬起阵阵尘烟,似乎有马队正往这边赶来。

她飞快拉下窗子,同时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商队。

但很快她就听到修女们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接着,门上响起了焦急的敲门声。艾丽莎赶紧推开门,只见扈从焦急地向我说:“殿下,赶快走!”

“是加洛林?”

“是!马队背上插上旗帜,是他们!”扈从声音很快,“请赶紧跟我走!否则的话,他们要进来了!”

他掏出口哨,正打算召唤附近的其他扈从。艾丽莎赶紧伸手按住,“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适宜打草惊蛇。”

她在心里想:他们是因为我而来的吗?但是我已经乔装打扮过,而且这里不可能有人能将我认得出来。唯一的可能性,是我散播出去的消息。只是这样一个消息,除了以撒以外,还有谁能够明白?更别提加洛林家族的人此时正在生死存亡关头,不可能注意到那么微小的信息。

难道,他们要找的是……

楼下突然传来了大批人马抵达的声音。马匹在不安地嘶鸣,修女们在吱呀声中打开门,疑惑地问:“请问——”

艾丽莎用手暗示扈从不要说话,同时用棍子悄悄推开一点窗户,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楼下的对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搜查!”

“这里是修道院,是上帝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够硬闯的。”

“我们要搜查有没有可疑人士!这里有男人吗?”

这话落在耳边,艾丽莎跟扈从对视一眼,彼此都深感不妙。在投宿时,他们不是没想过提醒修女们,不要告知外人他们的存在。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只会让修女们怀疑起这些人身份不明。

“只有一个,是个少女的哥哥……”修女的声音疑惑而不安。

艾丽莎的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扈从看了艾丽莎一眼,低声说,“王后殿下的安全要紧,请换上修女的衣服吧。”

艾丽莎快速思考,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们的目标不是其他人,也不是艾丽莎——他们根本不知道英格兰王后在此。他们要找的是男人。那个男人,明显是失踪了的雷欧。

这算不上好消息,但起码是个不坏的消息。这说明,雷欧不在他们手上,而且很可能还没死。

他们会发现,修道院里的这个男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值得担心的是,艾丽莎会在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正沿着螺旋形楼梯往上,已经越来越近了。

艾丽莎赶紧钻进床上的被窝里,用嘴形对扈从说了一个词,他随即明白过来。

这时,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停下。

她赶紧背对门口,面向墙壁,闭上眼睛。只听门被猛烈推开,有人站在了门口。扈从装成没见过大场面的平民,用颤抖的声音,带着乡音问:“怎么咧?”

想必来者马上判断出,扈从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他们没再开口说话。然而,他们也没有离开。艾丽莎知道,他们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果然,他们问:“床上那人是谁?”

“我的妹妹?”扈从憨憨的声音。

“让她起来!”

他们怀疑这对“兄妹”身份不明。谁知道,相貌秀美的雷欧国王会不会装成女性外逃?

艾丽莎用手掌捂住嘴巴,发出咳嗽的声音。扈从说,“各位小心点,我的妹妹发热病,只怕会传染你们。”

她又咳嗽了几声,模仿诺曼底当地口音,用娇怯怯的少女声音问,“哥哥,怎么了?”

那些人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

数十年前,席卷欧罗巴大陆的黑死病,将三分之二的人口从这世界上抹掉。到了现在,这个名词依然让人闻风丧胆,仿佛那不是一种瘟疫,而是死神的名字。

他们听到她发出女性的声音,也不再怀疑她的女性身份,而是飞快离开,嘴里还发出嫌弃的声音,抱怨着,“修道院怎么能容纳患有热病的病人?!应该将他们送出去!”

他们嘴上边骂着,边往门外退去。

就在那些人走到门边时,修女突然好奇地问:“怎么?那个英格兰的少女发热了?昨天还好好的……”

艾丽莎的心又是一沉。

那个瞬间,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想着自己是否能够跳窗而出——可惜,这里是二楼。

那些人已飞快回转身子,在扈从一个劲地“她昨晚刚染病……”的解释声中,她只能继续咳嗽。其中一个人高声呵斥,“去,掀起她的被子看看!”显然是阶层更高的一级,在勒令低层级的下属做事。

另外那人不情不愿,慢吞吞地走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被褥上。艾丽莎感到身上蓦然一轻,对方已经掀起了被子——

砰!

恰在这时,一颗炮弹从外面轰进来,落在了那人的身后。他吃了一惊,不一会,更猛烈的炮弹朝着这栋修道院轰隆隆袭来。

尽管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已经迅速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其他人仍在发怔的同时,她已飞快地穿过那几个人的身边,沿着楼梯往下面跑——这几个身形粗壮的大汉,未必能够跑得比她快。

艾丽莎从小就在宫中跑来跑去。在修道院生活的一年里,要自己打水、修杂草、喂马的劳作生活,也让她的体质比寻常贵族女子好得多。

她越过修道院的门,在阵阵浓烟与灰尘中一阵飞奔,同时身子左跳右窜,避开从修道院外墙落下的砖屑。一枚炮弹砰地落在离她不远的地上,火光冲天,身后传来修女们的哭喊声。

到底是谁?他们是不是疯了?竟敢袭击修道院!

在烟雾中,她只能靠记忆来判断方向,拔腿就向树林的方向跑,却听到后面有马匹奔跑紧随的声音。她顿感不妙,边加速跑着,边暗想:是不是要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往其他方向移动?

没等改变策略,那匹马已经一声长嘶,落到她跟前。她抬起头,在烟雾中,看不清马背上那人的脸。但她能看得见他的身形,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那人跳下马来,快步向艾丽莎走来。

她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闭上双眼,束手就擒。

他猛地将艾丽莎抱在怀里,低头就吻了下来。她辨认出他的气息,惊讶地睁开眼睛,唇边逸出“以撒”的名字,但迅即已经被他的舌头卷走,连一个音节都不留。

他将艾丽莎抱得这样牢,这样紧。两人仿佛经历了创世纪般漫长的时间才分开,但不够,这样的时间还是不够,他们只想继续相拥。

她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他,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拢着她的头发,说:“我们走吧。”

两人身旁的烟雾散开。她被他牵着手,转身往回走时,才发现原来身后站了一群扈从。有跟随她而来的扈从,也有他的贴身扈从。

当目光落在那个“哥哥”身上时,她一下想起被炮轰的修道院和里面的修女们,大声说,“以撒,快停止轰击修道院!”

“在你从里面出来后,我已经下令停止了。”

“你就不怕受到上帝惩罚吗?”

他笑着,“为了将你带回英格兰,我曾经率军攻入上帝之城,我想光是那一次,上帝已经不会原谅我了。”

艾丽莎笑了起来,他趁机将她搂在怀里。身旁的扈从们赶紧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