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野天鹅:童话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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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罗马·情人(5)

每天晚上,米迦列都会到艾丽莎的房间来。他不再于性爱后祈祷,只是一遍一遍地亲吻她。

这种时刻,比单纯的性爱更为暧昧,仿佛他正在期待她的回应。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

艾丽莎害怕的,正是这样的暧昧。

有时候她会找些借口躲避,比如自己正处在生理期。但很快她便知道,那些贴身侍女已经连这种讯息都告诉他了。

一切就跟昔日自己在英格兰宫廷,被以撒牢牢看住那样。

谁说他们俩是不一样的人呢?他们就是镜子的这一面与那一面。

她偶尔会问:你跟安妮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他不语,只报复似地吻她,啃她。

她没有任何反抗,因为知道这毫不明智。她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悄悄找到博尔金家的炼药师,跟他要了些避孕的草药。

她不知道米迦列知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商人怎么说来着?他说,米迦列一直派人盯着。艾丽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

知道又如何?他也不愿在他跟安妮结婚前,在西班牙人的眼皮底下,弄出一个私生子来。

只要艾丽莎不去跟以撒联系,不试图离开罗马,米迦列为她保留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他在博尔金家建立一个图书馆,里面购入大量法语书,并且随时开放。艾丽莎知道,那是他在照顾有阅读习惯的艾丽莎。他举办宴会时,会邀请法兰克来的吟游诗人。他知道,即使艾丽莎没有出席宴会,她也会在房间里听到家乡的声音。

而对于艾丽莎不时出现在瓦诺莎的小旅馆里,静静喝着酒,暗中打听法兰克失踪小王子的事,他也没有阻止。

起码,表面上没有。

“你这里有一个疤痕。”这天晚上,米迦列在酣畅淋漓的性爱后,躺在艾丽莎身侧,用手反复检阅她的身体。他的手心停留在她的后腰上,指尖在那里打着圈,很痒。她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他趁机在那里留吻。

她应他,“那是胎记。”

“真有意思,它长得像——”他突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这胎记,长得像英格兰皇家纹章。

那时候,以撒就曾经说过,她是生来就要当英格兰王后的。

她抬眼看了一下米迦列,他神色阴晴不定。

艾丽莎说:“我听说,曾经有人在罗马目睹失踪的小王子。”

见米迦列没应声,她问:“你知道什么吗?”

米迦列转过身去,以背部朝向她。

她从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住他:“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见他不语,她迟疑地,轻轻地在他背上吻了吻。他依旧没反应,她又沿着他的脊骨一路吻下去,嘴上喃喃着,“你曾经跟雷欧密切联系,我知道,你一定清楚什么……”

米迦列忽然翻过身,握住她的手。他说:“你要像个妓女一样,向我献出身体,用来打听消息吗?”

艾丽莎一下无语。

米迦列说:“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协助过雷欧,因为法兰克那边太多加洛林家族残余势力,小王子落在他们手上,后果会很严重。但仅此而已。”

艾丽莎还想追问,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她安静下来。

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说,“我梦到上帝,上帝跟我说话。他说,他将你给我了。”

凌晨时分,艾丽莎转过身子,睁开眼睛。见到米迦列背对自己,站在窗前穿衣服。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你醒了?”

她裹在被褥里,无声地看他。

每天,他悄然进入艾丽莎的房间,两人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交合着唇舌,交合着身体。彼此都知道,他们不是夫妻,他的身边会是另一个女人,她的心里有另一个男人。也许因此,每个不可告人的夜晚,她能够在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他越来越沉重的心事。他在抱紧她喘息的时候,会流露出绝望的眼神。

与他相反,艾丽莎却暗中充满了希望。

她听弗雷泽说,查理八世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进入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作为教皇的盟友,却抵挡不住压力,像此前的佛罗伦萨一样,朝查理八世敞开了大门。

即使不知道以撒有什么具体安排,但艾丽莎知道,战乱就是机会。也许,这就是以撒跟她说过,他所等待着的机会。

此刻在凌晨的微光中,米迦列默然看着仍在床上的她,俯身在她唇边轻吻。真讽刺,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美好的年轻夫妻。然而在世人眼里,他俩只会是乱伦背德者,是要被唾弃惩罚入地狱的奸夫淫妇。

他握住她的手,“今天开始,这几个晚上……我不一定来。”

“我本来也不曾等待过你。”她背转身子。

他似乎被激怒了,将她整个儿扳转过来,眼神愠怒。

她交叠双手,覆在自己的被褥面上,“战况紧急,你还是悉心准备吧。”她平静地说,“而且你跟安妮的婚期已近,你还是小心点好。”

米迦列不言不语。他有什么资格反驳?他只能如此刻般,用力捏紧她的手指,像惩罚似的,在他掌心中收紧再收紧。

艾丽莎平静地看着他。

他将手松开,站起身来,往门边走去。退出门外的一瞬间,他低声说,“将你那些药停了吧。”

这天傍晚,艾丽莎在花园里跟小狗玩的时候,见到安妮向自己走来。她温和地打招呼,艾丽莎抱起小狗,向她欠了欠身,转身要回房间去。

“艾丽莎——”她在身后喊,艾丽莎停下脚步。

她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艾丽莎只得抽出一只手来,握成拳头覆在唇上,假装咳嗽几声,“从法兰克回来后我身体一直不大好,医生说有可能会传染。”

“不怕不怕,”她欢快地握住艾丽莎的手,“我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传染给我。”

她如此天真纯良,不禁让艾丽莎怨恨起自己来——错的是自己跟米迦列。安妮仿佛浑然没注意到对方神情不自然,只是压低声音对她说,“听说,教皇想让我们俩的婚礼同时举行。”

艾丽莎的臂弯微微一松,怀里的小狗跳下地来。

安妮弯下腰,将小狗重新抱起来,边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边说,“说是现在罗马城里人心惶惶,为了镇定人心,博尔金家想以婚礼盛事来转移世人注意力。我父王答应了,估计法兰克的来函也快到了,你哥哥的答复很快也来了吧。”

艾丽莎脸上维持微笑,“是的,我想,法兰克的护国公会欣然同意。”

——跟弗雷泽早日成婚,早日成为这罪恶家族的一分子,只怕会让雷欧更为顺利吧。

现在,艾丽莎跟米迦列的肉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密,但精神言语上的交流却渐少。他们独处的时候,二人安静得别扭。

只是偶尔,他会看似不经意地告诉艾丽莎一些法兰克现状,告诉她加洛林家族已经逃到法兰克北方去了;他说,法兰克上下已经知道了凯瑟琳王后难产死亡,小王子失踪的消息;他说,法兰克国内对雷欧似乎已经传出些不利的言论。

雷欧比以往更需要博尔金家吧。

五月的阳光映照着花园里的喷水池,水珠溅射到池水里,远处传来了仆人们的说笑声。

是谁说这些王室贵族比寻常百姓要更快乐的?

安妮看上去很是欢欣,开始跟艾丽莎讨论婚礼服装的问题。她说她喜欢鹅黄色的礼服,说她母亲当年结婚时正是穿着同样的服装。她说西班牙王室已经开始为她准备嫁妆。她说……

她说了很多,艾丽莎都没听在耳中。她的心不安分起来:以撒,到底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会见面?我们真的有机会吗?婚礼一旦举行,我和以撒再有任何行动,都是违反上帝旨意的了。再说,如果她跟以撒的婚姻成立,那她跟弗雷泽的婚礼就是要遭天谴的。然而,她无法将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众……

“艾丽莎?”安妮在身旁喊。

她回过神,“什么?”

“你说,你婚礼上会穿什么呢?”

艾丽莎的眼前,浮现出英格兰皇家纹章的颜色。她张嘴,“红与白。我喜欢红与白。”

“这颜色应该不错,挺适合你的肤色……”她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一抿嘴,不再说话了。

艾丽莎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见到米迦列跟一些贵族正穿过花园。他正凝神听旁人说话,抬起眼来恰看向这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那些贵族男子见他放慢脚步,也都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然后有人笑着说,“原来是未来的甘迪亚公爵夫人在这里呢,难怪公爵都不舍得走开了。”

安妮垂下脑袋,脸颊绯红一片。她的神情娇嗔可爱,俨然是完全陷入恋爱中的少女神态。

米迦列停下了脚步,站定不动,看向她们这边。安妮有点害羞地走过去,轻轻握起米迦列的手,低声跟他说着什么。身旁的贵族都笑了起来。米迦列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目光却穿过众人,与这头艾丽莎的目光相触。

艾丽莎向他欠欠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