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野天鹅:童话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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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法兰克篇·葬礼(2)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教堂中各人都心下一动。那些早已被爱德华收买的贵族,原本认为艾丽莎不过一介女流,毫无胜算。但此时盘算着对方竟不知何时已投靠教皇家,又听到外面不住有纷杂人声、马蹄声、吆喝声,都如同困兽。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爱德华,偏偏见他一脸阴沉,心下更了然:此时来的并不是他的人。

于是又将目光转向艾丽莎跟米迦列,心中揣测:莫非是教皇军来了?

艾丽莎亦沉不住气。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见米迦列泰然处之,也只得硬撑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

但接下来,冲进教堂的侍从如一把利剑,将她那平静的伪装劈开。那人快步向艾丽莎与爱德华方向走来,亦不知道向谁报告,气喘吁吁,“英格兰国王以撒已经抵达巴黎,马上就要抵达这里!”

教堂中众人哗然。

连艾丽莎也不曾想到,此时此刻竟然会在这里,听到以撒的名字。而且,他竟已经来到巴黎?

爱德华很快回过神来。本正苦于没有借口出手的他,快步迈向教堂门外,向外面高声说:“召集起来!英格兰国王入境!全员戒备!”

艾丽莎往外看去,见到整个教堂已经被爱德华召集的人马密密麻麻包围起来。她脸色发白,手指冰凉。她回头看向米迦列,见他仍是一脸沉静。

这时,只听侍从喘着气说,“不,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雷欧王子……不,护国公……”

门外号角声再度响起。所有人都看向教堂入口处。远远地,远处一列浩浩荡荡的马队,挥舞着两面旗帜,一面英格兰的,一面法兰克的。

艾丽莎看到为首的那匹马上,高高坐着的男子,一身紫黑,帽子压低遮住他的脸。她看到那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

男子摘下帽子,露出以撒那张久违的脸。还是那样骄傲,那样迷人。

艾丽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停。

以撒跳下马,向教堂里面走来。爱德华的人上前挡住他,以撒俯身向那个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男子说,“我前来参加路易的葬礼,为他献花。难道这就是法兰克的礼数?你们的护国公可是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莫非你也要将他拦下?”

那人回头看了看爱德华,爱德华只是脸色煞白,什么都没说。艾丽莎趁机说,“请以撒陛下进来。”

那人稍犹豫,将长枪放下。以撒大步迈入,向路易的棺木走去。在与艾丽莎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向她伸出手,低声说“借花一用”,便轻轻拿走艾丽莎手中那捧花。他轻轻将花束放在路易的棺木上。

教堂中人都安静下来。

原本已投靠爱德华的贵族们,此时知道形势已变,本以为毫无威胁的公主,已经获得了教皇和英格兰支持。更重要的是,路易遗嘱指明要雷欧担任护国公,本以为以撒仍会将他扣留在身边,没想到他竟如此快赶来。

大局初定。

艾丽莎还要将这前路再踏平。

她问身边的米迦列,“教皇军的人什么时候到?”

米迦列说,“这个时间,估计已经进入巴黎了。最重要的是,上次你跟我说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到了”。

艾丽莎明白了——手上那张牌,也是时候打出来了。

她施施然向费文公爵说:“公爵,我认为既然护国公将到,我们是否继续刚才的宣誓效忠仪式?”

费文公爵会意,点头称是。

“啊,但我突然想起来,背叛上帝的人,是没有资格效忠于法兰克的。”艾丽莎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忽又转身,逼近爱德华,“比如说,日前你掳走了一名女修道院院长,是否想好了怎样向上帝赎罪?”

教堂中人都惊骇不已,贵族女性用扇子挡着嘴巴,眼神中掩不住的不屑。

爱德华沉着脸,“不要恶意中伤。”

艾丽莎也不浪费言语,只是回头看向教堂门外。

在两名扈从护送下,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爱德华一眼见到她的身影,身体僵了僵。格蕾丝院长将头上兜帽拉下,露出美丽而忧愁的面孔。

格蕾丝跪在地上,向祭坛上方的十字架默然祈祷,而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干涩地笑笑,“这是陷害么?”他后退两步,但脸色极度难堪。这副神态,已落在这教堂内所有人的眼中。

艾丽莎平静地说:“公爵,你是要等所有人证都出场,让你和她都难堪?”

修女是与上帝结婚的人,德文郡公爵胆敢侵犯修女,就是对上帝的冒犯。在这个时代,他触碰了宗教道德的底线,在政治上再难翻身。

费文公爵面向爱德华,厉声斥责,“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说着,这位在法兰克国内德高望重的老人,开始引用圣经上的话,当众道德批判。

艾丽莎垂下脑袋,耳边听着费文公爵对德文郡公爵的道德指摘,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大局已定。

爱德华已经无力扳回颓势。

她在心里轻声说:路易哥哥,我们赢了。

而此时此刻,以撒站在她身后,低声说,“你的小哥哥长途跋涉,身体不适,我已经安排人送他到宫中休息了。”

艾丽莎不语。

眼前,无论费文公爵问什么,爱德华始终矢口否认,坚称与格蕾丝院长并不相熟,坚称她仍是清白之身。

以撒又在艾丽莎身后低声问,“你不感谢一下我么?”

艾丽莎假装没听到。

眼前,只见爱德华捏紧拳头,突然腾地站起,转身往外走。这时,艾伦的身影从人群中快速掠过,已与爱德华擦肩而过。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见爱德华怒极,反手要从腰间拔出长剑,却被艾伦轻易夺过,反手将他按压在地上。

爱德华正欲反抗,外面一阵马蹄声,而教皇军首领胡安正一脸笑意走上台阶,朝教堂内走来。

他愤愤地垂下手。

艾丽莎好奇艾伦说了什么。以撒附在她耳边低声地,“我来之前,顺手将这家伙的老爸跟弟弟都关到塔里了。”

这次,艾丽莎下意识地低低“啊”出来。

以撒又微笑,“这不是你跟米迦列的计划吗?何必这样惊讶?”他在身后轻轻用手指推了推她的后腰,“正是时候,还不趁机将他制服?”

她咬牙,高声道:“将他看押起来!”

人们却一动不动。

身后,以撒低声轻笑,“看来公主的威信不怎么样。”

艾丽莎沉下脸,扬起手来:“德文郡公爵侵犯修女,对法兰克王室不忠,将他带到旁边的塔楼里,看押起来!”

费文公爵马上示意他身旁的人上前去。人们这才跟上,将被艾伦压制着的爱德华押解下去。

爱德华是年青力壮的男子,他若是一心反抗,人们不会如此轻易将他制服。但他自知大势已去,不愿在此继续被羞辱,只垂下双手,如被拔去爪牙的狮子。

人们将他押送出去,当他与跪在十字架前的格蕾丝擦肩而过时,他忽然说了一句:“她与我无关,只是在我那里传道。”说这话时,他没有抬眼,也没有停下脚步,只垂下脑袋,头发遮住他的目光。

他是要在众人面前,维护格蕾丝的清白。

格蕾丝垂下眼眸,谁也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

若干年后,艾丽莎听说德文郡公爵第二次前往耶路撒冷朝圣赎罪,归来途中感染热病,抵达法兰克后终于不治。

终其一生,他都在为此事赎罪。而他余生中,与格蕾丝亦不曾再谋面。

临终前,他要求葬在格蕾丝所在的那间修道院后的墓地里。那时候,加洛林家族早已衰败,每年到这个公爵墓前献花的人,竟只有格蕾丝一人。

彼时,艾丽莎听完以后,放下手中的梳子,默然静坐,只觉得无限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