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打了……”
萧厉迷糊恢复一些意识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躺在老家冰冷的水泥地上，记忆力萧粲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下起重手来却从来没和他客气过，每每都要把他打到喊都喊不出来才停手……萧厉的脑后剧痛，几次强行想要睁开眼都没能成功，依稀只觉得萧粲是把他拖进了浴室，很快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萧厉打了个激灵，终于猛地清醒了过来。
昏暗的空间里巨大的水声在发出低沉的轰鸣。
萧厉一时间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后脑的疼痛来的尖锐，而他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整个人跪坐着被拴在一根生锈的水管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出水口不断喷涌出大量的清水，一点点淹过了他的小腿。
这像是个废弃的蓄水池。
“我操……有人吗！有人……”
萧厉的话还没说完，他抬头看清墙面上写着的巨大涂鸦，心中登时凉了一半，还是一样的“有钱就不会被抓”，只不过对方这次要做的已经不是砸店……他是要谋杀了。
真是失策。
萧厉心中叫苦不迭，扯开嗓子喊了几声救命，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室内扩散开去，他拼命撑起身子，无奈手脚都动不了，看不清楚池子外的景象，只能远远看着那边有一盏灯亮着，蓄水池的池壁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
“有人吗！我靠，李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找阎非报仇我还跟他有仇呢，能不能不要杀友军啊！”
萧厉拼了命地想从水管上挣下来，然而除了让自己手腕剧痛并没有任何效果，捆扎带结结实实地把他牢牢捆在铁管上，萧厉用力之下将它砸的铿锵作响，却始终听不到有人的回应。
总不能是已经走了吧？萧厉想到这儿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喊得几乎破音，就在他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脚下的水却慢慢地小了。
有人拧上了水阀。
萧厉心中一喜：“是李老板吧，你先听我说，我和你的处境是一样的，阎非也算是我的仇人，所以你想要报复他就找错人了，要是杀了我，他反倒会痛快也说不定。”
“他是你的仇人，他带你查案做什么？”
黑暗里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李兴腾站在岸上，冷冷的俯视着他：“吴严峰的案子，有人拍到过你和阎非一起出现，我认得你的脸。”
萧厉就料到是这样，无奈道：“我算是个记者，因为一点油头缠着他是想爆他的花边新闻，所以你才看到我俩一起出现……但我和阎非真的有仇，李老板你相信我，你知道二十年前的714案吗，我妈就是受害者，被阎非他爸拖了五年都没能查出凶手。”
李兴腾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冷冷道：“你因为他老子才接近他？”
萧厉听到这儿心里松了口气，他生怕李兴腾一言不合就把他弄死了，现在看来倒还有点回转的余地，他抬头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我干这行的，只能用这种手段接近他，套出一点黑料来……说到底大哥，咱们是一边儿的，要是能让阎非难受，我跟李老板你干也行啊。”
李兴腾冷哼一声：“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抓我？”
萧厉也没想到李兴腾思路还挺清晰，还好他这么多年吃饭一半靠嘴，当即便半真半假地将说辞掺和了一下：“李大哥，当年的714怎么了结的你记得吗？这个案子五年都没破，后来有个人匿名在论坛上作了分析，逼迫警察不得不去调查，然后就这么抓到了凶手……也因此刑侦局才坐实了无能的名声。”
李兴腾冷冷道：“你想效仿？”
萧厉干笑：“李大哥你这犯的事儿又不严重，进去不也关不了多久……但如果有人能在刑侦局之前找到犯人，那刑侦局就会颜面扫地，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自己调查的，我俩真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
偌大的废弃厂房里这下彻底安静下来，萧厉察觉到李兴腾的犹豫，正要开口，却听李兴腾问道：“你怎么查到是我的？”
蓄水池里湿气深重，萧厉在冰冷的水里跪着，脑子里清醒异常，他知道如今他只能咬死他是自己找来的，以罗小男的智商发现联系不上他肯定会通知警察，这样阎非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他咬咬牙：“我和那些警察不一样，不会用一般的法子，是在网上找到你的，李大哥你不是发了很多阎非相关的内容……不过你相信我，我是自己来的，我才不会便宜了那些警察，告诉刑侦局任何消息的。”
李兴腾皱起眉，想了一会儿却像是不信：“但是你现在说这个也迟了，我留着你没什么好处，而且看起来不死个人，外头那些人也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着站起身要回头去开水闸，萧厉心里一紧，脑子转的飞快，当下便冷笑出声：“李老板，我看你就是不敢报复你真正该报复的人，在背地里搞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阎非不还好好地当着他的刑侦队长，他喜欢查案你给他案子，不说我还真没感觉你俩有仇呢。”
“你他妈懂个屁！”
一如他所料，李兴腾暴怒的咒骂声立刻伴随着一阵金属拖拉的声音而来，萧厉眼前一花，李兴腾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盏立灯对着他照，萧厉叫强光逼得睁不开眼，语气却是半点也不软：“我好歹有胆子直接接近阎非，来找你也是想把阎非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你倒好，想搞事还搞不到他身上，杀了我他偷着乐不说，最后说不定被他抓到，他还要立功呢。”
“放屁！”
李兴腾明显被他激怒，声音抑制不住得变得狰狞起来：“你说你和他有仇，但你知道妻离子散是怎么滋味吗？”
萧厉哼笑一声：“怎么不知道？我八岁我妈就死了，死的很惨，警察找不到凶手病急乱投医，他们找到我，我说他们吵过架……就因为这个，我爸惹上了嫌疑，那一年我不但失去了我妈，还直接把我爸送进了看守所里，李老板你能明白吗，714的凶手虽然抓到了，但是我永远不能原谅阎正平。”
李兴腾闻言陷入了沉默，而萧厉淡淡道：“我能理解你那种痛苦，他们警察随便调查一下就让我爸没了工作，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之后我之所以埋伏在阎非身边，也是因为阎正平死的太早了，我总得把我过去受的那些罪都向他儿子讨回来。”
李兴腾还是没说话，偌大的废弃厂房里这下彻底安静下来，萧厉知道他是在犹豫，勉强睁开眼朝光源旁的黑影看去：“李老板，我要是你，现在就该想办法让阎非血债血偿，你杀了我有什么用？顶多叫他丢了工作，他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吗？”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反正都要杀人，为什么非得杀我，而不是他呢？”
……
阎非赶到兴腾百通的时候偌大的二手车厂里空无一人，萧厉的车撞掉了一块漆，被好好地停在一个空位上。
“门没锁，还有早饭放在桌上，人应该刚走没多久。”
姚建平拿枪检查过房里，远远对阎非摇摇头。
阎非一言不发，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很快看见地上的砖块还有血迹，他皱起眉用手捻了捻，血还没完全干，说明人确实刚被带走不久，阎非忍不住骂了一句，起身道：“姚建平，你看一下周围有没有道路监控，他带着萧厉刚走不久，萧厉有一米八，他不可能不用交通工具。”
姚建平应了一声匆匆出了门，而阎非进屋扫了一圈，只见逼仄的房内四处拉着窗帘，因为不通风，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门口地下甚至还倒着不少空酒瓶。单纯这么看，李兴腾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生意，外头的这些二手车也都成了摆设。
他走到办公桌前，李兴腾用的还是老式的台式机，浏览器的收藏夹里只有微博这一个网页……阎非想起罗小男说过，李兴腾因为之前李华池杀母案对他恨之入骨，微博上满是对他的怨言和咒骂，然而如此看来李兴腾本身是个做派老套的人，煽动舆论的方法并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
阎非眉头紧皱，按理说萧厉和李兴腾无冤无仇，他虽然冲动但也不至于会傻到上来就说他是帮刑侦局查案……除非对方知道萧厉曾经和他搭档过，才会察觉到他来的意图。
“头儿！”
姚建平这时候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进来：“查过了，这一代都是小路，监控得到高架和绕城上才有，但是他如果是开店里的车走的话，我们能知道他的车牌……”
“如果对方要杀他在这儿就动手了……”
阎非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猛震，看清来电人的名字，阎非抬起手，让姚建平保持安静。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姚建平一下就明白了。
打电话来的是萧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