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停车场的路上,丁蕴洁狠狠剜了闻杰一眼,“他给你糖吃了,这么高兴?”
闻杰浑然不觉其醋意,兴致盎然说:“比吃到糖还高兴,今天算遇上知音了!”
“你们聊什么了?”
“定制汽车啊!”
丁蕴洁一蹙眉,“你又搞什么新花样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你别听得想打瞌睡——赶紧的,咱们先去找车。”
这回由丁蕴洁开车,闻杰坐她身旁,手舞足蹈向她转述和邵良俊的聊天内容。
“他想在实业领域做投资,比如汽车,但没有好点子,也不想像其他投资人那样找家现成的汽车制造公司,买过去做品牌。”
“就像鼎辉投资顺时的模式?”
“对,他觉得风险太大,做起来又吃力。”
丁蕴洁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原来你们在聊这个啊!”
闻杰奇怪地瞟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丁蕴洁避而不答,撺掇道:“再具体说说嘛,你给他什么建议了?”
“我的想法是,做一个网络服务平台,把质量过硬的零部件供应商整合起来,建立一个完整的零部件网络体系,能够把造车的所有供应商都包含在里面。”
闻杰在空中划了两个圈,“比如一级供应商在内圆,二级的在外圆,圆心就是整车制造厂。另外还得有个数据平台,实时记录所有零部件商的库存、产能等情况,一旦有订单进来,平台能够立刻调动这些供应商,迅速组装出一台符合客户要求的个性化汽车。”
丁蕴洁努了下嘴,“想法不错!那你说的这个平台的主要功能,是不是就接单和协调生产了?”
“不光这些,还包括车型设计——事先设计一些车型供消费者选择,比如颜色、性能配置、内饰。什么时候3D打印技术完全成熟并普及了,那这个环节也能省了,到时可以由消费者自己提供想要的车型,平台只要根据要求把车子打印出来交货就完事了!”
“嚯嚯!这么高科技!”
“可惜3D打印的时代不会很快到来。考虑到各项成本,目前只能是尽量多设计一些型号出来,让消费者能多一些选择。”
“那和现在的市场供应区别也不大呀,那么多汽车厂商,提供那么多车型,已经让消费者挑花眼啦!”
闻杰笑道:“现在商品的确很多,但为什么你每次挑选都找不到满意的呢?还是因为现有的设计不符合你的喜好。所以我们得反过来,让消费者先有自己的喜好,再按照这个喜好去找车,而不是从现成的商品里去找你想要的款式。”
丁蕴洁想了想说:“有点绕,不过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你怎么确定消费者能从你的设计中找到自己的喜好呢?”
闻杰打了个响指,“这就涉及到模块化的重要性了——把汽车尽可能拆分到最细的部分,可以随意组合,就能满足这个要求。传统工艺中,一个车身模具需要花费上千万,报废起来浪费大,所以会用上好多年,所以一个品牌的系列产品在外观上大致都差不多。但小型模具就便宜多了,一到两年就能往外更新一款新车型。”
“那材料成本、加工成本呢?这两块如果没什么变化,甚至可能提升的话,你这个点子就没多大吸引力了。”
闻杰笑道:“你真是野心勃勃,想一步到位啊?”
丁蕴洁说:“我是在和你认真探讨。说不定你这个想法能引领未来主流呢!所以在细节上更要严谨,不能有逻辑漏洞。”
“谢谢丁大人看得起!”闻杰笑着解释,“车身可以用碳纤维复合材料,就能省掉锻造、喷漆等工艺过程。复合材料的优点是更轻,也更牢固,能解决整车轻量化问题。等技术成熟后,进入批量生产,成本也会大幅下降……当然现在还只是初步构想,不过,只要大方向没问题,细节总能一点一点解决。”
丁蕴洁想了想问:“如果邵先生真能做起来,是不是可以跟咱们顺时合作?”
“嗯,可以试试,我们做零部件供应商。”
“还能做整车组装啊!”丁蕴洁忍不住畅想起来,“一开始量肯定小,但这个概念还是很新颖的,将来说不定能普及。到那时咱们也算行业领跑者了!”
闻杰想象着自己的想法成为现实的那一天,也感叹道:“这个服务平台要是能做起来,未来我们买车的模式可就完全变了——根本不用跑4S店,光坐在家里,按照喜好选择性能配置,然后在网络上下单。平台接单后,数据库几分钟就能组合出客户需要的汽车图样,再发给客户确认,又是分分钟的事。”
“接下来就是组装了!”
“对!按照就近原则,由物流中心负责把相应的零部件送到整车厂进行组装,再送至客户手上,一单就算完成了!这种个性定制模式,从下单到收货不会超过一周,你说,是不是很棒?”
丁蕴洁问:“这么棒的想法,为什么你自己不干?”
闻杰笑起来,“这可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要把这么一套系统跑起来,不仅需要很多钱,还要协调上百家企业,一般人可做不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志向不大,能把顺时经营好就很满足了。”
自从在销售部实施责任分配制后,短短一个月内,人员骤减了一半,但工作还得照干,闻杰亲自上阵,将现有客户重新做了划分,按重要程度逐个拜访,一时忙得披星戴月。
幸亏没多久,郑远从整车部转岗过来,坐镇配件销售部,闻杰这才能稍松口气,把一部分工作移交给他,又敦促他尽快制定招聘计划,以便补充销售人手。
这天丁蕴洁下班,终于又在厨房看见闻杰的倩影了,顿时高兴起来,“今天回来这么早!”
闻杰腰里围着围裙,菜刀使唤得当当响,嘴上说:“很久没给丁大人做饭了,丁大人心里肯定攒了一肚子怨言吧?”
“不敢!”丁蕴洁嬉笑着探头去看,“闻总白天忙工作,晚上还要给小女子做饭,这事万一要传出去,肯定好多人想骂我,老常是第一个!”
闻杰笑道:“坦白说吧,与其去看客户脸色,我宁愿在家里给你天天做饭!”
“唉,真是作孽,把一个天生的家庭妇男逼成了公司老总!”
“谁说不是呢——哎,给你买了礼物,在桌上放着呢!”
“真的呀!”
丁蕴洁欢喜地飞出去,须臾,她惊讶的声音就在客厅里响起,“你这买的什么呀?杯不像杯,罐不像罐的,咸菜缸子吗?但也太小啦!”
闻杰仰头叫道:“不是咸菜缸子,是建盏!”
“剑斩?!原来是武器啊?看着也不像嘛!”
闻杰气乐,撂下手上的活计,走出去说:“建盏是喝茶用的陶器,说你土吧,还不承认!”
他给丁蕴洁简单普及了一些建盏的知识,又道:“上次在邵先生那里见着了,喜欢得不行,他把专卖店地址给了我,今天不正好有空吗?就跑了一趟,咱俩一人一个。”
“你那个呢?”
“在厨房,已经泡上茶了。”
两人回到厨房,闻杰端起自己的那只递给丁蕴洁,里面有半盏碧螺春。
“你尝尝,有没有喝出铁离子在嘴巴里乱跑的感觉?”
丁蕴洁品一口,摇头,“没有,你尝出来了?”
闻杰笑:“正努力品呢!”
“这东西不便宜吧?多少钱一个?”
“800。”
“霍霍,这么贵!”
“不算贵了,老板看我诚心,给打了八折,一般人只打九折。”
“不是看你诚心,是看你头大吧?”
“你喜不喜欢?”
丁蕴洁眨了几下眼睛,没作声。
闻杰盯着她,“一言难尽?”
她笑:“反正我要有闲钱肯定不会买这个。”
见闻杰有些失望,忙又说:“不过是你送的,怎么样我都喜欢,我去把它装起来,供架子上。”
闻杰咧嘴笑:“别供着了,跟我一块儿喝茶用吧!”
丁蕴洁已经出去。
闻杰刚把焖锅盖子盖上,又听见丁蕴洁在外面嚷嚷:“这包装盒怎么回事,我弄两下就散架了,还木头的呐!质量也太次了吧?”
闻杰走出去说:“你扔了吧,本来我也不想要这个木盒子,累赘!可老板非给不可,后来我一想,我要是不拿,这做木礼盒的人不就少了一份收入吗?人家还指望养家活口呢!所以就收了。”
丁蕴洁一边处理掉盒子,一边摇头,“你还挺有善心。”
闻杰说:“这和善心无关,你想啊,看着挺简单的一个商品,从制作到包装,里面凝结着多少工序和汗水,大家都是同一根产业链上顺下来的,谁缺了谁都不行。咱们也是做生意的,得尊重这种规则,不能破坏商业生态。”
“一个破盒子你都能扯到商业生态上去,真是厉害!”
闻杰得意道:“那当然!我不就靠耍嘴皮子活着呢么!”
两人正说笑,闻杰手机响,是郑远,语气很急迫,“闻总,刚刚群益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以后不接咱们的货了!”
闻杰顿时色变,“怎么回事?销售合同不是还在有效期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