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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敌人的敌人

娣儿出了院,由家芝和她妈陪着暂时回老家将养。秋萍躺在床上,多半由进宝照顾,东方开始去基金会上班,世卉上幼儿园,还算听话。搞调查、搞统一战线的事只能由居里代为承担。

关于房子,秋萍的意思很明确,实在不行就平分。不过秋萍不敢大意。她把那日素鸡来家里“线报”的内容跟居里交代了一番,又说:“你去居委会那看看老底,当年房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去找素鸡,就说我让你来的。”秋萍口气很大,仿佛她跟素鸡这么多年的矛盾都烟消云散。居里连忙称是。

第二天就去居委会,素鸡不在,她向来不认真上班,一个小姑娘在,居里提出,她不给查,说年深日久也没得查。居里只好给素鸡打电话,求助。素鸡对居里印象不错,不大会工夫,来了。“也就一张复印纸的底根,没什么东西。”素鸡道,“没什么实质性的。”居里坚持想看看。小姑娘带着去档案室,结果什么也没翻出来,只有一张多年之前第三棉纺厂的便签纸。

素鸡道:“我的建议,你还是去做老二老三的工作,他们都答应平分的话,你再去找老大做工作,最好别上法院,麻烦,多少年的老脸也就没了。”

居里只好回家禀报秋萍。秋萍趴在床上,恨不得一跳多高:“老脸早都没了,能拿到东西才是实惠。”

居里分析道,现在老三还好说,但老二不太好争取,当初我们有私下承诺,那是因为二姑相信我们有遗嘱,可那是假的啊,再去说,估计说不通。

秋萍说:“谈不上说不通,老二是墙头草,她跟老大站在一条战线,也就是想多分一点,老大那老婆是什么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能分给她?做梦吧!”居里一想到分不到房产,买不了自己的房子,不免有些气馁。秋萍说:“你这样,先去见一下老大老婆,问问她怎么想的,在这个谈话过程中,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然后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居里愣了一下。去看大伯母?她从未想过,那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哦不,按说也有四十多了,比她大,但看上去真年轻啊,跟七十岁的大伯站在一处,真像爸爸带女儿。老实说,她对这个人有点发憷。她总觉得大伯母是跟乐乐的对手老三一样的人,有知识,有文化,但却无比凶悍。

“发什么呆。”秋萍拍居里大腿。居里浑身颤了一下。“没什么,你主要是去问问她想要多少,谈判嘛,有来有回。”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能活动,也只有她了。

当晚,居里打了给大伯母打了个电话。她姓马。英文名Helen,她要求别人都叫她Helen马,但时间久了,人们都简称她马海伦。真名倒很少有人知道了。

居里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电话里,马海伦说:“没问题,明天来我单位谈。”秋萍在旁边,不屑道,“她永远要强调她单位,最高大上,管世博园的!呸!要不是靠着大哥的关系有她什么事!”居里本想多问点马海伦过去的事,可秋萍在气头上,一说,动了怒对身子也不好,只能先忍着。

晚上东方到家,居里问东方关于马海伦的事。东方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过去她是大伯手下的一个实习生。居里又问:“他们的孩子呢,有孩子吗?”东方说:“有一个男孩。”居里说大伯跟前妻没孩子吗?东方说没有,前妻不生。居里说:“那就是了,离婚原因就在这。”东方说何以见得。居里说换位思考啊,我如果不生,这个家能容得下我。

第二天,居里到世博园,本来想带东西,可既然几家已经吵成这样,她又只是个传话的,也没必要再带。快到农历年,各馆门口竟也有人排队。到办公区,居里找前台小姑娘报了名字,小姑娘打了个电话,扭头说海伦姐在开会,请稍等一会。居里只能夹着包,站着等,大厅里没暖气,她冻得直踩脚。

闲着无聊,她问小姑娘,“海伦姐在你们这,是多大的官啊?”

小姑娘一脸讳莫如深。

居里道:“我是她亲戚,没事你说。”

小姑娘说:“她是运营官,挺重要的,马上还要往上升呢。”居里听着头皮发麻,心想真是天道无情人道沉沦,怎么净是这样的女人得志,她沈居里贤良淑德,却只能这么乱漂着。

等了一个钟头,马海伦叫她进去,居里夹着包,没有秋萍陪伴,又加上整个办公环境的气场压下来,她多少有些鼠头鼠脑,溜边走。

马海伦一人一间办公室。硕大。严重超标。

居里刚进门,见马海伦站着,刚想寒暄,马海伦却说,“说吧,什么事?”

单刀直入。

居里反倒乱了阵脚。她是来摸底的,可没有拉家常,怎么摸底。

“来看看大伯母。”

“我还有两个会。”马海伦看看手表,“现在也快到点了。真的没事?那再约。”

每个字都是短促的。她是战斗者。

不说不行了。

“老太太那房子……”居里话音还没落,马海伦就抢白道:“那个房子的事我和你大伯是这样想的,我们应该一半,剩下的是,你们三家分,这已经加了兄妹情分在里头了。按照法律程序,房子应该是全归你大伯的,最好达成和解,不行就上法庭,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居里被她的气场压制。不问了。

海伦收拾文件,开会去了。

出师不利,首战告负。居里像丢了魂一般往家里去。先接世卉。一路上,她想着怎么委婉地跟秋萍表达马海伦的意思。

嗨,还委婉什么?居里笑自己不够勇敢。大兵压境,马上就攻城略地,他们总要知道敌情,不能就这样丢盔弃甲,不战而降。

进门,听到卧室里有谈笑声。世卉小跑过去找奶奶。

屋子里有两个人。秋萍趴在床上。床沿子边坐着个老太太。比秋萍年纪应该大些。头发花白。但面皮还不算老,保养得不错。

秋萍道:“居里!下楼买点猪头肉,再买点口条、牛肉,给卉卉买条鸡腿,凉拌菜也来一份,不要放蒜汁,你大姑不喜欢吃蒜汁。”

来客忙说,也吃的,杀菌。

秋萍又改口,说那就稍微来一点。

大姑?哪门子的大姑?居里一脑袋问号。

等东西都买上来,刚巧碰到东方回家。居里跟他说家里老人了,没见过。两口子到了家,东方去打了打招呼。

居里拉他进卧室,问:“谁啊?”

一双眼睁得比她的好奇心还大。

东方说:“大伯以前的老婆,前大伯母。”

居里惊得下巴打颤。转而有几分佩服婆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真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