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行业酒会老谢请朱姐务必出席。
情感上,朱姐不愿意,可她知道,这个酒会似乎关于老谢公司的资金周转甚至上市问题。想了想,还是答应去了。
莉莉此前已经回国,不过在回去之前,她去伍的洗车行好几次,名为洗车,实际问东问西。朱姐担心莉莉收不住性子,但好在伍坚壁清野,以礼相待。可莉莉对伍说,我不允许你成为我的继父。这话传到朱姐耳朵里,她感觉十分别扭,莉莉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别说伍根本不可能当她继父,就是当了,又有什么不妥呢。后来细想想,莉莉没准是老谢派过来的密探。
她到底姓谢,是谢家门里头的,跟她这个妈,还是远。
站在穿衣镜前,朱姐细心打扮着,为自己,不为老谢。她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事过后,她就要公布和老谢离婚的消息。当然了,这种公布,不会名人开像新闻发布会一样,而是有它特殊的渠道。
朱姐打算把这些消息放给那几个从不守口如瓶的太太,还要装作不经意,跟她们说,就等于跟全世界说了。宣传效果极佳。
打扮好了。朱姐开车过去,外滩六十一号,门口,老谢的几个女助理在张罗着。多半是他的情人,其中一个好像还是看过星星的,朱姐从后门进,她只配合“演出”,想让她想过去一样忙前忙后不可能。不过朱姐倒开始有些佩服自己,见到这些女人,她也没醋意了。这至少证明她已经从和老谢的关系中解脱不少。
进会所。朱姐首先看到罗东方端着红酒杯子。逡巡着。作为产品经销商,他应该来。灯光昏黄。可朱姐还是能辨认出几个老面孔。张太、李太、王太,过去做老谢的太太,没少跟她们打麻将应酬。多半是企业家夫人,有钱,有闲,她们的老公多半在外头有头绪,但她们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辱负重做正宫太太。
朱姐过去是她们中的一个,可现在不同了,她朱业勤算是有了三把神沙,敢于倒反西岐,成太太队伍里的叛逆了。
有个女人鹤立鸡群。朱姐认识,阿曼达,罗东方的前妻,沈居里的死敌,不过好像现在她们在一起做生意。可这种场合,太太没到,前妻倒大放异彩,朱姐多少替居里担心。可她又不能打电话给居里报信。上次会所大闹,朱姐已经知道居里是个定时炸弹,专门砸场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到得差不多,老谢上台了,敲敲杯子,开始发言,大致说了说公司的发展情况,可能性和上市构想。
朱姐站在前排,做最后一次“表演”。后面窃窃私语。
一转头,她看到阿曼达趴在东方耳朵边上,有说有笑。朱姐恨,一替居里恨,她抢人家男人,二替老谢恨,她不听讲。
老谢讲完,是几个老总友情发言,其中一个姓郭,是藏真集团的总裁,身价不菲,演讲的声调节奏观点都不错,引来了掌声。可朱姐听得不耐烦,转身去酒水区,几位太太簇在那,好像一小丛即将过继的喇叭花。
她去跟她们打打招呼。谁知刚说了没几句,几位太太一起端着杯子撤了。朱姐被留在原地。眼前这几位,向来对她有些巴结的意思。今天怎么了?冷若冰霜倒不至于,可多少也有些对她敬而远之。朱姐下决心要弄清楚。
讲台边一阵掌声,郭董讲完了,跟着是酒会。朱姐刚打算朝几位太太那挪,前面挡住个人,一抬头,是郭董。
老实说,朱姐对这个郭并不讨厌,几次见面,都彬彬有礼。不过他的故事貌似也诸多风流,太太去世有几年了,一直换女伴。因为这个,朱姐对他有成见了。近看,他两鬓斑白,倒没装年轻去染发。朱姐跟他寒暄了一声。
郭道:“有创业的想法可以找我谈嘛。”
朱姐脑子一蒙,这从何说起?莫非是自己投资伍的洗车行的事被人传出去了,真是羞辱!
“你什么意思?”朱姐毫不留情。郭董愣了一下,又笑说是听老谢说了,你在做自己的项目,打算出来做点事情,佩服啊,女中豪杰。
心放下来了。
刚才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妥。“有好的项目会找您商量。”朱姐柔软下来,“不过就怕连累了郭总。”郭随即哈哈大笑,为了女性创业,赔点钱也值得,音乐响起,郭问肯不肯赏脸跳支舞。朱姐同意了,算是对刚才鲁莽的补偿。
一曲下来一头汗。
朱姐去化妆间补妆。小更衣室,隔板隔着,她选了最里头那个。跟着,那几位太太进来了,齐齐簇在最靠门的大间。
七嘴八舌。为首的王太太说,看到了没有,还想加入我们呢,真是,真怕她毁了我们一世的英名,一颗老鼠屎。朱姐竖起耳朵,想知道谁是老鼠屎。李太太说,谁说不是,跟个司机,也是够可以的。
血压升高。
朱姐感觉不对了。她对司机两个字过敏。
“自己就是老司机,还找司机,司机对司机。”王太太打趣,浪声大笑。张太太说,听说那人做过健身教练的。王太太说哎哟,干嘛说这个,口味重的。李太太说,她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喏,搞不好采阳补阴。张太太说健身教练那方面不行的。其他两位太太起哄,说哎呀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啊,看不出来啊,要开除你会籍……
几个人越说越荤,朱姐则头顶冒烟,脚底喷气。
她总算明白了这些女人为什么排斥她,她暴露了,和伍的关系暴露了,这样一来,这些太太们立刻便把自己归为贞洁烈妇,而她,则是淫妇。她们任自己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彩旗飘飘一忍再忍保住了婚姻,便也有了道德优越感。就能对她朱业勤进行审判!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跟老谢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背这个锅!
朱姐咳嗽了一声,走出隔板间。
几个女人吓了一跳,立刻噤声。背后嚼舌根毕竟不甚光彩。
朱姐挺起胸脯,走到这几个女人面前,依旧心平气静。
“我跟谢总谢平贵,其实一年前就已经离婚了。”朱姐尽量把这句话说得不带任何情绪。
说罢,开门,走人。任几个女人被关在小小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