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农村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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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晓春

代注恒的所有笔友中,孙晓春的年龄是第二小的,当她在给代注恒写第一封信的时候才14岁,还是一个初二的学生。这样的年龄对于已经21岁读大二的代注恒来说,并不是很好的交友对象。不过也恰好是这段时间,否则说不定代注恒会和这个女孩错过缘分。

代注恒是在和窦眷童认识之前半个月认识的孙晓春,通过几封信之后,大家都觉得需要向对方倾诉一些人生的感悟,于是关系比较稳定起来,就是每周在没有收到对方的信件时就提前“回信”,这种回信方式充满了新鲜感,不会预先知道对方这封信的大致内容,总是需要等待下一封信才知道自己的问题会有什么样的答案,有时候还会出现心有灵犀的感觉,就是问题的信正在发给对方,可是收到的信已经有了答案,这是一种精神的满足。

认识孙晓春之后不久,代注恒第一次正式恋爱,窦眷童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善妒的女人,可只要是女人,都不会特别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时时刻刻和其他女人聊的兴高采烈的。因此,在这个小半年里,代注恒没法认真的回一些笔友的信件,只有孙晓春例外。一是她的年龄很小,二是她的故事真的挺打动窦眷童的。

和窦眷童在一起的时候,孙晓春或者其他笔友的信件窦眷童都是愿意看就看得,如果她没兴趣,代注恒也不会去强求一定要给她看。

收到孙晓春的第一封信时,代注恒就曾经仔细考虑过该如何给她回信。当然,信是一定要回的,那是最基本的礼貌,“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关键是这封回信的目的是放弃和她交朋友还是要建设一段友情,那么字里行间隐藏的东西和信的写法就完全不同。

主要目的不是撩妹泡妞的代注恒,当然不会因为孙晓春的年龄太小,不太可能发展恋爱关系而产生是否有必要继续下去的想法,他主要是觉得和这样的小孩子交流学不到东西。他是一个看书看电视甚至看广告都一定要学会某些新东西新知识的人。一个只有14岁的初中小女生,看过的书恐怕还不到代注恒的十分之一,见识也一定少得可怜,代注恒能够从交流中得到什么?花费在写信和看信的时间成本能产生什么价值?

从孙晓春写的第一封信来看,她自己做的介绍和她的真实情况应该是比较接近的,也就是首先她应该是一个真诚的人,真诚的需要朋友,真诚的对待通过电台交友这个交友形式。其次孙晓春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初中生,从娟秀而稚气的字迹和笔调来看,她应该真正的只有十三、四岁。最后孙晓春应该是一个家庭条件有限但却很活泼开朗,乐观向上的小女孩。

基于三点分析,代注恒觉得自己可以花费一些时间去交这个叫做孙晓春的小朋友。他最初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也许可以交流一两年,等她读高中了就会自然断绝关系,一是可能没有什么发展的空间了,异性作为朋友,要么其中一方本来取向就存在一定问题,要么最后肯定会越走越近,以至于谁都无法控制。

代注恒从不相信任何异性朋友之间没有男女情感,尤其是时间挺长的。他也不相信从陌生人变成的所谓干哥哥干妹妹干姐姐干弟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有时候只是幌子,更多的时候可能是单相思。

经过最初一两封信的试探,代注恒发现这个小女孩真的很天真很纯洁很善良很认真。

渐渐地,通过每周一封信的通信频率,很快的代注恒和孙晓春之间就互相拥有对方亲笔所书的10多封信。孙晓春的级别也就从s4号笔友迅速到了S-2号笔友再到希腊ε号笔友,最终成为日本キ号笔友。

代注恒看得出自己在试探对方,对方却一直非常真诚和热情,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始终充满着热情和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大学生哥哥聊天交朋友。她交朋友的目的也很简单且纯洁,就是需要得到精神上的鼓励和视野上的拓展。小姑娘如同一个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不同之处在于,她是那种知道外面有广阔世界却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的井底之蛙。

代注恒惊讶的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活动范围非常狭窄,似乎最远的地方都不会超过10公里,压根儿没有离开过那个乡镇。

当双方交流到很流畅的阶段,一次通信的信纸也就从一张变成了两张,两张变成了三张,最后基本固定在四张。

当然,信纸的增加变化主要是代注恒的变化,代注恒最初是一张,孙晓春第一封信就是两张。代注恒一般每个笔友的第一封信都是一张信纸写的满满当当的,却不会写第二张。到后来,代注恒的信纸变成了四张,小姑娘还是两张,并且还说了这个问题,说自己感到很高兴,哥哥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话来说,总觉得每次都说完了,再也说不了更多的信纸了。

代注恒很快就明白了,小姑娘说的话是个谎话。

孙晓春不是没有更多的话想告诉代注恒,而是她没有更多的信纸来写,因此,她后来的信件的字越写越小,相当于把三页多四页信纸的内容挤在两张信纸上。甚至有些时候,小姑娘会在有画面纹路的彩色信纸的背面写上一些字,当然尽量不破坏信纸的美丽图画和最后她折叠起来的效果。

晓春是个辍学之后经过希望工程救助才继续读书的农村孩子。她是家里的第3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本来家里日子也算还过得去,毕竟父亲孙有财当时比较年轻,能够在外地去打工,一年打工的收入要相当于在家种庄稼十年的收入。可惜的是,她的父亲在南方某个打工人群聚集的城市打工时出了工伤事故造成了伤残,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

一个刚三十多岁的农村男子就丧失了劳动能力,已经非常不幸运,还有更惨的结局。工厂以孙有财错误操作造成工厂巨大损失和人员伤残为理由,不但没有给孙有财算工伤,而且还要求赔偿。

这个叫做孙有财的农村男子,其实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财是什么滋味,有财是什么感觉。

以前能够每年寄回家或者带回家几千块钱,现在回去的只是一个残疾人和几万块钱的债务。

工厂也算仁至义尽,尽量考虑到孙有财的家庭情况,只要求他赔偿工厂损失的三分之一!当然,另一个工友是因为孙有财的错误操作造成的致残,所有的治疗费用和赔偿都需要孙有财来负责,工厂是不能负责的。

九十年代中期的外资工厂还真是够有人情味儿的!

孙有财伤残本就使得这个家庭陷入了困境,巨额的赔偿更是把之前十多年打工的收入几乎都赔了出去,没有存款的部分完全都靠借。亲戚朋友们不是特别穷,就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好不容易才算把赔偿款还上,却又形成了新的债务。

老天爷有时候脾气很怪,喜欢让富裕的人更富裕,让贫困的人更加无助,谁都无法摸清楚老天爷的脾气。

孙有财年纪轻轻的就再也无法外出务工,家里的农活也只能干最省力最简单的,家庭条件自然越来越差。实在受不了这个穷苦日子的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了三个女儿跟着残疾的父亲。

也算是老天爷的一种补偿,老婆跑了之后,在有心人和善良人的帮助下,一个更贫穷的外地来逃荒的寡妇被大家撮合给了老孙。这个家马马虎虎又可以继续过下去了。

这个寡妇也许真是上天安排给老孙的观世音菩萨,没到一年,就为老孙生了一个儿子。不过老天爷从来不是大善人,他很喜欢和人们开玩笑,这个弟弟居然是个傻子!

村里的一些人渐渐的开始改善了生活水平,毕竟有年轻劳动力的家庭出去了几年甚至十几年,还是很多人挣了钱回家乡来修了新房子或者开起了新店子。

老孙家日子却始终越来越难。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要养,那个又老又丑的寡妇之所以能够嫁给老孙,可能真是头脑有些问题,也怪不得生下的儿子会是个傻子。

3岁的时候,晓春的母亲就跟着到村里收狗的外省人跑了,谁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是听人说口音是山西口音。

自从亲生母亲走了之后,3岁的晓春基本上就没有过过“幸福的日子”。3个分别8岁、5岁和3岁的小女孩已经是家里最基本的劳动力。尤其是8岁的大姐,因为年龄大一些,几乎承担了部分作为家庭主母的工作。5岁的二姐和3岁的小妹当然只能打打下手。

别人家3岁的小孩还在玩玩具还在吃零食还在闹脾气的时候,晓春已经开始帮助姐姐干活了。

就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3岁也太小了点啊。就是大姐也才8岁多些,那在城里也是一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小孩子吧,说不定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