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注恒出生在相当著名的暴力城市,从小耳濡目染,也接触过许多的热血人物。他看金庸、古龙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时,就爱联想田安的黑色风云故事。
从骨子里讲,代注恒是那种很固执的文人,也是那种认准了就死也不妥协的人。他很难做到随波逐流,宁愿去做兴风作浪的人。田安市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就不断涌现出一些个性十足、胆大包天、内心狂野的大佬。这些大佬的故事有多个版本,不断在民间流传。
盛哥、老五、槟榔、轿子、川刀、何家帮、土炮、三胖、麻雀、闪电、书生、老鬼、肉包子、七巧、马古、豹子、花椒等等人物都曾经在近二十年的江湖中独霸一方或者独霸一行,或者制霸全市,甚至于差点一统全省江湖威名赫赫。
尤其是盛哥江永盛和书生聂双全,这两个人物都曾经成为全市大哥当中的大哥,并且几乎变成了全省十多个城市的大哥的领头人。
代注恒听说的傅全龙的故事和在老家田安听来的书生聂双全的故事就有交叉和重叠的部分。傅全龙几乎一统金竹江湖的时候,就是得到了书生的全面支持,所以才能击败自己的强劲对手,将对手的势力彻底打散打跑。傅全龙也因此和书生结拜为兄弟,成为书生的九哥。
书生聂双全年龄并不大,几乎田安有点名气的大哥年龄都比他大,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人家叫他大哥,而喜欢人家叫他十一郎。
在一统田安江湖时,他就和其他六个彻底拜服他的大哥级人物结拜,其他六位分别就是他的六个哥哥。在他准备一统全省江湖的时候,曾经收服了金竹老大傅全龙、岭左老大大红袍、雷桑老大强哥、丛舟老大疯狗、米越老大大伟、嘉溪老大剪刀、渡岩老大段手、甘昭老大和尚、开德老大马木图、坝周老大博士、石楠老大黑手等等,他事业的最巅峰时期是将省会昌德的两个老大海娃和波胆压制的服服贴贴,并且都暗中投诚,希望借助书生的势力消灭对方。
收服了十几个不同城市的大哥之后,书生聂双全意气风发的介入渝阳大佬平一山和唐成虎的争斗当中,试图再次玩一个左右逢源,暗中操控,结果最后功败垂成,三败俱伤,都栽在了渝阳警方的卧底手中。
出生在田安的青年人,尤其是70后和80后,不少人不但受到了当地另类风气的影响,而且在九十年代又直接受到陈小春和郑伊健主演的黑帮题材系列电影《古惑仔》的影响,不少小伙子都多少有些痞气和匪气在骨头里,那种笑傲江湖的感觉深入人心,影响深远。
代注恒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文人,也不愿意做一个无用的文人,他看《三国演义》时从不把诸葛亮当偶像,他甚至更欣赏司马懿,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并不是田安的男子汉欣赏的风格。
田安江湖中最轰动最知名大佬书生十一郎,原名有好几个版本,却并不是那个响亮的连国际组织都知道的聂双全,而是他机缘巧合的成为江永盛的干儿子之后改的新名字。
一副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形象并不足以服众,也显得很另类,在跟着五个师傅苦学各种搏斗散打泰拳咏春拳空手道功夫后,聂双全的名字才正式出道,取的就是文武双全、黑白双全和忠孝双全之义,就是十一郎,取的也是两个一,一个是对兄弟一心一意,一个是对家人一心一意。
代注恒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就不断的听说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可毕竟从未真正和那些故事中的人物有过任何的直接联系。直到他到嘉溪读大学,还从杨柳的狐朋狗友嘴里听到家乡的江湖故事,据说整整十多年,嘉溪的江湖人物都惹不起田安的好几泼儿敢做敢为敢拼命的田安汉子。
在和杨柳一起喝酒玩耍的时候,代注恒第一次和所谓江湖人物打了交道,喝过酒吹过牛。
第二次和江湖人物接触,就是认识了学生家长傅晋川,以及和傅晋川喝酒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个哥那个哥这些人物。
代注恒第三次和江湖人物直接接触,是他做记者时的一个朋友的干弟弟,他的一个新闻通讯的主角,采访的对象。这个文艺大帅哥杨流的干弟弟逄东生本是一个少数民族孩子,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吸毒五年,打遍了身边所有曾经看不起说过他闲话的人,甚至连妈妈改嫁后的后爸拿扁担打他,十三岁时他就能和后爸对打,并把后爸给打进了医院。
代注恒写的新闻通讯绝对不是为了宣传东生是个武学奇才,是个天生罪犯,也不是为了写东生在金三角那一年时间里都是怎么活出来逃出来的,他的通讯其实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警示故事。
逄东生像黑豹一样敏锐敏感,充满爆炸性的力量,耳朵非常灵敏,很远的距离很小的动静都逃不过。代注恒晒着五月的太阳仍然感觉到从东生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不夸张的讲,不怕冷的代注恒在12月的冬天里只穿短裤短袖都没有在东生面前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那么感到皮肤发冷。
见过东生之后,代注恒觉得自己提高了一个境界,看着以前那些凶神恶煞的江湖凶徒,也都觉得很搞笑、很滑稽,一点都严肃不起来。比起东生,那些个混混流氓、大哥大佬简直就像幼儿园孩子一样幼稚。
逄东生吸毒甚至贩毒,与金三角一带的毒枭和各类毒贩子火拼过,也差点被处决掉,要不是缉毒行动及时,他那一次和同伴12人会被全部跪着处决。为了逃亡,他在丛林里挣扎生活了300多天,还在海上漂了60多天。
逄东生的生命历程非常精彩,他十八岁生日时为了世界上唯一爱他永远爱他的姥姥改变了自己的轨迹,浪子回头,并且采用了非常极端的戒毒方式。说起来好像很遥远,代注恒的想象力都达不到,可是当他看到东生的双手手臂上那整齐的36个直径一两厘米的香疤之后,恐惧逐渐被敬服所替代。
东生的后背上刀伤枪伤和那些动物的撕裂伤啃咬伤痕触目惊心,手臂上整齐的香疤又让人无比唏嘘,右腿上鳄鱼的大牙留下的伤痕也永远无法愈合如初,代注恒写下了一篇感人的新闻通讯,发布之后还有不少人曾今打电话求证他讲的故事的真实性。也有好心人愿意给东生联系工作,欢迎回归的浪子。
代注恒带着成就感满怀喜悦的去联系东生,告诉他很多好心人愿意为他安排工作,相信他洗心革面必然能够做个好人。可惜的是,就在新闻报道出来的一周时间里,东生那个他自称世界上唯一永远爱护他的姥姥病死了,终于没能看到自己的外孙重新回归社会,做个好人。
姥姥去世以后,东生也不愿意留在伤心的家乡,说是去寻找下一个爱自己的人,从此音讯全无。代注恒找不到联系不上,他的干哥哥杨流也找不到联系不上,他的干妈一个一生收养了7个孤儿,曾经救过生病的东生的覃阿姨同样也联系不上东生。
只是覃阿姨毕竟还得到了东生离开之前的一句话:“妈,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妈,可是你比我的亲妈更好,虽然我们认识才半年,我已经很知足了。如果今后我真正做了好人,做了好事,我会回来看你的。”
代注恒从小被父母管的很细很严,他自己又是爱书如命,几乎就没有直接和田安江湖上的人物有过什么交往或者交流。甚至于他的邻居中一位在九十年代初小有名气的江湖大佬和他家邻居八年,他和这个本名刘正,江湖人称棍子的二哥也仅仅只说过不超过十句话。
代注恒读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大人聊天谈起了刘正这个二哥,说是在火车站一带多么多么厉害,就是院里有人在火车站买菜被小偷偷了钱包找到刘正都能够半天时间就找回钱包。
当然,代注恒听到的关于自己小时候叫二哥的这个刘正的名字时,80%以上都是贬义的带有嘲笑味道的内容。
毕竟初中没有毕业就和一群人混吃混合,打架斗殴,几次进了看守所,刘正在正统的人们心目中算不得好人,背后议论少不得都是一些非议和谴责。
到了读大学的时候,三四年没有听到过的刘正,在大家的谈话中居然死了。代注恒就听到说是被几个小混混埋伏给捅了三十五六刀,全身都捅烂了。
代注恒当时的感觉就是,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够善终,无论曾经多么风光多么耀武扬威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认识傅晋川之后,代注恒第一次相信其实如果江湖人物真正懂得放弃和舍得,懂得知足,也不见得都不能善终。傅晋川在三弟最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帮助自己的弟弟打拼,在事业的巅峰期又懂得收手,懂得放弃,甚至还多次劝说傅全龙及早收手,要是傅全龙真的听从傅晋川的话,恐怕下场也不是那么凄惨。
代注恒喜欢和傅晋川这个傅老哥一起聊天喝酒,除了不在一起打牌以外,其他都能够找到乐趣和情义。
傅晋川既点燃了代注恒隐藏在骨子里的田安男人的热血,同时又很好的疏导了代注恒热血的归宿。如果不是遇上傅晋川,代注恒还真的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放弃自己江湖男儿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