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五方神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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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旧事(四)

月华:“呦,连你也惦记上了?”

万里收回好奇的眼神:“没有。”

诚然他并非好酒之人,只是在求知欲的驱使下,十分好奇那传说中百年出一杯、千年出一坛的仙酿究竟是何味道。

忽然,月华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不如这样,我们来拼个酒。我若赢了,你们以后就得任劳任怨,让干嘛干嘛,不许再垂涎我这几坛宝贝;你们若赢了,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们的,南擎的酒随便喝,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们一个条件,什么都行哦~如何?”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有不接之理。千梵毫不犹豫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天地为证,输了别反悔。”

月华笑而不答,又回到树上闭目养神,给他们时间商量战术去了。

万里被千梵拉到一处背坡,然而他并没有与千梵统一战线的打算,故而一开始便表明了立场:“我没有想与她比。”

“你是不是傻。”千梵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忽悠他,“谁在乎那几滴酒,你没听见她后面说什么吗?‘一个条件’也就是任何条件,这样的机会绝对没有第二次,懂?”

万里想了想:“不懂。”

“......”千梵见暗示不好使,只好明示:“你就没有什么想让她帮你达成的愿望?或者想让她为你做的事?”

万里这次认真的想了想:“没有。”

千梵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万里很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掉头就想走。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千梵勾住他的肩膀,硬将他拽了回来,换了个策略:“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比试么。”

万里:“不然呢?”

千梵语重心长道:“你想想看。月华修为胜你,阅历胜你,处处胜你,你在她面前一点地位都没有;若你能赢她一回,那形势可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对你要刮目相看的。”

说到这里,万里才稍微有点心动。但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如他们想象的那般顺利,瞄了眼不远处哼着小曲的某人,对千梵说道:“以你对她的了解,她是那种没有把握就敢下战书的人么。”

“她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咱们有两个,怎么说都是咱们的胜算大一些。”随后千梵趁机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还行。”万里曾在南海的酒泉中修炼过,不敢说酒量有多好,但至少没醉到不省人事过,“你呢?”

千梵拍着胸脯道:“我比我大哥还能喝。”

可怜万里那时并不知道。享誉五方、战无不胜的蛇族太子,其实并不会喝酒......

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受了挑战。

随后几日,只见成吨的烈酒马不停蹄的一车一车运往太辰山脚下。闻者皆叹,不知是哪家地主的傻儿子,如此财大气粗,大摆排场供奉山神,也不怕把山神灌死......罪过,罪过。

一开始三人喝的还算含蓄,以杯慢酌。渐渐的杯子不过瘾了,便换成了碗,接着是坛,最后直接论缸喝。从早上喝到晚上,从天黑喝到天亮……月华面不改色,喝酒像喝水,还有闲情逸致与倒在桌子底下的两人谈笑风生。

墨初奉千战之命前来领人时,千梵整个脑袋都塞在酒坛里拔不出来,被墨初背出老远时,还能听到他语无伦次的叫嚣:“再来一…...嗝!一…...老子还…...嗝!还能喝…...”

当然,万里也好不到哪去。胃里翻江倒海,眼冒金星,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凭着所剩无几的意识爬到天池边醒酒,结果摇摇晃晃地一头扎了进去。

月华来天池转了一圈,正纳闷为何找不到他,低头往脚边一看,笑了出来。

只见一条银白色的锦鲤正浅在池边熟睡,睡梦中尾巴还在不停地摇摆,似乎睡得并不踏实。月华趴在池边翘起腿,水中的手指胡乱撩拨着,在锦鲤扭动的身子上这戳一下,那捅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你呀,居然跟千梵学坏了,哼。明天罚你打扫后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等她玩够了,在万里的身上轻轻一点,这才终于安静。宿醉是解不了的,但至少现在能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太辰山的小打小闹从未间断,好在三人从未红过脸,月华的笑容也比从前多上许多。

一来一去三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对神仙来说,这点时间当然不算什么。但已够人间换了无数家,已够苍山红叶三百轮回,已够一个青葱少年完成完美的蜕变。

太辰山又值秋季,秋枫红叶,层林尽染,一眼望去皆是铺天盖地的红。

天池之上,两道白色迅疾如风,浮翩掠影,如虹的剑气夹杂着风声,相错相交,火星四溅。

随着被剑气卷起的最后一片枫叶悠悠落下,天池又恢复了往日的静寂。

“啪!”

幻化出的灵剑因承受不了过重的仙气,再次应声而断,月华挥了挥只剩个把的剑柄叹气道:“怎么又断了。”

“看来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撤势,收剑,一气呵成,万里踱步走了过来。

精砂流年岁月沉淀,不知不觉中,那个被她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少年已长成了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

彻底长开的五官比月华当初想象的还要完美,看似沉静无波的眼底,实则锐气凛然,说他眉目如画,却又非任何画笔所能勾勒,深邃的轮廓宛如雕琢,拥有足矣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的本钱。

与月华一样皆是一拢白衣,但论身形,万里足足比她高出一头,身姿挺拔,卓然而立。腰间悬着一枚由月石雕成的龙形玉佩,乃月华亲手所雕,不知道的定当他是哪家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

唯一没什么变化的便是那张淡若止水的脸,不过几百年下来,月华早就习以为常。

有月华不遗余力的亲传深授,万里的修为可谓突飞猛进,从单方面挨打,到现在能游刃有余地接她数十招,这当中吃的苦,只有他二人最为清楚。

观战席上,千梵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也不肯回去休息。待两人鸣金收兵,立刻殷勤地又是递果盘又是倒茶。

“你怎么还在?”月华以为他受不了无聊早走了。

一般人若是不请自来,听到主人如是说,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可他是千梵:“这不等你呢么。”

月华仰头顺了几口茶下去,随后道:“你不走正好,待会儿你陪他练练。”

“哦......”千梵应的甚是勉强。

换作以前,千梵巴不得借着陪练的名义公报私仇,趁机修理他一下。可万里的成长速度实在超乎他的意料,现在对局,千梵甚至要动点真格了才能与他打成平手。

月华见桃子还带着皮,果断把盘子推到万里面前,后者轻车熟路的剥皮切块,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千梵一边在内心鄙视他这种狗腿行为,一边用比他狗腿一万倍的笑脸招呼着月华:“瞧你累的,来来,再喝点水。”

几口温茶下肚,驱走了体内的少许寒气,月华道:“对了,你最近怎么又敢来了?”

千梵故壮声势道:“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敢来了。”

这下不光月华,连万里也戏谑的看着他。

千梵死鸭子嘴硬:“我这人你也知道,不爱凑热闹。”

“说了多少次,他们只是来串个门,不会吃了你。”月华说完,千梵的后背瞬间掠过一丝凉意。

事情要从南擎前些日子来太辰串门说起。南擎趁闭关前酿了几坛桃花笑,出窖当天,乘风殿的门槛险些被踏平,众仙抢破了头也没分到几口。当他们满天宫找人时,南擎早就挑了几坛最好的,准备捎过来给月华尝尝鲜。

他一人来不要紧,关键是顺来仨蹭酒的。

飞鸾最喜凡间的悠然自在,来太辰便当作散心,五人中数她地界跑的最勤快;西凡则是因为不放心万里,总担心他另有所图,故以品酒为名,行监视之实;三人中只有东垣,真的是来蹭酒喝的。

一听说西凡要来,吓得千梵足足一年没敢登太辰的大门。

千梵这辈子的心理阴影基本都来自于在天道枢求学的那段日子。以至于光是听到西凡的名字,就会回忆起那些年被捆仙索支配的恐惧。

记得有一次,和两个好友不小心睡过了头,翌日早课迟到了半炷香。千梵发誓,真的只有半炷香。当日负责执教的西凡二话不说,扔出腰间的捆仙索将三人紧紧捆在一起,吊在校场大门口的梁上示众,而且是倒着。

“听说你们昨晚在校场玩的挺开心是吧,既然这么喜欢这里,本座让你们待个够。”扫了眼围观的众人,西凡撂下一句至今让千梵想起都会颤栗不已的话:“再有撒野者,捆仙索伺候。”

事情不大,却也惊动了地界三族。千战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不得不亲自上天一趟,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给足了诚意,最后看在南擎的面子上,才息事宁人。而沾了蛇族的光,另外两个也逃过一劫。

西凡这招杀鸡儆猴成效斐然。打那时起,无论在地界多乖张的仙族子弟,都得夹紧尾巴做人。其威慑力之大,以至于除了龙族那位风流的三殿下,没人敢靠近她三丈以内。

千梵打着哆嗦结束了回忆。

月华笑道:“西凡是刀子嘴豆腐心,习惯就好。”

“哪有!她明明是刀子嘴,斧子心。”千梵说完还硬要拉上万里:“你说是不是?”

万里:“......”

每次被西凡当成小媳妇似的幺来喝去各种奴役,换谁也不会乐意。只是比起西凡,他更在意那个叫南擎的,每次来太辰,月华都会与他神秘的消失上半日。

在万里看来,两人虽亲密,却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暧昧。月华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从来与她无缘;至于南擎,经过几番交流,发现此人无论言谈举止还是道德品行,当真没的挑。

二人的关系委实匪夷所思,让人捉摸不透。

万里剥桃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千梵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不见他有个反应:“看看,你看看,魂都吓飞了。”

月华:“万里?”

万里一怔:“…...嗯,无事。”

月华笑道:“想什么呢,不能和我们说说?”

万里敛了眸子,思考片刻后道:“我在想,修炼时没把趁手的兵器总不是办法。”

话题忽然跳的有点远,月华一时没跟上节奏,千梵却接上了话:“对了,伏魔剑呢,好久没见你拿出来用了。”

“咳!咳咳...…”月华呛了一口水,支支吾吾道:“我这不是怕万一控制不好力道伤了他么。”

万里业务熟练的将剥好皮的桃子切成块,在每一块上面都插了根细细的竹签,眼都不抬地道:“怕伤了谁?”

“没谁,没谁.........”月华干笑。

千梵:“你把它放着又不能下崽,还不如...…哎哟!你踩我干嘛?”

“让你胡说。”月华瞪了他一眼。

万里拿手帕擦干了手,说道:“梵兄言之有理,此剑我也只是听过传闻,据说七万年前魔君正是被太辰师祖斩于此剑之下,伏魔剑亦因此得名。虽仰慕已久,可惜一直未见其物。”

月华顾左右而言其它,绞尽脑汁想要糊弄过去:“一把破剑,没什么稀罕。”

千梵咧嘴道:“太辰上仙要是知道你管青锋伏魔剑叫破剑,非气活过来不可。”

见她眼神飘忽,分明是心虚,万里猜到其中定有蹊跷:“你扔了?”

月华:“怎么会。”

万里:“被损毁了?”

月华:“…...倒也不是。”

千梵跟着起哄:“那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嘛。”

实在拗不过两人在耳边一直念经,月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将伏魔剑曾经“离家出走”,又被人下了恶诅的事告诉了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梵捶着石桌眼泪狂飙,笑到根本直不起腰。

万里则背过了身,很给面子的没有当她的面笑。

“想笑就笑,没什么大不了。”

月华郁闷地戳着盘子里的软桃,水灵灵的果肉被捅的全是洞:“那小东西任性的很,怪我太久没放它出来,这才趁我不注意让人钻了空子。也不知是它倒霉还是我倒霉,竟然被人捉住还下了诅咒,我试着解来着,可是解不开,只好把它扔给西凡了。”

千梵咂着嘴:“收到如此大礼,西凡仙座当时的脸一定好看极了。”

月华:“谁让她能者多劳。”记忆中那张气到扭曲的脸再次出现。

千梵:“我要是西凡仙座,解了诅咒也不还你。”

月华插起一瓣切好的桃肉扔进嘴里,美滋滋的道:“左右也不着急用,等她气消了就还我了。”

万里忽然想到:“就这样将麻烦扔给西凡仙座,她没为难你?”

“为难谈不上,差点跟我翻脸倒是真的,在飞鸾面前念叨了我好一阵呢。”

想当年她是脚底抹油溜得快,耳根也清净了,只苦了离西凡最近的某人。

飞鸾说,在她把中了恶诅的伏魔剑扔下一走了之后,西凡几乎是每日到灵朝殿报道,骂了她整整三个月,没一句重复的,听得飞鸾耳朵都快起茧了。

然而西凡的性格她俩最了解,必须让她把怨气发泄出来,如果飞鸾敢跑,只怕灵朝殿不保。届时西凡就算不掀了她的屋顶,也会拆几根房梁泄愤。

月华:“西凡在中天紫微垣做星宿的时候就已经是咒术高手了,这点诅咒根本是小意思嘛,真搞不懂她那么小气作甚,阿——唔,嗯!这个好吃~”

万里默默低下了头:“......”她大概,可能,根本就没有反省。

月华似乎察觉到了他微妙的心思,鼓起半边嘴道:“怎么,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就说出来。”

万里可不想再被罚扫山,于是从善如流道:“若有机会,还是想亲眼目睹一番青锋伏魔剑的风采。”

千梵:“说起这青锋伏魔剑,打从太辰上仙那时起,便稳居神器排行榜之首。如此神兵利器,本就该降妖伏魔、上阵杀敌,你把人家困在这深山老林里,能没脾气么。”

月华辩解道:“在我这,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

万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用它做了什么?”

月华掰着手指头数道:“夏天用它切西瓜;秋天用它砍柴,烧火烤番薯;冬天用它凿冰块;还有......”

“停!”千梵心里为青锋伏魔剑默哀片刻,心痛道:“我刚才居然在怪它离家出走,现在只怪它为什么没有早点离家出走。”

“喂!有你这样的么。”月华气道。

万里:“听梵兄的语气,难道是见识过青锋伏魔剑的威力?”

“不错。”千梵骄傲道:“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场战斗啊。”

万里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千梵似乎心情不错,指尖的倾心转得飞起,说书似的讲起了他与月华的初遇。

“这要从五万年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