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岭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若有似无的鬼哭声从远处传来。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把听雨还给我。”
千秋话音一落,便听见“啪啪啪!”的拍掌声,龙玄落在鬼火缭绕中缓缓现身:“比我想象的快多了,看来没抓你是对的。”
到处搜索龙听雨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千秋只给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雷光枪,很快又收了回来:“没时间听你废话,先把听雨还我。”
“放心,接下来你有的是时间。”
只见龙玄落体内突然爆出前所未有的邪力,甚至比之前在红鸾身上看到的还要多百倍不止!
千秋:“凶神……之力?”
“听说你能看出来,我可是直到刚才都没敢用。”龙玄落畅快大笑,轻轻勾了勾手指,雷光枪瞬间挣脱了千秋的控制,飞到他手里后迅速涨长,直长到丈八有余。
孤枪横扫,雷霆万钧,神枪引得鬼岭上空顷刻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龙玄落舒展了一番筋骨,随即解下头上的布条让她一次看个够,只见额头正中被烙上了一个玄火印记。
“业火印?!”
这个天道枢教过,说天狱司有一刑具,是以腾蛇业火令的碎片炼成,一旦烙在身上,一身灵力便再无用武之地,形同废人,故而此刑只会用在穷凶极恶之人的身上。
但这些都不是千秋真正关注的:“你,你为何能保持理智?”
连凶神那三个疯徒弟都不敢用自己作赌注,只因凶神之力极难驾驭,一朝行差踏错便会失去自我。然而除了汹涌澎湃的力量如黑雾般溢出,龙玄落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谁知道呢。”龙玄落心情不错,随口回了她:“我们有约在先,凶神之力借我,代价是助他们成事,各取所需而已,若我不幸失控,大不了沦为行尸走肉罢了。”
之前以为他只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到头来,原来他连自己也不在乎。
心思百转之际,只见龙玄落忽然竖起长枪指向她,配合吟咒,“轰隆!”一道苍雷落下,千秋毫无反抗地被击晕在地。
“秋......呜呜呜......你不能有事啊秋......”
本来想多装一会儿,可龙听雨的哭声在洞**被无限放大,吵得她脑子嗡嗡直响。
“祖宗啊,别哭了,我没被轰成炭就不错了。”
龙听雨顿时喜极而泣:“秋,你没事啊!”
“我故意的。”千秋坐起来晃了晃脑袋,除了有些晕,并无违和,“不这样的话,他能带我来么。”
龙听雨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确定她平安无事,千秋既来之则安之,到了陌生的地方便闲不住,四处走走看看。石壁上趴着三三两两的死魂蝶,似在休眠,洞内桌椅板凳,床榻柜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来应该是住过人的。
阴风阵阵,千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龙听雨掏出腰间一粒药丸给她:“这是师父用万年蝎子精炼成的丹药,你畏寒,吃了它会暖一些。”
一粒下肚,果然暖上许多:“我们这是被关在哪儿?”
龙听雨摇了摇头:“我一醒来就在这了,有个白衣女子坐在洞口,只要一出去,她就会吹笛招鬼过来。”
千秋不得不重新盘算脱身之计。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踏出洞穴一步,马上就会变成恶鬼的口粮,不信可以试试。”龙玄落进来后径自往床上一趟,悠哉的很,将凶神之力当玩具一般收收放放:“这东西好像和灵力不太一样,我还要适应一下,委屈你们多陪我几天。”
千秋忽然道:“放了听雨,人质有我足够了。”
龙听雨当场就不干了,还没等两人争出个所以然,龙玄落翘着二郎腿笑道:“小龙女是那帮人点名要的,放不得。”
千秋:“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守约。”
“是又怎样。”龙玄落一脸的你奈我何。
他会毁约完全在千秋意料之中,她比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没有一个雷劈死我,想必是有话对我说吧。”
龙玄落大笑:“你很聪明。”
千秋:“彼此彼此。”
龙玄落:“我的确有话问你,根据答案,再决定杀不杀你。”
“问吧。”千秋面色如常。
龙玄落忽然坐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你和月华什么关系?”
千秋愣了一瞬:“太辰的月华上仙?”
龙玄落:“对。”
“当然有关系,不过不能告诉你。”千秋想都不想,张口就来。
只见龙玄落手中忽现一团苍蓝色的电光,滋滋的电流声充斥着整个山洞,突然!一个掌心雷与千秋擦脸而过,猛地打在她身后的石壁上,山洞瞬间摇晃不止,几近崩塌!
“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千秋:“挑战了又怎样。”
从一开始她便打算不管被问什么,都会回答的模棱两可,只要证明自己身上的确有他想要的东西,她和听雨就是安全的。
龙玄落怎会不知她的缓宾之计,瞬步上前单手掐住了她的喉咙,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警告:“别以为和她长的有几分像,我就不敢杀你。”
千秋面无惧色:“第一,我不觉得我们哪里像;第二,我对你和上仙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没兴趣?我偏要说给你听。”龙玄落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要杀她,转眼又笑着放了她。
山洞中极其阴冷,千秋当着他的面生了堆火,顺手拆了几个凳子当作木柴,将龙听雨叫过来烤火,悄声说道:“待会儿不论他说什么,不要打岔,更不要评价,懂了吗?”
就算她不说,龙听雨也断不会去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抿起嘴连连点头。
龙玄落:“我天生带有雷电之力,尚为水族时整片南海都难逢敌手,姓蓝的嫉妒我,不想我去闯龙门但又拦不住我,只好拿我家人的性命作威胁。也不知道姓蓝的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为了不连累我,他们选择自我了断。一气之下,我把参与此事的水族杀了个干净,唯一的遗憾是没弄死蓝泽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
千秋:“既已报了仇,又何来不甘?”
“不甘的不是我,是蓝泽。”龙玄落的眉眼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笑得很漠然:“他派了一批又一批水族一路追杀我到太辰,中途还弄瞎我一只眼睛,可那又如何,月华一句话,还不是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上仙救你,只因你做的一切是报仇,顶多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若你滥杀无辜,她绝不会包庇你。”千秋就事论事的分析道。
龙玄落忽然盯着她笑了。
千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干嘛这么看我?”
“你居然说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话。”龙玄落继续道:“她用精血帮我治好了眼睛,留我在太辰养伤,之后我虽闯过了龙门却未能飞升,帝乙天以我不再找蓝泽报仇为条件,随口封了我一个龙将。龙王一向看我不顺眼,那个龙牙更甚,自诩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还不是只会拿我的过去说事。”
千秋:“龙将之位得来不易,你非但不尽忠,竟然还恩将仇报。”
“事不求人,命不求神,我的主子只有我自己。”龙玄落冷笑:“姓蓝的怕我得势后会对他不利,以南海大宴龙族为饵,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使我发狂,事后诬告我修邪以至走火入魔,龙牙也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那几百龙族。”
千秋:“既然事出有因,你说出实情便是,何必大开杀戒!”
“要我束手就擒,做梦。”
龙玄落字字铿锵,满腹恨意。千秋总觉得如此漂亮的一双眼,不该因仇恨而蒙尘,可偏偏他的眼中除了仇恨,早已不见其他。
“我去了太辰,没想到月华居然翻脸不认人,将我打伤后交给龙牙,害我被挖去双目,斩断龙角,烙上业火印,若非我命大,此刻早已尸骨无存。月华这个蠢女人,看在她藏了我三年又帮我医好双目的份上,本想带她一起走,谁知她不识好歹,为了保护一块破石头连自己的神器都不要了。”
“你不该打须弥玉的主意。”千秋听龙黎烨说过几次,多少人为此而来,皆是有去无回,下场极其凄惨。
“我对那东西没兴趣,但如果它就是月华不肯离开太辰的原因,我不介意毁了它。”龙玄落说的轻描淡写,五方至宝在他眼里仿佛真的只是块破石头,“月华背信弃义在先,还叫上紫微那个老东西来收我,将我冰封数万年。”
千秋:“亏你好意思说上仙背信于你,你坏事做尽,恶贯满盈,鬼才信你。”
“谁都可以不信我,只有她不行!”又是一个掌心雷出手,山洞晃的比刚才还厉害,落石稀里哗啦的掉下来。
龙玄落眼前一晃,一会儿是水云间内三年的朝夕相处,水乳交融,一会儿是被冰封时的不甘和屈辱。
“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会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代价。”
不怕疯子用情真,就怕疯子道行深。
如今让他得了凶神之力,简直祸不单行。
龙玄落渐渐平复了呼吸,进入冥想后没多久便睡了。当偷袭和逃跑都不可取时,千秋做了个很明智的选择,与龙听雨肩靠肩睡在了洞穴的一角。
当晚千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似乎变成了别人。
杀身取命,炼妖刨丹,不为自己,而是拿来给一只长了九个头的大鸟修炼。听从他的命令,日复一日的四处杀戮,虽然杀的都是邪妖,但千秋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哭。
直到某天她因为没有抓到九头鸟要的仙族,被锁在雪地中受罚,身上的薄衫衣不蔽体,污血染红了脚下的积雪,赤裸的双脚被冻得通红。
昏睡中被一阵惨叫声吵醒,原来是龙军杀到了九头鸟的老巢。
大雪纷飞中只见男子一袭黑衣,仅凭一人一枪,气似奔雷,电光火石间扫荡了半个魔窟,连脚下的雪地都化为焦土。男子立于尸山中,深红色的外袍即便是沾了血也看不出,两条手臂很随意的搭在长枪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龙玄落?!”
千秋自是诧异,然而梦里的她却是淡定的出奇。当龙玄落一身煞气向她走来时,习惯了冰冷与死亡的心早已无惊无惧,静静地仰望天空,看雪花瓣瓣,美得不似人间。
龙玄落手中是淌血的利刃,蹲下后细细的观察着她:“你不怕我?”
“一个死人,有何好怕。”梦中的自己第一次开口说话,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大,因为太久没开口,有些沙哑。
“死人?”
“从我成为鬼奴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有点意思。”龙玄落开怀大笑,帮她砍断了沉重的手链和脚链,收起雷光枪挂回耳朵上:“你这小鬼倒有趣,叫什么?”
“白骨。”她乃万千怨骨所化,因恨而生,这二字于她而言,比起名字,更像是诅咒。
“这名字戾气太重。”龙玄落嫌弃的摇了摇头,又道:“我看你冰冷如雪,还不如叫白雪,至少比现在这个好听。”
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暖意,正是这点微弱的暖意,让冰天雪地开始一点点融化。
“龙牙那家伙命我铲除此地所有妖邪,我偏要留一个活口,你走运了。”
龙玄落脱下血红色外袍,随手扔到了她身上,刚欲掉头离开,却被拽住了衣角。
“你是谁?”
“现在才问?晚了。”龙玄落轻松地甩开她,开玩笑似的说道:“有本事上天来问我,我在九天仙境随时恭候。”
只听一个“好”字掷地有声。
“鬼族也想上天,你到底是天真还是傻?除非去紫微老头那混个星君当,不然你这辈子都与天宫无缘。”龙玄落戏谑的笑笑,甩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将根本不合身的红袍裹在身上,回到鬼域后便是日以继夜的修炼。青山落雪,不负蹉跎,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中天紫微垣的大门。
赐名鬼宿星君。
因为个性孤僻又不善言辞,所以在星宿宫中朋友不多,只有一个东垣天天黏着她,听她吹笛,陪她聊天。
再见龙玄落,是在神尊帝乙天为宴请诸仙而举办的大宴上。
他并没有按规矩坐在龙牙身旁,而是与一白衣女仙聊得火热。女子朗月之姿,风华绝代,不是月华还能有谁。
佳人在侧,即便与他擦肩而过数万次,他也不会正眼瞧自己一次。
千秋无法形容鬼宿那一刻的心情是什么,因为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似乎从那以后,梦中的她才开始有了仰望星空的习惯。
月华和飞鸾偶尔会来中天紫微垣探班,和西凡一坐便是一整天,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飘向一边,也许是她做的太过明显,竟被月华逮了个正着。
“请问......找我有事吗?总觉得你好像在看我。”大概是怕自作多情,月华对红衣女子羞涩的笑笑。
“无意给上仙造成困扰,还请见谅。”鬼宿的声音中规中矩,有一丝刻意的疏远。
“咦?”月华忽然像有了什么新奇的发现,笑道:“咱们的声音好像啊。”
“......不敢。”鬼宿不习惯与人亲近,只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
她从没想过,再听到那个人的消息时,他因为大闹南海而被关进了天狱司的死牢。
混元仙君与南海水司素来交好,又惯用严刑拷打,落在他们手中,龙玄落必然生不如死。原本只是想探视一番,岂料正赶上龙玄落越狱,被天兵天将打得只剩半条命。
当她反应过来时,落雪已横在了唇下,除了帮龙玄落脱逃,她别无选择。
梦到这里忽然断了,恍惚间,换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龙玄落双目被挖,额头上的业火印让他成为了灵力尽失的废人,在山洞中足足躺了半年才有转好的迹象,醒来后狂躁地排斥一切,包括一心一意照顾他的‘自己’。
视线内是撒了一地的汤药和破碎的瓷碗,淡然地将碎片打扫干净,轻声道:“不喝药,你的身体不会好。”
龙玄落面色仍有些苍白,不屑的冷笑:“我如今是虎落平阳,蛟龙失水,月华上仙何必在这假惺惺的。”
“......你就是想报仇,也要先养好身子。”
月华声音很低沉,温和中带着一丝冰冷,完全不像千秋之前听到的那般轻快。仿佛事先预料到他会打翻药碗,又端出了一碗尚温的汤药。
送到唇边的东西又苦又难闻,龙玄落厌恶地扭过了头,可随后忽然笑道:“让我喝也可以,除非你亲口喂我。”
月华楞了一下:“我这不是在亲手喂了吗?”
“别装傻,我说的是亲口,不是亲手。”龙玄落大爷似的卧在石床上,变着法的给月华难堪,“别忘了是谁害我成现在这个样子,当日若非你亲手将我打伤交给龙牙,我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委实说,千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像他这般不知好歹,鬼才会管他死活。
然而有人却不这么想。
月华当真将浓浓的汤药含在口中,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龙玄落也只呆愣了一刹那,便安然若素的享受起来,一碗药好悬喂出了火。
见他心满意足的舔着唇诡笑,千秋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藏身于山间的世外桃源,月下蜜语,花间醉酒,偶尔搞些让月华头疼的恶作剧,龙玄落乐此不疲。
有一次约莫是真的把月华惹到了,气得躲了几天没出现。再回去时,龙玄落在洞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支竹笛,一边用小刀雕雕刻刻一边试音,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呦,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慢慢走近,才发现他满身泥土,脸和脖子全是被树枝刮伤的细小伤口,连手上早已起茧的皮都磨破了。
月华:“你......”
“太闷了,出去溜达一圈而已。”龙玄落满不在乎的笑笑,将竹笛扔给她:“之前听你吹的还行,正好给我解解闷。”
竹笛被他刻的歪歪扭扭,根本不成型,有的地方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断裂,吹出来不破音才怪。
月华轻叹一口气,不知从哪儿变出支笛子,横在唇下,舒缓柔和的笛声绵延回响,在只有两人的山谷间回肠荡漾。
然而东躲西藏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腻,月华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一回去便看到龙玄落大发脾气,愤怒地摇晃着她的身子,质问她为何迟迟不医好他的眼睛。
手臂被抓的很痛,但月华没有甩开他:“我尚在研究医书,你再等一等。”
龙玄落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整天看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若其中有办法,你早就想到了!”
月华犹豫着道出实情:“外伤可以医,但你的眼睛......恐怕无力回天。”
“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我过够了!五方之大,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能治好我眼睛的人,滚开!”龙玄落用力推开她。
月华急道:“天宫通缉你,南海悬赏捉拿你,外面到处是追捕你的天兵天将,出去你会有危险的。”
“危险又怎样。”龙玄落嗤笑:“好过在这里当瞎子。”
月华:“你真的......那么想看见吗?”
龙玄落:“废话。”
从那以后,两人默契的相对无言。
终是月华先开了口:“我找到医治你眼睛的办法了。”
“真的?!”龙玄落大喜过望:“那还等什么!”
“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先答应我。”月华轻声道。
龙玄落:“你说。”
月华缓缓道:“我找到了一位神医,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我会送你过去,不过......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你与我,再无瓜葛。”
“你什么意思?”龙玄落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表情:“你要和我缘尽?”
月华:“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玄落仰天大笑,恨不得将喉咙撕裂:“世人皆说我歹毒,没想到比心狠,我却输给了你。”
无论他说什么,月华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
龙玄落忽然道:“好,我同意,现在可以走了么。”
月华:“我......再看你一眼,看完就走。”
略施术法,龙玄落缓缓睡去,扶他躺下后,月华在石床边坐了很久很久。解下覆面的白绫,失去双目的脸庞俊朗不再,指尖一点点描绘着手中的轮廓,似要将他刻在脑海中。
千秋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男人究竟哪里好了?
当梦中人自挖双目时,千秋彻底惊醒。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