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只听侍卫磕磕绊绊道:“禀、禀仙君,天狱司被不知哪来的妖火烧毁大半,不少修罗军趁机越狱,龙族已派兵支援与属下等人一同捉拿,但......”
混元震怒:“说!”
侍卫根本不敢直视混元的眼睛,垂首道:“但仍有妖邪于天宫各处逃窜,甚至趁乱逃下凡间。”
时间紧迫,若再不想法控制局面,天狱司必将沦为笑柄,混元当机立断:“杀。”
侍卫:“仙君之意是?”
混元:“传本君的令下去,凡是越狱的修罗军,无须活捉,杀无赦。”
这是为了保全颜面,杀妖灭口?千秋走到西凡身旁请示,意思已经很明显:“师父。”
事关九重天安危,西凡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混元匆匆离去后,西凡道:“叶枫、红莲、龙听雨,速去天门支援天兵天将,压制作乱妖邪,一只也不许放去地界。”
“是。”
交代完那三个,西凡又下了道与混元完全相反的命令:“千秋、灵鹫、姬少白,速去天狱司捉拿逃窜的修罗军,尽量捉活的。”
“是!”
千秋忽然问道:“那师父您?”
西凡:“为师有点事,随后便去。”
看西凡飞走的方向,分明是天机阁,不过就算借她几条命,也不敢嚼师父的舌根。
“咱们也走吧。”千秋一低头,忽然发现小白虎正咬着她的裙摆怎么也不肯撒口,将它抱起来道:“难道你想跟我一起去?”
小白虎点了点头:“喵!”
他们赶到时,天狱司的妖火已被扑灭,天兵天将与龙军正陷入苦战。神识清醒的妖邪已经很不好纠缠了,而那些陷入狂暴的妖兽,则更不好对付。
修罗军中有人认出了她的青锋伏魔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位大人’说了,杀了伏魔剑的新主人,上神重重有赏!”妖邪说完便朝千秋扑过来。
千秋见招拆招,青锋横扫而出,迅捷无比,剑势灵动不失勇猛,不慌不忙化解了他的攻势:“不知你说的是哪位上神?和我很熟吗?”
“我等修罗军只听命于腾蛇上神!”妖邪虽忌惮她手中的神器,却不怕她,锲而不舍的接连甩出杀招:“你们这群无知的神仙,上神才是真正的天命尊者,才是那个应该接受五方朝拜的神上神!”
对付脑残,千秋的办法通常简单粗暴,那就是打到他服。可这位仁兄像着了魔似的,都被踩在脚底下了,嘴上还在不停地叫嚣,生怕死的不够快。
“腾蛇上神是我们唯一的信仰!绝不可能被打败!”
“信仰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配。”千秋一记手刀将人打晕往后一撇,正好扔到了姬少白脚边。
姬少白:“你轻点啊。”
千秋眉毛一挑:“你心疼啊?”
“当然!”姬少白笑得一脸讨好:“我是心疼小师妹你,省点力气多好。”
“有工夫在这说风凉话,去,把你那破镜子拿出来,把那边的收拾了。”千秋指着几个擅长妖法的修罗军,一脚踹在了姬少白的屁股上。
姬少白一瘸一拐,走的极不情愿,但还是召出了昊天镜:“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我的昊天镜可以反弹一切仙法妖法,伏魔剑行么。”
谁知灵鹫很不识相地纠正道:“三师兄,不是全部,忘了师父跟你说过,高阶的仙法和妖法昊天镜是扛不住的。”
姬少白气道:“你站哪边的!”
灵鹫:“可我、我说的是、是实话啊......”
按照西凡的交代,能活捉的,千秋尽量不伤其性命。成为她剑下亡魂的,尽是些不具理性的妖兽,如行尸走肉,敌我不分,对身边的一切无差别攻击。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千秋就近找了个侍卫问道:“你们狱里关押的就这些?”
侍卫道:“还有几个,没看住......跑了。”
姬少白:“聪明的当然早溜了,留下的这些只是挡箭牌,一来可以拖时间,二来还能消耗天宫兵力,一举两得。”
“问题不大。”千秋想了想道:“神武门有大师兄和师姐在,还有听雨守着,一个也跑不了。”
“那个……”侍卫略尴尬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有几只,没往那边跑......”
望着侍卫手指方向,千秋道:“葬花林?为何不早说。”
想到上次遇到的那只妖兽,千秋不得不怀疑,林子里是否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妖兽。
姬少白道:“葬花林遍地阵法,进去多半有去无回,连动手都省了,妙极。”
千秋忽然道:“兴许它们就没想出来。”
姬少白:“什么意思?”
千秋没理他,而是转头问道:“葬花林可有其它出路?”
灵鹫早就将九重天的布图印在了脑子里,立刻道:“葬花林地处上天最外,后面便是无间地狱,除此之外别无它去。”
千秋:“确定?”
灵鹫:“确定以及肯定。”
他的情报一向可靠,失真可能性不大,千秋思考片刻后又道:“那有无此种可能,比方说……”
突然!伏魔剑一阵躁动,未经召唤便脱手而出。
“小青!”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衣服里的小白虎也不安分起来。急匆匆地从千秋怀里跳出,躬身竖起了尾巴,毛全部炸开,瞳孔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线,龇牙咧嘴,一副随时开战的状态。
只见伏魔剑飞向了堆满了妖尸的地方,千秋凝视前方,只觉一股很熟悉、很微弱的气息从里面传来......凶神之力!
天狱司众人丝毫未注意到异常,几名仙官正在横七竖八的妖尸中挑挑拣拣,划名登记,忙着处理事后的琐碎工作。
一个侍卫正清理着遍地狼藉,忽闻“嘎吱嘎吱”的磨牙声。正寻找声源,只见脚边原本早已没了气息、只剩个头的鸟妖毫无预兆地突然飞起!
“咔嗤——”
颈骨瞬间断裂,脑袋被连根咬断,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妖、妖、妖兽又活了!!”
事发突然,除了叫救命,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变成了妖兽的盘中餐。而食人鸟妖则慢慢重新长回断羽残臂,又开始了大肆杀虐。
姬少白:“我***!什么怪物?只剩个头也能长回来?!”
“现在是纠结那种事的时候么!”千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恢复能力,但她可以保证,绝不仅仅是因为凶神之力。
说话的功夫,千秋与天兵合力,又从鸟妖嘴下救下两名仙官。
“三师兄,咱们布阵吧。”灵鹫提议道。
在他看来,与其冲上去扯后腿,还不如做些他们能做的,至少让千秋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妖兽。姬少白一看不用他冒险,乐得赶紧滚到了远处,与灵鹫一同施法,竖起一道灵壁,将一众仙官护在身后。
鸟妖见没有活物可吃,便开始啃噬其他妖兽和修罗军的尸体,几口下去,残尸被它吃的七七八八,偶尔吐出几块粘着皮肉的骨头。
灵鹫忽然道:“它在靠进食补充灵力,小师姐,不能让它再吃了!”
“这个简单。”
千秋酝酿灵力,熟练的掐诀结印,伏魔剑极有默契的为主人护法,旋即在地上画出一个能将鸟妖和它脚下尸山圈起来的大圆,将剑身插在边缘之上,竖起两指。
“——灭!”
以圆为狱,灵气化火,青焱灼灼,鸟妖转眼便被熊熊烈火吞噬。
身后叫好声一片,千秋却不敢分神,直到将全部妖尸都烧成灰,这才收了仙法,只剩几搓小火苗在地上渐渐消弱。
“小师姐好厉害!居然能一人成阵,可这是什么阵法,好像没见过?”灵鹫求知若渴的问道。
千秋平稳了体内灵力,被问的一怔,想了想道:“是我自创的,就叫…...伏魔阵吧。简单的很,想学可以教你。”
灵鹫疯狂点头。
只听姬少白躲在后面急道:“哎哎,送佛送到西,干活干到底,你倒是把活掐灭了啊,待会儿飘过来怎么办。”
千秋送了他个白眼,灵鹫帮忙解释道:“师兄放心,这火跟师姐的赤幽流火不一样,青焱乃肃清之焰,只焚妖邪,不伤无辜。”
姬少白:“你说不伤就不伤啊,烧坏了谁来赔。”
为了向他证明,灵鹫徒手抓起一小捧青焱,果然分毫无伤。
姬少白不管那个:“烧不死人也怪吓人的,收了收了,赶紧收了。”
千秋对吵闹声充耳不闻,一心专注的盯着眼前这盘新鲜出炉的“烤鸟肉”,不敢移开眼睛。虽说趁鸟之危传出去可能不大好听,但若不趁现在要它的命,怕是后患无穷。
千秋不再犹豫,御剑刺向奄奄一息的鸟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鸟妖身上烧焦的黑痂竟迅速脱落,一坨烧焦的黑炭转眼长出了新的双爪与翅膀。
新生的赤羽甚至比之前更硬朗,轻轻扇了一下,便将伏魔剑给挡了回去!
待翅膀完全张开,才发现它原本的鸟头和鸟身竟变成了人的模样,他们面前的怪物,成了一个半人半鸟的男子!
姬少白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完了完了,这下好了,不仅没烧死它,反而帮了它一把,现在跑都来不及了......”
鸟妖怕火是常识,本想就算烧不死它,至少挫一挫它的锐气,运气好没准还能让它元气大伤。可现今......连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千秋:“狐狸。”
姬少白:“嘤嘤嘤……干嘛?”
千秋:“求你件事。”
听到“求”字,姬少白赶紧正了正脸色:“尽管说,只要不是让我去收了它,什么都好商量。”
千秋:“给,我,闭,嘴。”
“......”姬少白双唇一闭,比被禁言了还安静。
换上一层新皮,恢复了半人身的鸟妖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时而迷茫的望着四周,好像在找什么,时而变回鸟头,在人脸和妖脸之间来回变幻。皮肉上慢慢浮出熟悉的黑绳纹,这下不用千秋解释,他们也看明白了。
灵鹫张大了嘴巴:“这是凶、凶......?”
千秋执剑的手紧了紧,平静道:“凶神之力。”
不带片刻迟疑,姬少白拔腿就溜,却被千秋一把给拎了回来:“哪儿去?”
姬少白腿肚子打颤,嘴上却说:“这不是逃跑,绝对不是逃跑,是战略性撤退…...”
千秋挑眉道:“你敢违背我师父的命令当逃兵?”
想到西凡腰间闪闪发亮的捆仙索,姬少白疯狂摇头。
千秋又道:“别说我没给你选择,是和我一起对付他,还是被我师父沉到西海喂鱼,看着办吧。”
姬少白生无可恋的坐到了地上,不跑了。
“打不打得过,要试试才知道。”千秋敢这么说,是因为鸟男与她之前遇到的所有妖兽都不同。他似乎很排斥体内的凶神之力。
姬少白却不这么认为:“小姑奶奶,您抬眼瞧瞧咱这位爷吧,烧成烤鸡都死不了,就咱身上这二两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没出息。”千秋啐了他一声,却发现灵鹫那边正盯着鸟妖出神,“怎么了?”
灵鹫迟疑道:“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它。”
千秋:“以你过目不忘的本事,若真见过他,又怎么会忘。”
“我也不知道啊......”灵鹫琢磨半晌,名字都到舌头尖了,可就是说不上来。
千秋忽然道:“狐狸。”
姬少白:“又干嘛?”
千秋:“拿你的镜子照它。”
姬少白:“啥?”
千秋:“少啰嗦,快照!”
昊天镜不仅可以反伤,镇妖御邪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此镜一出,任其是何方妖魔鬼怪,皆无所遁形,必显其本来面目。
姬少白磨磨蹭蹭的再次唤出昊天镜。
神器映射下,黑面獠牙渐渐消失,一只体态丰盈,金发赤羽的雄性三尾灵鸟映入眼帘。头和宽厚的胸膛皆为人形,全身只有手臂仍维持羽化,与其绝美外表极其不相称的,是喉咙中尖利绝望的叫声,瘆人之至,那是只有痛苦到极致才会挤出的悲鸣。
灵鹫猛地道:“我记起来了!它不是妖,是凰鸟,对,就是凰鸟!”
天狱司的几名仙官听了,立即变了颜色。
只听灵鹫继续道:“凰鸟生来便极具灵性,性情温顺,一旦认定主人便会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千秋看了看几个心虚到不敢抬头的仙官,问道:“你们认识?”
一个年长的仙官赶紧推脱:“不认识,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但也有年轻的沉不住气,直接不打自招:“是她、是她,她回来报仇了!一定是她心中有怨,所以派它来索命......”
“休得胡说!”年长的仙官立刻呵斥道:“早已形神俱灭的人,怎么可能回来!”
大敌当前,天狱司的人却能吵成一团,还好千秋本来也没指望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因外貌与古籍记载差太多,方才竟一眼没认出来,可它怎会......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灵鹫惋惜不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小师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你看能不能...…”
“放心,能抓活的我也不愿意伤他。”千秋心领神会,隔空一个脆生的响指,“狐狸,过来。”
姬少白这次没有做无谓的抵抗,乖乖站在了她指定的地方,然而还是被千秋嫌弃了:“瞧你那一脸不愿意,和我拼个锁妖阵委屈你了?”
姬少白:“你自己又不是不行,干嘛非要拉上我。”
千秋心道若非伏魔阵灵力消耗太大,鬼才愿意用他:“少废话,干活。”
姬少白:“哦。”
两人与各自神器各居一方,齐运仙法,以灵壁铸成方牢结界,将凰鸟困于其中。方牢逐渐缩小,凰鸟终于动弹不得。
“小青,回来。”
千秋这一收剑不要紧,可急坏了一旁看热闹的老仙官。
“小殿下三思啊!这妖兽是邪物,若心慈手软,日后必成大患,它它它留不得呀!”
走到这位声泪俱下的老仙官面前,千秋道:“你是我师父吗?”
老仙官忽然止了泪水:“不、不是啊。”
千秋:“那我凭什么听你的。”
老仙官:“可混元仙君……”
千秋:“混元仙君是我师父吗?”
老仙官:“也、也不是……”
千秋道:“那我凭什么听他的。”
老仙官:“可这……”
“他是打了你的娃,还是拆了你的家,能让你们恨成这样?”千秋抱着手臂,似笑非笑:“想借我的手灭口,至少要编个像样的理由。”
老仙官好像被戳中心事一般,立刻消声熄鼓,屁都不敢再放。
趁他不能动,姬少白围着结界观赏似的转了一圈,对灵鹫说道:“原来是只小凤凰,刚才那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涅槃了,说来它还能跟你攀上亲戚吧。”
“是的。”灵鹫点头道,“凤与凰同属朱雀一脉,蓝羽称凤,赤羽为凰。凤便是现在的飞羽族,生而灵识健全,以仙胎延续血脉;而凰虽为兽族,却继承了重生之力,故又称不死鸟,但因繁衍稀少,早在上古便绝种了。”
千秋:“既然能浴火重生,仙寿岂不是享之不尽,怎会绝种?”
灵鹫苦笑道:“凰鸟作为灵兽,一生只认一主,因其生,为其死,纵是拥不死之身,在主人仙逝后,它们大都选择自我了断,随主而去。”
有骨气!
千秋甚至有点敬佩凰鸟了,不禁想多看他一眼,岂料眼前的一幕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姬少白正溜达着,而身后的凰鸟已挣开锁妖阵的束缚,展开赤羽。
直到头顶被笼罩在一团巨大的阴影下,姬少白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狐狸/三师兄!!!”
“......诶?”
人在强烈的震惊之下会忘记逃跑,正如姬少白现在,已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
“吭哧——!”凰鸟口中瞬间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