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准备室里空空荡荡的,电视屏幕里还在不断重播着那晚的演出。唐瑞宁玩着微型电视,兴奋地把一个又一个消息传到乔雪奈耳中,而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为自己补妆。他们今天是来参加比赛的。
当唐瑞宁听到洛望辰将与尼科尔一起在维也纳开演奏会的消息时,终于禁不住惊叫出来:“哇!乔乔,快来看,洛望辰太厉害了啊!”
或许是太过兴奋,唐瑞宁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洛望辰的电话。
“喂,洛望辰吗?你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都不提前跟我们讲……呵呵……回来一定要请客哦!真的恭喜你啊,竟然能够和世界级大师一起演奏!我们现在正在准备亚德尼斯的比赛呢,气死我了,你不在了,只有我们四个人,最后变得好麻烦……”
挂了电话,他又开心不已地蹦到乔雪奈身边:“乔乔,洛望辰的事情你肯定早就知道的吧?为什么都不早点告诉我呢?”
乔雪奈的动作变得异常僵硬。
维也纳,是遥一最想去的地方,也是他们随着爸爸在世界巡回演奏会计划中,巴黎的下一站。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可是现在,却永远也达不了了。
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恨意,只想要逃走,逃开任何与他有关的地方,逃开任何可以听到他名字的地方。
说什么不会放手,然后就这样带着乐谱消失,最后去了德国。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才几天不见,可是乔雪奈现在却总是回想不起他的脸了,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只看到那么一个轮廓,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真实的样子。
“乔乔……”唐瑞宁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在几天前,她还那么地护着洛望辰,恨不得用所有力量改变他不是吗?可为什么这几天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我……没事。”她艰难地低下头去,淡淡地说,“比赛就要开始了,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那就好……”他不甚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当邱末影和东方宇进来的时候,亚德尼斯第一预选赛就要在十分钟之后开始了。
同校的两个乐队彼此竞争,最后争夺出赛权,这也是本届亚德尼斯最热烈的话题之一。学校尽全力为第一乐团护航,相较之下,FOUR ONE就显得力单势薄了,“齐天”为他们争取到这个机会已经是极限。
即使是预选赛,也只有相关人士才能够入场,FOUR ONE乐队的大批FANS都被拒之门外,尽管她们依然热情不减,在外面狂喊加油,可这并不能改变乔雪奈他们在场内受到的冷遇。
第一乐团 VS FOUR ONE,最后究竟谁会胜出,其实并没有多少悬念。
因为亚德尼斯官方刚刚宣布,这次的竞争,除了评委之外,观众的看法也将作为重要的晋级标准。官方认为,这次的竞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这给比赛带来了刺激与活力,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更随性的方式来进行。
相比FOUR ONE受到的冷落,威尔乔治的第一乐团却无疑是今天最被看好的。这个乐团确实拥有许多优秀人才,无愧为威尔乔治的王牌。
而FOUR ONE……他们只知道马上将要在维也纳参加演奏会的洛望辰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只是可惜的是,洛望辰现在已经离开了。否则,或许还有媒体为他做顺水人情。
这次比赛跟第一次演出不同,上次FOUR ONE乐队是在露天场地演出,只要俊男美女一起弄得热闹一些,自然就能够吸引到路过的人的注意,可这次是分别在两个不同的音乐厅内,同时进行演出!所有来观看的人都必须面临一个选择,是走进第一乐团所在的音乐厅还是FOUR ONE所在的。
而且,上次来观看的大多都是各个音乐学校的学生,而这次,却是活跃在古典音乐界的成年人,他们连LUX OCCULTA都不放在眼里,另不要说FOUR ONE了。几个只是脸长得漂亮的小孩子能有多好的技巧?骗骗小女生还差不多,他们是绝不会买账的。
FOUR ONE从初次演出赢得人气,到后来在圣诞演奏会上成功扭曲局面又一次得到许多支持,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最后都能圆满落幕。
可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已经好运走到头了。
不出所料地,几乎所有人都去了第一乐团演奏的音乐厅,而FOUR ONE这边的情况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
除了最前排的五个评委,就只有三四个年轻女性。
乔雪奈第一眼就在下面空荡荡的席位中看到了季遥一。
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神色是藏不住的担忧与伤痛,可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润,好像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笼罩着她。
曾经很多次和他一起走上舞台,演奏过无数首乐曲。
她明白他眼神里所透露的每一个情绪。直到现在,他还在安慰她,担心她,用温柔的目光守护着她。可她和洛望辰就像是残忍的刽子手,硬生生折断他的翅膀,毁了他的梦想,连他母亲最后留给他的那一点东西都没有放过。
要怎样才可以忏悔呢,她现在眼睛里干涩得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第一轮预选要求表演两首曲子,中途休息的十分钟将接受媒体采访。
大提琴勉强代替了钢琴独奏的开场,片刻之后,评委的目光变得稍许认真了一些。
这次是唐瑞宁和邱末影的配合,单簧管部分进行独奏。
整个演出,和以前空灵甜美的风格略有不同,显然变得急促而沉重。
季遥一轻轻皱起了眉,果然失去了一向以来作为灵魂部分的钢琴独奏,让他们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短短的时间里,再怎么改编乐曲也无法弥补。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她开始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唱歌,即使几乎没有观众,即使连评委也不太感兴趣,她仍然认真得好像这里是最华美的舞台,下面坐满了无数个认真聆听她歌声的人。
不是摇滚乐,更没有任何一点金属的气息。
她舍弃了LUX OCCULTA的歌,而是选取了歌剧之中的名曲作了改编,她的声音在厅内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着。
可是,她并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唱这样的歌是赢不了的。下面的季遥一紧紧握住拳头,这一点,她应该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赢。从前她只是尽情地唱歌,唱她喜欢的就行。可是这次她却只是想要赢,赢得这场从一开始就不曾公平的比赛。
淡黄的灯光下,她努力唱歌的样子令他的眼眶灼痛发热。
这一首曲子特别长。
和预想中的一样,舍弃了摇滚乐曲,几个评委对他们的印象大为改观,神色也不再冷漠,甚至还带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欣赏。
从演奏技巧上而言,他们绝对无愧称之为精英!
可惜的是……即使他们一致给予通过也是没有用的,今天的FOUR ONE乐队必败无疑。
第二首曲子开始之前的十分钟照例是接受媒体采访的时间。
第一乐团的演奏也刚好在这时结束,观众爆发出来的激烈掌声令整个剧院都为之动容,当穿着名贵礼服的玛叶与指挥一起出现在大厅内时,记者们便像潮水一般拥了过去。
她冷冰冰地笑了。
大厅最角落的地方,站着乔雪奈他们几个人,只有零星几个记者对着他们猛拍照。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今天来的记者几乎都是由林燕晴联系的,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他们就是在那里站一万年,也不会有人理睬他们的。
看着玛叶那光彩照人的胜利姿态,唐瑞宁扁着嘴,不爽地嘀咕着:“她爸爸已经不是校长了,还得意什么啊,等洛望辰回来,我要他帮我们好好报仇!”
乔雪奈听得浑身一怔。
他们几个就这样无声地站在角落里,第一乐团那边却十分热闹。根据规定,这十分钟是绝对不允许退场的。
简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
“一定要继续吗?”邱末影墨绿的眼眸定定地看向她倔强的侧颜。
“当然。”她沉声道。
“即使退出也没什么。”他语气淡然地劝说着,“我们不会输的,我们可以安排更多新闻、宣传、演奏会……所以,放弃这一次并没什么。”
接下来的比赛,每个人都可以预见那个必然的结果,等待她的又会是下一番羞辱。
即使她看起来很坚强,可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承受不了的时候。不希望看到她一直强撑下去,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苍白的脸,紧咬的唇,隐忍着所有的愤怒和悲伤。
“对不起。”乔雪奈却开口向他道歉。
他怔了数秒,才回过神,明白她道歉的原因。
“对不起……害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罪。”她抿着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别这么说。”他狭长的眸里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心痛,只是惊鸿一瞥,就消失在墨绿的湖底。
“对啊!这有什么。”唐瑞宁的心里也难受了起来,他冲着她摇了摇头,“正常情况下,第一轮预选的时候大多数的团队都跟我们一样没什么人关心的,第一乐团算是特例啦。”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他们还是被媒体遗弃在一边,无人问津。连在场的评委也感到这边的场面是不是冷得有些过头了,于是纷纷将疑惑的目光向他们投来。以往就算是第一轮预选,也总有那么几个记者象征性地来问问参赛的心情。今天有这么多记者在,却竟然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乔雪奈渐渐觉得,这样下去,就算再怎么坚持,结局也会是一样的。
不想输……只有今天,怎么也不想输!她握紧拳头,她不要这样沉默着走向惨淡的失败。她向前走了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说话,却突然有一个身影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这本来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戴着很大的帽子以及很大的墨镜,平常人都是不会这样打扮的,于是有敏锐的记者都一时分神地向他瞥去,他就在所有的记者都看着他的时候,当众脱去帽子,摘下墨镜,这才有人认出了他!
乔雪奈也是一惊!
那个人,是季遥一。
“不会吧……”记者喃喃地说,那可是前些日子的热门话题啊!可他不是一直在晕迷中吗?他不是面临脑死亡吗?为什么现在却好好地站在这里?
又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遥一!”乔雪奈气急败坏地向他叫着,“你为什么……”
季遥一对她摇了摇头,他轻轻理着微乱的琥珀色发丝,神情坚定地站在原地。
而她这着急的喊声,已经让记者确定了这个少年的身份,他果然是季遥一!
玛叶的面色倏地变了,她有预感这次一定又会像以前一样,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乔雪奈逼入怎样的困境,她还是会扭转一切,转而给她一个难堪……
她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做出了反应,提声喊道:“那是谁?保安呢?为什么把无关的人放进来!”
“这个……”
“还不快赶他走!”玛叶冷冷地对在场的工作人员说道。
两个工作人员向他走了过去,他们有些为难地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个有一双温润双眼的漂亮孩子。他的肤色是有些病态的苍白,肩膀的条线清瘦而纤细,此刻他正用温柔而悲伤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个又气又急的女孩,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对她说,没事。
他一个孤儿,从小被人称为难得的天才少年,被所有人捧上云端……然后发生了车祸,双手受伤再也不能复原,甚至面临脑死……他的事总那么神神秘秘,富有戏剧性,他除了演奏会之外,为人处事都极为低调,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站在众人的面前。
可不管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曲折的变故,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传闻,现在在大家的眼里,他不过只是个单薄的孩子而已。
“你真的是季遥一?”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的。”他轻轻点头。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你干什么?快回去!”乔雪奈着急地拉着他的手,“你在想什么啊!”
他别过脸去,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快走!”乔雪奈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记者们纷纷回过神来,他们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走了,白白错过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呢!
“季遥一,听说你的手已经永远也不能再弹钢琴了,是不是?”
他们蜂拥而来,第一个问题就直切中心,尖锐得令人猝不及防!
她清晰地看到最后的血色从他脸上迅速地褪去!
邱末影愤怒地推开离他最近的那个女记者,乔雪奈趁机拉着他用力向外跑去。
“小雪,我没事。”他皱着眉头,轻轻推开她的手,她却死也不肯放。
“够了……我不需要你这样来帮我,我不需要!”她轻声喊着。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季遥一平静又悲伤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又可以为你做什么呢?告诉我,难道我只能永远看着你陷入困境里,什么也不做吗?我已经不能弹钢琴了,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乔雪奈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她以为自己会流泪,会抱着他放声大哭,然而她没有,她只是像座雕塑般定定地站着,动弹不得。
“除了这个,我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季遥一,关于你的手伤到底……”记者们已经追了过来。
“是的,我的手已经无法复原了。”他转过身去,平静地说着。
像是一颗炸弹当场投来,现场“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缓缓拉高右手的袖子,将手掌摊开对着众人,从掌心到手臂都有浅浅的烧伤痕迹,由于恢复得好,几乎已经看不大出来了。
“左手的情况也差不多,因为伤到手筋,所以用力握东西会有点困难,努力做复健的话,并不影响生活,但是弹钢琴的话……”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如琉璃一般的眼眸中漾着水一般的温柔,又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泪来。
看着这样的少年,连刚才发问的记者也沉默了。
在这里面,有人曾去疗养院里拍过他晕迷中的照片,也有人之前对他就此失去弹琴的手漠不关心或者冷嘲热讽,然而在此刻,众人都默不做声了。
“我已经不能弹钢琴了。”最后他宣告着。
乔雪奈闭上眼,罪恶感狠狠地绞杀着她的神经,她快要受不了这令人心碎的声音。
“你的伤,现在还会疼吗?”只有刚才发问的记者小声地补了一句。
他带着微笑地轻轻摇头:“不会疼。”
“那么……你难过吗?会伤心吗?”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一样。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当然还是在意的。”他艰涩地回答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乔雪奈的心里就像被刀子搅进去一样的疼。
几乎所有的记者都被他们吸引了过来,连同评委和工作人员,都沉默地看着那个气质安静的男孩。
“但是,他们在继续演奏我热爱的音乐……FOUR ONE真的是非常棒的一个乐队……”
“乔雪奈!”玛叶拨开人群,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为了抢眼球,竟然让受伤的朋友为你站出来!你还是人吗?他是为了帮你拿CD才出了车祸,现在你还要让他把伤口坦露给所有人看!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
“你闭嘴!”邱末影上前一步揪住玛叶的手腕。
“怎么,想动手吗?”她冷冷地笑着,“你们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别这样!”季遥一连忙拉开他们,大声地解释,“是我自己站出来的,和小雪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醒来之后……看了前段时间的一些报导里有很多误会,所以才决定来澄清……”
所有人都默不做声。其实大家都明白他这时出现,就是为了帮助FOUR ONE乐队,可是谁也不忍心拆穿。
“好像时间快到了……”这时有人提醒道。
在场的众多记者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发怔也是那么短短的片刻时间,这下回过神来,很快就直切问题的中心。
“我想问一下队长乔雪奈,你们这次来抢出赛权的目的是什么?”
乔雪奈惘若未闻,仍是呆呆地站着,直到季遥一用力捏她的手,这才恍然抬起头。
闪光灯正对着她不断闪烁着。
第一乐团那边纷纷气得脸色铁青,被季遥一这样一搅,他们顿时从主角沦为路人。林燕晴打通所有关系,找来各类音乐类报纸和杂志的记者,现在却都为别人做了嫁衣。
是的,现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放在他们身上……
可即使这样,她心里仍然只是沸腾的痛苦。
其实对记者们而言,现在第一乐团能有多少新闻价值?受邀而来的记者不过是碍着面子,加上他们的演奏反应确实很好,是冲击优胜的大热门,加上亚德尼斯的优胜奖已经空缺了六年之久,今年会不会有人脱颖而出还是个未知数,这才过来对第一乐团进行了采访。
但是眼下有个大好的新闻摆在面前,向来低调行事,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季遥一如今不但自己站出来,还有问必答,十分合作,孰轻孰重,立见分晓。记者又不是傻子,这样的时机都不懂得要抓住,直接回去写辞职报告算了。
“乔雪奈,你们FOUR ONE是一直将第一乐团视为竞争对手的吗?”
“有竞争不是好事吗?亚德尼斯官方也说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竞争。”她不去在意那边玛叶那透着恶意的目光,冷静地回答道。
“据说你已经彻底放弃小提琴了?这跟季遥一有关吗?一年前的事故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季遥一的身世可以透露吗?这是很多人都关心的话题……”
“不好意思,时间到了。”她淡淡地说着,拉着季遥一转身向准备室走去。
第二首曲子演奏开始前,FOUR ONE所在的音乐厅和之前完全是天差地别,准备室外有受邀而来的媒体守候着,观众席内大半都已经坐满了人。
季遥一坐在第一排的角落里,静静看着空无一物的舞台,他专注的样子令人不舍贸然打扰。
评委之间相互交换了眼色,本来已经决定淘汰他们,将出赛权交给第一乐团的,可如果观众这边支持率高,事情就难办了。
又或者放弃第一乐团,放他们一路走下去?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设想。
乔雪奈自己也知道胜算很少,现在只是在强迫自己坚持到最后而已。
“啊!”
就在这时,剧院外面忽然传来了尖叫声。
疯狂的叫喊声即使隔着墙也让人觉得耳膜在发疼,犹如飙风来临一般。
乔雪奈心里一颤,外面……好多都是喜欢FOUR ONE乐队的小女生,为什么……难道是……
可是,不可能的,应该不是的……
狂热的惊叫从剧院外面一直蔓延进来,她焦躁地打开准备室的门,正看到那个人匆忙地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疲倦,却并不显得狼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还好赶上了。”
众人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围了上来。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洛望辰!不久的新闻里还出现了他的身影,难道他连夜赶回来了?而且还是在这个重要关头上!
“洛望辰,你和言杉女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将《四季交响曲》的另外两份乐谱公开呢?”
就在同时,第一乐团的演奏开始了。在向观众点头致意的时候,玛叶看着空荡荡的座席,神情明显有了动摇。
她上场的时候,已经知道洛望辰从德国赶回来的事了,就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刚才还坐在这个大厅的人纷纷离去,走进了对面的音乐厅。而她只有束手无策地站着,眼看空位一个个地多出来,变成一排一排,然后,是一片一片。
为什么永远都是同样的收场?无论她花多少心思,可她的努力最后都被人轻易地粉碎。
她眼神空洞地垂下头,从没有感到这样脆弱和无力过。
对面的演奏厅。
“洛望辰,据说玛校长作为你家律师,还曾试图霸占你父亲留下的遗产对吗?这其中包不包含那两份乐谱呢?”记者还在不断地发问。
“现在还不能说。”他看了乔雪奈一眼,平静地回答着。
乔雪奈被他们挤在中间,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压抑心里的怒火。
“你不是很快要跟尼科尔大师一起演奏《四季交响曲》了吗……难道还会继续留在这个乐队?”
大多数人都感觉不可思议,同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乔雪奈,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是当然。”洛望辰肯定地回答道。
乔雪奈冷笑着,她走出门外,神色凛然冷冷地说道:“洛望辰,你在说什么?你明明已经不是FOUR ONE的人了!”
“……”
在场的人都不禁愕然。再怎么说洛望辰现在的知名度都非同一般,等他和尼科尔一起将完整的《四季交响曲》成功演奏后,他的前途更是无法预估的。
而乔雪奈的语气,竟然带着明显的排斥。
“这是怎么回事?”记者追问着。
“没什么。”洛望辰眼底有带着不悦的寒气,他唇角轻扬,反而邪气地笑了,“这是她开玩笑骗你们的。”
众人面面相觑,乔雪奈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而洛望辰也没有为此而说谎的理由。大家都暗自猜测着事情的真相。
“雪奈 。”他垂下目光,英俊的脸上甚至是带着笑意,“我会在下面看的。”
被他叫到名字,乔雪奈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猛地发颤,她全身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凉。
已经无法忍受了,不顾唐瑞宁无措的目光,她转身就走。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抓住。
“别碰我!”她惊叫着后退,一个耳光从他脸上扇过。
众人顿时哗然。
洛望辰动也没动,脸上的微笑也没有减去一丝一毫,他声音沙哑地抓住她的手:“玩笑不要开得太过火了。”
“放开……”她嘴唇颤抖地说,血色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她没有开玩笑!为什么经过那天之后他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望辰强硬地将她拉到大厅。
闪光灯接连不断地亮着,乔雪奈终于醒悟过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别人这样拍!用力将视线从他脸上抽离,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放开我!洛望辰!”
“我偏不放。”他挑眉说着。
乔雪奈扬起右手,又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放开我。”
记者们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拿着相机一阵狂拍!
“我偏不放。”他还是一动不动,俊美的脸上已泛起条条红痕,可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反正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咔嚓、咔嚓,有人不住按下相机的快门。
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只是那些恐惧在下一秒又全部化为恨意。什么才叫计谋淡定,什么叫收放自如,她今天算长了见识,自己连他十分之一的镇定都做不到。
可是我只有你了,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真心为我着想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是真正为我打算,可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我?
零碎的只字片言飞快地从耳边反复响起,她只能在心底狠狠地嘲笑着自己。
那时的他,跟现在完全是判若两人。她已经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哪些是真实哪些又只是想象,怎样也看不透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快来到舞台,他仍然紧如铁钳拉着她的手不放。
乔雪奈小声问道:“洛望辰,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可不可以一次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都找来给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宁愿一切只是交易,总有个结束,也好过这样被吊在半空,上下不得。
他眼底闪过一抹重重的伤感,然后冷笑道,“我不知道,等我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你。”
“我明白了,你只是想折磨我而已。”她恨恨地看着他,“你现在可以利用的人有那么多,不是还有尼科尔老师吗?我跟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不过是倒霉,倒霉怎么会喜欢你。”
洛望辰放开手,声音沙哑,“快去吧,没时间了。”
第二首歌曲仍然改编自歌剧,韦伯的《回忆》。
这首原本就是流唱四海的名曲,如泣如诉的弦律,动人心魄的歌词,不知感化过多少人的心灵。仍然是以悠长的单簧管为灵魂,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又增加了些许沉重感。
掏空了的心还剩什么?
台下的人都屏息凝神地期盼着。她闭着眼睛,依然可以感受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眼光,此刻就犹如站在宇宙的赤道上一样虚浮不真实。
脑中一片空白,跳跃的音符,移动的画面,温热的触感,她的耳洞又开始隐隐作痛。
空灵飘渺的音质,透着浓浓的哀伤,清新而无杂质,没有任何乐器的附和,只是折翼天使在天际咏叹调般地吟唱。
想要高飞却失了翅膀,降落尘世却被人排斥,游荡在天与地之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个角落。
午夜,路上寂寞静声,月亮也褪去颜色了吗?
她笑得多么孤寂……
台下传来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她笑了,笑得诡异妖娆,像朵高贵又带刺的蔷薇,怒放着她的美丽冶艳。
数着步子,走到在濒临十几米高的舞台边缘时,台下的抽气声更响了,她甚至能听到唐瑞宁在后面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叫她停下脚步。
街灯下枯叶在我的脚下堆积,
风儿也开始哀鸣……
倏然睁眼,视线越过重重人群,就像千百年来就在等她的回眸一视那般,洛望辰站定如松地望着舞台中的她,不动不摇,深深凝视着她,灿如辰星的瞳眸中闪着让她心碎的光芒。那点点的星屑越是在黑暗里,就越亮得叫人心惊。
就好像越动人的回忆,此刻就越显得讽刺。
让回忆重新降临, 晨曦中,我等待太阳升起。今夜也将会成为加快,新的一天就要开启,每天都像袅袅的烟雾……
她看着那个人,恍然忆起他们之间似乎还有过一点美好的记忆,或许是在他心情激荡时唯一的真情流露。
你想离开我吗?也想从我这里逃开,是吗?
我绝不会放手……
我不放,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放!
她的眼睛湿润了,耳洞一直都在灼热地作痛着。
她眯着双眼,看到季遥一安静地坐在前排,他的神情悲伤而怀念,眼角似乎有着泪光。
愧疚和悔恨将她的身体击穿,她承受不了这样活生生的凌迟。
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遥一,不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哭。
街灯熄灭了,又是一夜过去,让我独自回忆,回忆昨日美丽。
眼眶烫得快要烧起来了,她已经唱得声嘶力竭。
隐隐地,她看到席位上一个戴眼镜的娇小女生流着泪水站了起来,她拼命地鼓掌,大声地叫好。
乔雪奈认得她,她是关玲。
然后是许多人都站了起来,欢呼与掌声铺天盖地而来。
所有演出结束后,大家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评审结果。
就在即将公布最后入选亚德尼斯名单的时候,评委老师一致给FOUR ONE提出了一个附加题。
“乔雪奈,你需要独奏一段小提琴,我们才能作出最后评审。”一个评委温和地说着。
她皱起眉:“为什么?”
“我记得你是学小提琴的吧?”评委说道,“挑一段你最拿手的独奏,FOUR ONE乐队已经赢得大部分观众的认可,如果还能得到我们的肯定,出赛权就是你们的了。”
“所以呢?”她有些不耐。
“你们这样的表演形式就是参加亚德尼斯的复赛也是走不远的,除非你拿起小提琴,与第一乐团合作……”
“不可能的。”还没有听完他说话,她就断然拒绝。
“……好吧,不管你们后来的演奏怎样,都是你们的自由,只是,如果你今天不拉小提琴,我是不会给你出赛权的。”评委也很干脆地表明了立场。
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身为音乐家如果连一点心理障碍也克服不了,那只能说明她根本不适合,就算技巧再好天赋再好,也是走不远的。
起码他们是一致这样想的。
工作人员已经递来一把小提琴,缓缓递到她的面前。雪亮灯光下,金属的弦上反射出一泓耀眼的光!
“请开始吧。”评委说着,屏息凝视。
“不……”她用力摇头,喃喃地说道,“我是不会拉小提琴的。”
“乔雪奈,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我很看好你。如果你肯做,我就给你亚德尼斯的参赛权。”另一位评委也向她明白了立场。
要说这个条件不吸引人,那是不可能的。一路荆棘,总算走到这里,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了,不然的话,之前付出的努力,受到的诽谤、委屈、磨难……全都白费了。
“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吗?只要你肯,我们就把参赛权给你。”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犹豫,评委继续游说着。
她回头茫然地望向其他的同伴,唐瑞宁握起小拳头,给她力量一般;东方宇神色冰冷如常,只是目光温和了一点;邱末影甩动一头长发,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最后,她看的是季遥一。
他张开嘴,透过嘴型无声地为她加油。
她觉得已经无路可退了……
迟疑地伸出手,手指还未触到琴身,压迫感立即涨满了胸口,她沉下气息,看着四根琴弦悠然自得地横卧在洁白的提琴表面上。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再一次向下看去,视线从评委与观众的身上慢慢掠近,最后停在席位后面的某个地方,洛望辰站在阴影里,一双如星子般璨亮的眸子始终都直直地、深深地看着她。
不想在他面前认输,不想放弃。
然而,季遥一就坐在面前,她无法若无其事地拿起小提琴。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遥一,他就在弹琴。
那时只是想一起演奏音乐而已,可后来却再也不复那时的单纯与快乐。被老师骂,逼着自己演奏并不喜爱的东西,随后是一场又一场的演奏会。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终于可以实现梦想,凭自己的音乐走进亚德尼斯,却要因此而放弃吗?
如果这个时候退后,那么大家的努力都会白费。
如果逃避了,这一辈子也都失去再拿起小提琴的勇气。
席位后面的某个地方,洛望辰站在阴影里,一双如星子般璨亮的眸子始终都直直地、深深看着她。
不……她咬紧牙,手指慢慢向小提琴伸去。她不能败在这里,在洛望辰眼前狼狈地逃走,这比任何事都叫她难以容忍。
冷汗涔涔而下,即使下面的评委也清晰可见她在颤抖,灯光直直打在她身上,照得头脑眩晕。
不能在这个地方停下,不能。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断抗拒着琴弦,要用尽力气才能触碰,每一个动作都会耗去所有力气,下一秒就要崩溃掉。
弓放在弦上时,她牙齿格格作响,整个人都如同被电击到一般狠狠震了一下。音乐厅内的时间像是静止了,大家都窒息般安静,目光紧盯着她发抖的手指。
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恍恍惚惚,把一切都交给了身体的本能,演奏了什么,时间过去多久,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只是当掌声响起的时,她如梦惊醒地往下看,季遥一双眼仿佛有泪,沉默和她对望着。
得到消息是在两天后的下午,唐瑞宁收到通知便兴奋得大呼小叫,他们能以这样另类的方式得到出赛权,到了明天这一定会是令人震惊的新闻,而乔雪奈只觉得极不真实,唐瑞宁东张西望半天,最后坚起一根食指问东方宇,“你说……这是几?”
东方宇没理他只顾往前走,他又追过去,“你快让我捏一下看是不是我在做梦……”
乔雪奈也有些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她想要做的,她的梦想都已经在这里实现了,心中已没什么遗憾。
她想季遥一也是一样的吧。
从连日的紧张中解脱出来,身体突然觉得脱力。
“小雪,还好吧。”
脚下一滑,季遥一尽快接住她的肩膀。
“没事。”她摇了摇头,额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她口干舌燥。
季遥一看着她惨白的脸,最后苦笑一声,“雪奈 ,你想做的都做到了,却并不开心吗?”
“我没事。”她声音淡淡的,机械一般说着。
“雪奈 ,你恨洛望辰吗?他……骗了你,所以他罪大恶极,你再也不肯原谅队吗?”
听到洛望唇的名字,乔雪奈如同被人刺了一下,倏地挺直背脊,“我不想提起他。”
“可是,如果别人,如果我也骗了你……你是不是同样不会再原谅我?”
“可你不会的,不是吗?”她仰望季遥一的脸,试图在他目光里找到令自己安心的一点点坚定,而他面色发白,唇抿得紧紧地,只是静静地回望她。
他们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他仍是消瘦且忧郁的,时常静静想着什么,什么话也不讲。
沉默似乎快把她的心脏都要捏碎。
“雪奈 ,也许我……”他的声音极度苦涩。
“乔乔!你快看电视……”打断他们的是唐瑞宁,他跑过来打开电视,首先看到的是尼高尔老师身着正装出现,然而镜头转开,是为之眩目的巨大水晶灯,那么光华璀璨,令她快要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乔雪奈忽然一阵晕厥,视线却再也无法移开。
不想承认的,可他真的天生是属于这样的地方,穿着名贵的礼服,活在众人的艳叹里,谁又想得到他背后的不择手段?
她在小时候就早已经听过完整的《四季交响曲》,甚至跟季遥一一起试着合奏过,所以并没有大多数人那么疯狂,连唐瑞宁也紧紧盯着电视,一点也不敢移开。
乐曲是她熟悉的,演奏的人也是,只是有一瞬间她却觉得十分陌生。
洛望唇指尖在滑动,仿佛已同钢琴融为一体。整个春之章,他没有看过乐谱一眼,当指尖落下时,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将整个生命都已经融入,似乎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等待着这一刻。
她瞬间就知道,为了这一天,他一定做过无数遍的练习,已经把每一个音符都烂熟于心。
起落,停顿,高潮,歇止。
四周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对生命的渴望在灵魂内奔走。
他是天生有着才华的,应该被人所注视,而不是一直屈于人下、淹没于平庸,上天对他并不公平,他本该拥有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他抢了回来。
在他以前的人生里只有找齐乐谱一件事可以做,如今他做到了,不惜利用任何人,以任何的代价。
如果她不那么喜欢他,或许会惊艳于上天的安排,她始终是喜欢他那冷静而激烈的钢琴风格,不管在任何环境之中都能成为别人注目的中心,即使是在金色大厅里,即使与世界顶尖的乐团合作,他的光华仍然没有被遮掩。
正是因为有着放弃一切、牺牲所有的觉悟,才能演奏这么温柔而悲壮的曲子。
她始终是热爱音乐的,所以能在这个时刻凝视着电视,几乎忘却了所有的委屈与不快,只是沉浸在乐曲之中。
她的眼神逐渐恍惚,太久的疲劳令身体早已撑致极限,此刻在安宁的乐声中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意识也渐渐的走远了。
好想睡一下……
像从前一样,像在认识他之前,睡着。
“小雪。”季遥一的手放在她肩上,“有什么办法能令你开心一点吗?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乔雪奈却突然一阵晕厥,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水,把脸埋在他的掌心,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我只是……”
梦想都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只是觉得心中缺少了一块,再怎么样也填不回来,身体被掏空了,永远也填不回来。
“如果没有来这个学校,如果一开始没有学小提琴……就好了。”
没有什么梦想,没有这一切,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很小的时候,她听大人讲过一个童话。
森林中有一只兔子,它是世上最快乐的兔子了,吃着最甘甜的果子,喝着清澈的泉水,每天都和大家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
直到有一天,一位旅行者来到这个森林,旅行者和大家都不一样,他长得那么好看,身上又有好多新奇玩意,都是小兔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它看得入了迷,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旅行者问,你愿意跟我一起踏上旅行,离开这个森林吗?小兔子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兔子被旅行者背叛,卖给了别人作宠物,最后死掉了。奇怪它到最后一刻都并不后悔,还在回忆着和旅行者一路上发现的一切。
这个故事异常的残酷,她第一次听的时候哭得很伤心,而现在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如果没有爱上别人多好,如果一直呆在那个森林里,它会是多么幸福。
晕晕沉沉间,乔雪奈说了很多梦话。
等她醒来,坐在面前的不是季遥一,也不是别人,却是洛望辰。
她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最后挣扎着坐起来,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很累,没有吵架的力气。
“来恭喜你的,你们很成功。”洛望辰平静的递来一份报纸,“以独有的另类风格代替第一乐团取得了亚德尼斯的出赛权,令许多人震惊和感动,现在大家都在谈论你们的演奏,无数音乐学校的学生也纷纷模仿……”
乔雪奈推开报纸,“那又怎么样。”
她的态度冷冰,硬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洛望辰苦涩的微笑起来。
“也许你不会原谅我,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乐谱才利用你,我并不是没有挣扎过,我不想骗你,而太多事情,一但说出来,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不想听。”她别过脸去。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沉默里,持续很久很久。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吗?哪怕一点。”
她听到这一句便觉得支撑不住,气得快要发抖,眼睛发热,又难受得想要流泪。
“遥一呢?我要见遥一。”
“一点也没有吗?”洛望辰握住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快要崩溃一般。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听,也抗拒思考所有问题,只是心里隐隐又抽痛起来,她嘲笑自己是这么没出息,到现在还被他所掌控,可他明明是那么隐忍又深沉的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抖,
“我要见遥一。”她只是固执的重复
“他已经走了。”
“走?去哪?”她吃了一惊,“别开这种玩笑。”
洛望辰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留下了季遥一的信。
临走之前他抓住她的手,异常强硬的亲吻她的额头,被打之后只是苦笑。
但她毕竟很是担心遥一,不知道洛望辰在搞什么鬼,于是迫不及待拆开信纸。
季遥一的字非常漂亮,从小她就很是羡慕,在国外长大,却能把简体字写得这么好看。她把这封信从头看到尾,觉得迷茫,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却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又再从头看了两遍,最后终于明白,遥一离开了,也许很难很难再见到他了。
他始终是个平淡的人,连到最后,都只是用最简单的一种方式来向她诉说一切。
雪奈 :
有一件事,不止你,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瞒了很久很久。
其实,我不是妈妈的孩子,只是被她收养的而已,雪奈 ,乐谱其实并不是我的,不止乐谱……我现在有的一切,其实都并不是属于我的。
妈妈有心脏病,在生下孩子之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又不接受不了与恋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将孩子留下,自己却失踪了,《冬之章》也是在那时候完成的。
妈妈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去世,当别人找到她时,她怀里抱着我……所以,我被当作妈妈的孩子养大,外公给我找了最好的音乐老师,给了我最好的童年,然而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并不是妈妈的孩子,真正的我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却没有人知道。
当洛望辰忽然出现的时候,我很害怕,怕他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夺走……如果不是妈妈,我不过只是医院里的一个弃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学钢琴,也不可能和你相遇。世人的称赞、表面的荣耀,其实我并不在乎,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只有钢琴和你。所以我逃走了,不想交出乐谱,更不愿意面对事实。
我一直紧紧抓着手里的一切,生怕失去它们,我只是在扮演着一个角色,有时我看着镜子,会觉得那个自己异常陌生,我究竟是谁呢?
然而或者是命运吧,途中发生车祸,时间过了一年,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不论多不甘心,再怎么努力,命运却还是没能改变。那天,那份报纸是我自己放在行里上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那么我决定由自己来揭开。
洛望辰其实并没有错,他只是要回他的东西而已。是我太自私,连到最后都在逃避,我不敢面对你,所以让我离开吧。
我想到妈妈去世的地方看看,也许会生活在那里。将来,说不定有人认得我,认得真正的我,也许能找到我的亲人,也许又什么也没有。请原谅我的自私。谢谢你,为我实现了梦想,我已经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好好保重,即使不再相见,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