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心里,夏夜白和他,哪个人更重要一点呢?”
夕颜身子向内侧移了移,陡然放开车帘,别过头,和夏天辰保持一段距离,将盖在身上的斗篷放在身上披好。
“凌飞是我和小白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他是我怀胎十一个月生下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自然是爱他的,两个人一样重要,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这样做,不是抛下他,只是让他在那个地方等我,等我救出他的父亲,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那双乌黑的眼神写满了真挚诚恳,那口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每一字每一句,她皆是出自真心,淡淡的月光漏了进来,洒在那苍白的脸上,竟是全所未有的美丽,似乎即便是一颗死寂的心,也可以掀起波澜。
“一开始,你明明是喜欢我的,甚至大婚之上,当着相爷的面说出非君不嫁这样的话来,为什么后来会喜欢他呢?”
他明明是看着夕颜,可那目光却像是越过了万水千山,空濛而又怅然,无尽的怅然。
夕颜勾唇,笑出了声:“夏天辰,撞墙自尽不成,你不觉我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那绝美的脸上,带着的笑容恍若盛开的雪莲,没有往日的讥诮。
夏天辰看着夕颜,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一双精致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直直的,像是要把她给看头了一般,剑眉蹙起,事实确实如此,自从她醒来了以后,完完全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传闻中的四小姐,菩萨心肠,可她却可以为了夏夜白眨眼间取人性命。
大婚当日,她因为不想嫁给夏夜白,说出甘愿出家为尼这样的话来,以死抗婚,可醒来以后,她再没有半点反抗就嫁给了夏夜白,而且婚后一心为他。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聪慧,可是却多了一分大家闺秀没的胆量和气魄,那样的手段,不要说是女子,便是他们这些生在皇家的皇子们也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变了一个人,他自然是感觉到了,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样大的改变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份怪异他一直放在心上,没有说出来而已。
“确实变了很多。”
夏天辰的心思斗转千回,到最后,只淡淡的说了这一句,因为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她还是莫夕颜,哪里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夕颜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看着夏天辰,表情也跟着变的严肃认真起来:“还记得武媚娘吗?”
夏天辰点了点头,眉间那一点朱砂,那样的人谁能忘记的了?
“武媚娘就是莫夕颜,莫夕颜就是武媚娘,这个你也知道的吧。”
夏天辰点了点头,这个他确实是知道的,以前心里还存着疑惑,可早在两年前,他早就将这其中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是莫夕颜,但事实上,我是武媚娘。”
夏天辰坐在夕颜的身旁,看着他,满头的雾水。
若是坐在她身旁的夏夜白,她一定会气恼的拍他的头,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这样说他又如何能明白的了?
“夏天辰,这样说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事实,真正的莫夕颜早在大婚的那日就死掉了,也就是说,爱着你的莫夕颜死掉了。”
夏天辰瞪大着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满是错愕的看着夕颜。
“我没有撒谎,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人确实是莫夕颜没错,但是事实上,做那些事情的却是武媚娘,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也不是你们这里三从四德的教育,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呢,以前是一个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不过来到琉璃以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夜白而已。”
夏天辰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许他不相信,是呀,莫夕颜,那样一个倔强却又较弱的女子,怎么能做出这许多事情来呢?
可是,这种事情?这,这简直不可能嘛。
夕颜看着满是错愕的夏天辰,只是笑,唇齿见溢出了很轻很轻的笑声:“是我拜托白凤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原本就属于这个地方,开始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觉得很恼火,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头,我一心想着的就只有报仇,如果呆在那个地方,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尝到幸福的滋味吧,所以呢……”
夕颜笑着舒了口气,很轻松的模样。
“尽管跟着小白吃了很多苦头,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相反,我觉得很幸运,仇恨固然是我奋斗和活下去的动力,但是那个东西不能让人觉得开心,夏天辰,武媚娘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而且个性偏激到了极点,她只认准了夏夜白,对于别人,她从来就不知道子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我们的第一次相识不是在相府,如果一开始你没因为那枚人参果威胁我,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天辰看着夕颜,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错愕,震惊,到现在渐渐转化成了平静,到最后,脸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并不甚明亮的马车内,那笑容很淡,没了以前的炫目,却让人觉得更为舒适,对着夕颜,一字一句道:“我不后悔。”
如果没有遇上她,他的人生一定会一帆风顺的吧,也许依旧会娶莫芸菲,但不会讨厌她,几年来,他不纳妾,不是因为莫芸菲身后的莫相,而是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谁都无所谓,既然无所谓,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堕入那不见底的****之中呢?
这世间,入怀的那个女人,谁都不是她,谁也代替不了她,结果,心里只会更加的空虚吧。
但是这样的女人,即便没在相府相遇,没有桃林的那一夜,他依旧不可避免的成为她的俘虏,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如此,为什么不更早一点的相遇呢?至少,相府那次,是足够美丽的邂逅,而桃林小竹屋的那一夜,她说的那些话,至少能成为回忆的一部分,就当是自欺欺人吧,至少,那个时候,只有自己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