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长夜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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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拒绝离开

滔滔江朔流,高楼之上凭栏而坐,十里长街、人潮涌动,明灯映冬雪,热闹和寂静都能尽收眼底。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吃着茶点谈笑风生,高声议论着京中大大小小的新鲜趣事,角落的一个青年眼眸低垂,轻抚茶盖,嘴角噙着笑专注聆听,并不多言。一盏迎春花灯就搁在手边,有微风过,灯中烛火晃晃悠悠,烛光散碎,一如他眸中带笑的目光,难以琢磨。

一个穿白衣的青年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在楼梯口环视一圈,锁定了这个角落里的青年,几步小跑过来,撞进了座位,没正行的倚在位子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的半靠在位子上,视线掠过青年的眉目,随手抛了粒花生米进嘴里,微微一笑:“你……不想走?”

青年安静看着他,摇头:“此事唯有我能办妥,祝轲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白衣青年眉峰微蹙,祝轲说的,狂妄却也是实情。

各仙门宝地敝帚自珍,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弟子早已人丁凋零,且大多不在尘世中过过生活,说白了就是阳春白雪可以,柴米油盐完蛋。这些人又多是身上有本事的,谁也不服,只怕下山就要坏事,能接替这个祝轲的人真的是寥寥无几。外面的世界镇日里醉生梦死、穷奢极欲,能安得下心来和他们周旋又能守住本心的恐怕更是一个也没有。

“之前只是从师兄的嘴里听说过你,算起来你入门二十载,这是我们第一次见。”

祝轲点头低笑:“我入门迟,我入门的时候,先生已经入了左贡山,闲杂人等是见不到您的。后来我也去了左贡,可是先生已经离开了门派,自然是一直没有机会相见。”

祝轲说得坦然,白衣青年略有意外,祝轲的事情,他也曾听说过。祝轲的出身不是很好,他是岐山旧人,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记事,但是岐山所作所为在各个仙门地界是十分不受待见的,连带着他这个奶娃娃也不招人喜欢,明明各个方面都比旁人强,却硬生生的被压在别人的后面,要不是他真的本事超群,而且门派里的人普遍都觉得下山和俗人周旋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他怕也是得不到这个入世的机会。好容易在尘世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有个根基,只因为对二长老的小弟子疾言厉色了一些,就要被硬生生的召回山里。说实话,在来之前,他还以为会受到这个人强烈的反弹,怎么也得看出点愤世嫉俗的意味,可谁料人家比自己还淡定,似乎对自己被针对的事情毫无感觉。面前的少年郎一派云淡风轻的悠然之态,到让自己有些摸不准,他脸上的笑究竟有几分真意。

“你有你的道理,对错暂且不论,山里的长辈要你回去,你不走,害得我亲自跑了一趟。这面子里子都给足了你,你还是不肯走?”

祝轲停抬眸,望向白衣青年,看出了他眼里淡淡的威胁:“李旻长师兄,面子里子,自己挣来的和别人给的是两码事,我可否多嘴问一句?师兄无论是出身还是实力都是无可指摘的,您为何不选择和您的师傅一样留在山上潜心研究仙法?而是选择去登天楼,去的还是最清苦的人间部?”

李旻长砸吧咂嘴,端起茶盏,一口饮尽,道:“我没有师傅的天赋,不会研究。”

祝轲停定定望着李旻长,眉目含笑,轻勾唇角:“我能理解,人各有志。”

“你究竟要说什么,我警告你,威胁或是贿赂,罪加一等。”

祝轲轻吹了吹手里的茶,淡道:“师兄说过的,只有站得高,别人才踩不到自己,不是吗?”

李旻长鸣深深望着他,眼瞳微缩,良久化作一声叹息:“这是我师傅说过的话,不是我。”

“哦,我竟记错了?”祝轲轻拍脑门,一副假的不能再假的懊恼模样。

“师兄放心,我不会做让师兄为难的事情,只是这个世上,变可通,通可活,山上的风景一成不变太久了。我会从今日起消失在门派的视野里,而师兄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闭上眼睛。”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要和师门为敌,让我保持沉默?”

“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我不喜欢半途而废,这件事情我要做完它,谁也不能拦我。师兄可以不理会我今日说的话,事情我却还是会照办。”祝轲语气虽客气,面上却无多少恭敬之意。李旻长不敢小看祝轲经营多年的势力,不想撕破脸,但是心里却气恼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师弟。

“你我现在相对而坐,我杀你,是一个呼吸间的事,你不怕?”

“师兄说笑,我们师出同门,如今目标又是一致,待到天地换颜色,你我方能笑开颜。”

李旻长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不甘被这个人三言两语的就挑动了起来。他不是随口说说,李旻长知道这一点,才越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心里的躁动。二长老一贯横行,打压自己师傅这一脉不是一日两日,若是能让他下马,他心里是一万个愿意。何况,他也不用做什么,保持沉默罢了,越是这样想,李旻长的心越是无法冷静下来,他用最后的理智,警告了祝轲一句。

“你不要做出背叛师门之事!”

“只要师门不先背弃我,我永远都会是最忠心的弟子。”

祝轲别有深意的话让李旻长的心头一跳,然而绊倒二长老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李旻长还是选择了合作。李旻长离去后,祝轲踱步出来,走去窗边。

窗外头便是冬日冰封的湖景,他轻眯起双眼,似乎望见了极远处绵延起伏的翠绿山脉,耳边隐约有熟悉的钟声响起。祝轲立在窗边,指腹轻轻摩挲着窗楹,似乎有火光在他漆黑的双瞳里跳动,昭示着他不平的心绪。

“我最好的刀啊,你要好好的将自己打磨锋利,我在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与此同时,昏迷了三日的阎怀瑾终于在噩梦中惊醒,如同潜入海水终于浮上海面的人一样,贪婪的汲取着身边的空气,他茫然的环顾四周,对上潘连云疲惫而充满血丝的双眼。

“舍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