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是一个心理医生。
正在度过一个不那么专业的,
一生。
他有着一点独特的天赋,
让他能以此得到略微可观的收入。
之所以这么说,
我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来回忆的。
…
我和他偶然在一次密室活动里相识,
不过那时他身旁还有一个与他现在气质不符的,
爱撒娇的女人。
那时的他,
也很爱笑呢。
我们曾经,
不,
如果他再次出现了,
我们也还会是像以前一样,
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
在他工作的日子里,
他的确结交了很多人,
尽管有一些人看出了他潜藏在眼睛里的秘密,
可他却仍然回绝与那些顾客们,
分享除公务之外的私人时光。
那么他平时在干什么呢,
我很好奇。
于是我抽了一个小长假,
用被亲戚占据家中的名义,
来暂时寄居于他的家里。
我可能是发现了他的秘密吧。
不过也只能说,
是发现了他的生活习惯而已。
…
他不听母语,
…
甚至极少能看见母语的字体在他家里出现。
家里的一切字句都是以外国的形式。
无论是书籍,
字画等等。
那天我问他,
为什么像个异乡人,
他只是扶着黑色的眼镜,
没有什么思索的痕迹,
就慢慢地告诉我说,
“记不得是多久,
我没有再听由母语组成的任何字句。
…
除了日常生活的必需交流,我都仿佛躲着它。
就像是住在外国一般。
…
首先是娱乐方面,
我只看外国的电视剧和电影,
原声的。
其实倒不如说,我几乎不再看这些了。不会打开电视,不会去看影视集。
再是聊天,
我断绝了大部分和母语有关的社交。
不和朋友们出去玩,不和他们说话。
然后把自己闷在家里。
…
就像是一个洁癖患者,
想要丢掉以前的所有东西。
其实不是这样,
我只是想让自己不会因为看到那些东西而想到她。
这些东西,
我是从听歌中得出的。”
…
我不想深究他的生活,
可还是在夜色与酒杯的渲染下,
不小心地,
…
“她在两年前,突然窜进了我的生活。
然后就像台风一样,
把她的一切,
都吹进我的一切里。
台风,是程度的形容。
然后却以卷铺盖的方式离去,
同时也未掸去她的痕迹。”
…
有的时候,
爱与不爱并不需要那么严谨,
爱可能也是恨。
你看到某件事物,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你看见一束叶子,
在某个平常的夜里,
你看见一道霓虹,
在饭桌上,
你看到什么,
从而突然想起的他,
尽管不会那样色彩鲜明,
可是你也会明白,
他在你心里的分量。
…
他带着微微的醉意,
和我说出这些话时,
的确把我惊到了。
不过考虑到他是这方面的从业者,
我也慢慢地习惯了这种慌张。
真是从容啊,
我想。
…
我和他偶尔会一起吃饭,
不过他每次都点新的菜式。
甚至常常去我们都没去过的餐厅,
去旧了,
就去新的。
这也大概和她有关吧。
…
他不想看见和她有关的字迹,
不想把曾经和她吃过的食物放在舌尖,
不想再次来到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
那是恨吗?
…
我知道,
不是。
…
他总能一眼看穿别人的秘密,
却总是不敢揭穿自己的秘密,
他不过是一个正常人,
只是对情感有着独特的天赋。
…
他一直把他自己当做两个人,
才会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他是个正常人,
总会习惯离散,
可他又不是那么正常,
他对别人的情感太过,
感同身受。
其实他只是,
他只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丢失了遇见过的最真挚的玩伴,
然后一直黯淡。
其实他只是,
太过爱她…
…
他常常迷失于霓虹里,
第二天午夜却总是会出现在那棵槐树旁。
…
每次和我告别后,
我都能看见他漫无目的地在街边游走。
我大概知道,
这样不止是和我告别后。
…
他路过了很多地方,
与很多人擦肩而过。
总是摆着那副不在乎一切的神情。
直到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才突然木讷。
才突然跟着月亮,
一起洒下无数透明的泪滴。
…
他错过了她说的,
有很多红酒的酒肆,
他错过了她说的,
有很多花的梦境。
…
却没有错过那棵,她和他一起许下永恒的槐树,
那天晚上,
他终于倒在那里。
就像以前无数次地倒在那里一般,
在那棵他们一起躺过的槐树旁,
他终于睡着了。
这次。
一点都不从容。
…
只是再也没有醒来,
我因此没有再见到他。
…
终于还是,
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还在夜里,
等待着音讯。
…
偶尔会多照着镜子想,
会看见那张有点,
识别不出的脸,
到底是什么时候,
变成那样的呢…
…
“我很庆幸我是一个,
大概可以感受别人感受的人。
…
只有当人一天天看着花的衰老,
花的死亡,
在面临死亡,
才会真正地明白些什么。
…
我也只敢说我试着,试图去理解。
她可能不能理解我,
可我能理解她,
一个应答或许不够重要,
或许能在现在挽救迷茫的我,
可是到头来,
我知道我还爱着她,
她就不用再理解。”
…
我放下酒杯,
睁开一只眼睛,
奇怪的望着他,
憋了半天,
…
“你说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