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这是一个繁忙的海上都市,地处守卫者之海的蓝焰岛,远离符文之地的战火硝烟,地域狭小,物资匮乏,岛屿上极其有限的森林资源在一次次的城市扩展中消耗殆尽,最可靠的资源来自于存在着无数可能性的海洋。基于海洋中取之不尽的财富,这里的居民才能长久地生存下去。最早到达此地的探险者本是为了躲避瓦罗兰大陆无休止的战火,然而在这里生存的资本大的离奇;人们很快就认识到了来自海洋的,那地狱一般的冷酷与破坏力。
风暴和翻腾的海水肆虐着将探险者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房屋撕扯成一堆无法利用的碎片,各种不知名的海洋怪兽将出海的船员卷进无底的深渊,糟糕的生活条件让飞速蔓延开来的疾病熄灭了留守在此地的探险者的最后一丝希望。人们想出各种办法来应对这些可怕而残酷的挑战。
没有房屋,船员将高大的船只搁浅在岛屿靠近内部的河岸上,于是遍布在岛屿上的“船屋”成了比尔吉沃特最有特色的风景线。为了和海兽搏斗,这里的居民变得越来越强壮,好战,勇猛,不畏艰险。被瘟疫逼得走投无路的居民们开始大胆地尝试起吞食海怪的肉和内脏,后来却发现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的确有助于抵抗疾病,于是针对海洋生物的疯狂屠杀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展开了,并最终变成比尔吉沃特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这里侥幸活下来的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没有谁能无条件地帮你渡过难关,然而冷酷无情、敢拼敢做却可以让你赢得一线生机。
现在的比尔吉沃特已经今非昔比,它不再是一个静静地躲在汪洋中的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荒岛,而是一个富饶,拥有强大的战力和生命力,追求财富、血腥杀戮和无上荣耀的水中都市。
任何不了解它的人觉得它是一个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了解它的人十分清楚它冰冷残酷的真实面目。的确是这样,无论自己身在何处,总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挑战和生存法则的制约,只有适应了生存法则的幸运儿才最终有机会在那片领域存活下来。
比尔吉沃特海港最近发生了一些怪事,搅得这里的居民有些不得安宁。
起先是港口附近的海产仓库里总是遭到贼的光顾,虽然损失不大,但由于一直找不到罪犯,因此仓库主人总是气急败坏同时又提心吊胆。而后是城镇里发现的不明生物,与它遭遇的居民描述那是行动极其敏捷的怪物,挑衅似的出现过几次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是比尔吉沃特有权势和财富的上层人物的一次秘密集会,后来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乱成了一锅粥。还有就是最近的那次海洋巨兽袭击港口事件。总的来看,比尔吉沃特这些日子并不太平。然而所有的事情似乎指向一个共同点,一只全身蓝色,长着巨大眼睛和章鱼一样触手的怪异生物,所有的事情发生时都出现了它的身影。这是一个来自海洋的使者,他的出现,只是顺应了命运的召唤。
海洋,这是一个庞大到令人敬畏的存在,无论是谁,拥有多大的能力,在大海的面前也要感叹自身的渺小。大海有自己的适应法则,法则不容违反,不容践踏;大海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平静得像慈爱的母亲,温柔美丽浪花拍打着你的身体,下一刻就狂暴得像从地狱逃出的凶兽,将手中颤抖着的脆弱的生命毫不费力地拖入死亡漩涡。它,大海,既是创造并孕育一切的上帝,最亲近的亲人,最无私的神明,也是将那一切都夺走的魔鬼,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每个赞美大海的人都必须警惕它暗流涌动着的,吞噬一切的欲望,因为毫无防备的牺牲品都为自己的无知轻率付出了代价。我是菲兹,出生于深海之中的凯玛族,一名流浪的鱼人战士。我在海洋的陪伴下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大海对我来说本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可我又觉得它有时是那么的陌生。
一年对于记录时间的年历,只是个数字。对于我,这是一段得像深渊那样虚无的回忆。
最后一次从阿纳波斯要塞中逃出时,我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一年中的某个被诅咒的日子里,我的亲人,我的家园,过去所拥有过的东西,全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荒芜的祭祀神坛,宫殿庙宇,损毁得面目全非的居住地,废墟之中,已经找不到家在哪里。为了警戒外敌入侵而建造的远望窟潜藏在岩壁崖缝间,空守安静的城池,它即便没有思维和情感,却在所有人都遗忘这里之后依然不愿放弃似的坚守着神圣的岗位。
肆意生长的海草,四处蔓延的珊瑚,占据了昔日热闹的海牛广场。仿佛还能看见年幼的鱼人在那儿成群结队的游曳玩耍,还能听见神殿里传来虔诚的祈祷和雄浑的器乐之声。似乎还能感知到焦急寻找自己的父母正在四处搜寻打探消息,而自己总是开玩笑似得躲着藏着。似乎还能看见阳光透过水晶穹顶一般的海面照射下来,海石之塔在光的掩映下通体透亮并散发出美丽的魔法光辉,如同世界上最纯净的极地之冰那样透明,现在塔身已从基础断裂,像冰凉的棺椁见证了并祭奠着已经沉睡的阿纳波斯。
无数熟悉的或是陌生的鱼儿将这里当成自己旅行中的避难所。它们不会在意,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辉煌的文明屹立于此,生生不息,而后在某一个瞬间被摧毁了。它的命运开始于此,也终结于此。
刻着遥远传说的石碑上缠满了海带海藻,加上无人修葺和长时间的海水侵蚀,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记录过什么了。
但在这里,依然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大海的咆哮,那动人心魄的原始呼唤。
这座要塞一样的堡垒,阿纳波丝的消失,对于大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曾经繁荣的文明没落了。大海平静地见证了它兴衰的历史,仅此而已。
大海不会同情任何一个不幸的生灵,它再怎样不幸,也只是在遵循属于自己的命运。
我离开的这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身下这片曾经让我自豪,曾经给我提供超然安全感的堡垒,曾经如此繁华如此热闹的阿纳波丝,现在就这样被遗弃在这里。像一具掏空了灵魂的空壳一样无声地躺在这里,慢慢地腐朽。
我看不到血腥的厮杀,我看不到肢体破碎的惨状。但是战争留下的残骸,那深深刻印在岩壁上的刀痕,那被充斥着鲜血的海水染红的浮雕,显现出建筑模糊印记的倒塌洞窟,都在向我传达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搏斗。这就是阿纳波丝,如今破败到这个地步的阿纳波丝。
我拨开堆积的淤泥和瓦砾,我想也许还能找到幸存者留下的踪迹。当我默默地将阿纳波丝的每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之后,我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头绪。永不停息的海流就是天然的清道夫,所有它能带走的东西,它都毫不客气地带走了。漂浮在水中折断的武器,被层层剥离的遗迹,死难者的遗体,连同阿纳波丝往昔的辉煌,一去不复返。
在倒塌的神庙中,我只发现了剩下的惟一一个免于毁灭的无声的“幸存者”,一把海石打造的雕刻精美的三叉戟。这把闪烁着幽幽蓝光的三叉戟如何逃过入侵者的无情掠夺,我也不知道。
我在这片废墟里呆呆地漂流了漫长的时间。曾经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逃离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现在牢笼不存在了,我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了,同时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是梦终究会醒来,我还是不得不带着加倍的悲伤面对展现在眼前的,像噩梦一样循环往复,悲惨残酷的现实。
我用一声凄厉的长啸祭奠沉睡的阿纳波丝,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它做的事了。
我伸出手,抚摸曾经守卫阿纳波丝的沉重的大门,突然间描绘在身体上象征着永远为阿纳波斯效忠的魔法烙印猛地跃入我的眼睛。那年,我接受了成为阿纳波斯勇士的洗礼,感恩着大海和远古英灵的守护和恩惠,向海石之塔宣誓,将自己的生命和信仰化作守卫家园和族人的力量,坚定不移,无所畏惧;我还能记起那时还幼稚的我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正在做的事的含义,在父母严肃的注视下煎熬地完成了所有洗礼仪式,仪式刚结束我就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记得,为我烙上魔法印记的祭祀抚摸我的额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的样子。这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本该渐渐地淡忘的,却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源源不断的力量在那一刻灌注我的全身,我不再感到绝望;有一句话反复地在我的内心低语:阿纳波斯还没消失,我正继承着阿纳波丝的最后的荣耀而存在着,或者我应该这样说,因为我还活着,所以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一颗赤诚的灵魂还留有阿纳波斯最后的记忆,我即是它曾经存在的证明。
只要我还活着,凯玛族的意志就将一直存在下去,而如今的我,怎么可以这样消沉呢?
不该也无需为它的消失而止步不前。想想自己,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无论阿纳波丝是否存在,我终将是要远离那里的。我狂放不羁的性格和永无休止的探索欲望不会让我长久地留在原地的。离开,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我已选择了属于我的命运,那就由我来主导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