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料到是你。”
水无痕的话依然慢条斯理。
灰衣人被关在一个钢制的笼子里,一个巨大的鸟笼子。他的手脚被粗重的铁链紧锁。
笼子在房间内,光线很暗,但灰衣人的却很白、很亮。
“烟雨楼的妓女不是你杀的?”
水无痕似乎在问,有似乎在告诉灰衣人答案,他的话总是一个腔调,既不冷漠也不热情。
“我从不杀不会武功的人,也不杀女人。”
灰衣人淡淡地回答,他的声音很清脆,完全是个少年。
水无痕很意外。
“你只为了钱杀人。”
“至少现在是。”
“但你似乎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除了那些在地里躬耕的农民,每个人的钱都很肮脏。”
“所以你虽然武功很高,却不是一个有名的杀手。”
“名气也很肮脏,一个人的名气越大,他身上的血腥也越重,流动的血是干净的,沾染在身上的血却是肮脏的。”
“你的师父是谁?”
显然,门派对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来说并不重要。
“我没有师父。”
自己已被师父逐出师门,师父告诉他永远不要再提师父的名字,以免玷污了师父的清誉。
“家传?”
水无痕脑海中闪过无数武术世家,但似乎都无法和这个少年联系起来。
“我没有家。”
水无痕想起一个人:柳叶儿。他和柳叶儿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这个少年冷静地可怕。
柳叶儿也很冷静,长期的孤独滋生了一种独处的能力,他们和外界有一道明显的鸿沟,谁也别想走进他们的世界,正因为如此,他们具备常人没有的独特禀赋:一个有所成就的人,首先是一个孤独的人。
但这个灰衣少年似乎很享受这种孤独,就像一片幽静的山林,他喜欢那儿的安静和纯粹。但柳叶儿却憎恨自己的孤独,就像他憎恨这个世界一样,所以他要统治他们,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没有师父、没有家庭、没有亲人的人,为什么活着?
灰衣少年看了水无痕一眼,轻蔑地笑了。
水无痕突然感到少年的轻蔑如一把剑刺入他的胸膛:还没有和他过招,自己已经败了!
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分明是说自己。
在柳叶儿身上倾注了这么多心血,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把柳叶儿当成自己的儿子,自己唯一的亲人。但柳叶儿却憎恨他。如今连憎恨他的柳叶儿也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毕竟,憎恨也是一种感情,一切的恨皆由爱生。
他喜欢向三娘,但他知道自己和向三娘之间永远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自己只是一条狗,狗是不能挑选主人的。
但水无痕还是要试试灰衣少年的武功。
“你每次杀人就用这把断剑?”
现在那把断剑就在水无痕的手中,他仔细端详。
实在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
唯一的不同,断剑的中心是空的。也许是铸剑的师父偷工减料的结果。
“它是我的朋友,虽然有一段变故让它暂时离开我,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但朋友就是朋友,永远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