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弟子练剑受伤,这在仙山上还是第一次,以往清泉道人最注重安全第一,这一次少不了将毕灵灵提了过去。
“初学剑谱便凶戾好斗,争勇要强,我们仙山派修习的是一股清气,剑道剑道,以道为先,小叉,你欠缺的是心平气和啊……”
毕灵灵很无辜的悄悄打着哈欠,站在那里,看天官焦急万分的分辩。
“师父,此时事端不关小叉的事,是徒儿没有教导好!”
清泉道人看他的胳膊,皱眉头:“我是知道你的,平素善良,举剑向来留三分,现下伤口狠戾凶猛,由下至上,绝对不是无意造成,若是无意,不会从这个角度一直划上肩头!”
那是明明可以收手,却恶意用力的后果。
天官张口结舌,再也无法辩解,很是担忧的转脸看毕灵灵。
“小叉,罚你静坐一天一夜,不得吃食,你服气么?”清泉道人转过身,眼光灼灼的看向毕灵灵。
毕灵灵看看愁眉苦脸的天官,有些郁闷的点点头。
一天一夜不吃饭,太痛苦了!
清泉道人见毕灵灵一声不吭的,状似悔过状,稍稍平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天官跟着出门,天官虽然无奈,仍旧一步一回头的跟在师父后面出了门。
“我会布下结界,不到时辰不会打开这扇大门!”清泉道人一回头,看见天官面色焦灼的向里探视,有些意外,“天官,你不觉得你对小叉的关心稍微过火一些了么?”
天官愣了愣。
清泉道人继续道:“师父和师叔,都收了无数的徒儿,没有哪一个像你这般宠溺着自己的徒儿,明知道她把握不了高深的剑谱,居然在修习第一天就尽悉交给她,你啊……”
他状似明了一些什么,长长的看着天官叹了一口气。
天官垂下睫毛,置若罔闻,许久之后,酒窝浅浅的抬起头来,讨价还价的嬉皮笑脸道:“师父,一天一夜会不会时间太长?”
“……”清泉道人无言,冷哼了一声,抬手做结界,思过的厢房之外,笼罩起淡淡的薄雾,外面人看不见里头,里头人也看不见外头。
“一天一夜不会长,师父决定再追加一天!”
天官惊愕,猛的抬起头来,却咬紧了牙关,不再求清泉道人。
他有些委屈了,受伤的是他,要罚也是他来罚,清泉道人这般代他出头,他深深的悲愤了。
一股义愤从胸口盘旋而上,他开始耍无赖了。
他索性就地盘腿坐下,一把扯掉胳膊上的伤药,赌气:“师父,您先走吧,天官在这里陪小叉,两天一夜不算长,眨眼之间而已……”
清泉道人又气又好笑,笑着怒斥他:“怎么,为了你的宝贝徒儿,你连师父也要忤逆?”
天官更加委屈了,赌气回答他:“师父,徒儿辟谷,修身养性!”
清泉道人叹气:“天官,不是为师的越过你代你训你的小徒儿,实在是你的小徒儿野性难训,你看看她的眼,便知道,她从来不曾将仙山派的门规放在眼里。”
他又沉默一会,又道:“开山祖师爷给过我们征兆,她上的香是三长两短,为师不能放她下山,测了她的根基,却又是极好,虽然勉强收入仙山派,却是要比旁的弟子更加小心谨慎的对待的!”
说到底,清泉道人还是介意当初的三长两短,这根骨刺更在他的胸里,让他彻夜寝食难安,从一开始,他便密切注视着毕灵灵,生怕有什么祸端被显了出来。
天官很不服气,抬头反驳道:“师父,你这样提防小叉不公平!!小叉刚正不阿,可爱伶俐,怎么会是祸端?”
果然是各家的孩子各家爱,天官童鞋就犯了这个主观性的错误,他自己看毕灵灵千般好,万般可爱,可是不见得其他的人见着就是舒坦的。
“就连师父养着的宠物,她都心疼着,生怕那个金蝙蝠得不了自由,会胸闷萎靡,一直想着怎么劝你将它放出来呢,她这么善良,连宠物都考虑的全全面面的,怎么会有邪恶的心思,徒儿敢以人格担保,她是最坦率的!”
说到这里,清泉道人终于有些薄怒了,他一甩袖子,道:“她肖想我的金蝙蝠,就是居心叵测!现在我的金蝙蝠不知被她放到哪里去了,我度量大,也不想向她追究了!”
这下子无法沟通了!
“徒儿嘴笨,帮不了小叉分辩,所以就此闭嘴!”天官也有些郁闷,不再说什么,屏息打坐,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心平气和了。
清泉道人一甩袖子,摇头愤慨,大有出了忤逆徒的悲愤感。
两人不欢而散,结果连晚餐连天官的这一份,都没有准备。
仙山之上,夜晚寒冷潮湿,半夜之时露水湿重,天官的外罩已经完全湿透,他依然是白天的那个模样,闭着眼睛静心打坐。
附近的草发出淅沥淅沥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长袍迤逦而过,天官心惊,猛的睁开眼来,薄薄的夜雾之间,幽深可怖。
声音还在淅沥淅沥的响,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拔出小剑,瞪着眼睛极力远眺。
渐渐的,薄雾之中透出一丝橘色的光来,那一小撮光,慢慢的慢慢的靠了过来,离得近了,天官终于看清楚来得是什么东西了。
“咩咩前来报到!”噗……居然是山间的那个野羊精,胸前挂了个小灯笼,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天官:“林师叔祖说,给废料们送餐!”
天官朝它身后看了看,果然一大布袋吃食给它一路拖了过来。
“咩咩是乖孩子,送完东西要去御剑!”羊咩咩眨巴着大眼睛,卸了包袱,很欢快的捡了一根小枯树枝,刷的一下站在上面,因为发动不了树枝,便学着他们御剑的姿势,左右扭着屁股,过了半天心满意足,转过头来很天真的问:“咩咩动作对不对?”
“……”天官的脸抽了抽,缓缓点头。
咩咩得意,摇晃着脑顶的一小撮毛,得意洋洋的叫:“林朗师叔祖叫我送完了就跑,因为你爱吃羊肉!”
“……”这属于诬蔑,天官向来食素。
“还有,天官师祖,为什么你不进去看小叉师父?”咩咩很天真的问。
哎?怎么小叉成了它的师父了?真是一笔烂帐!天官看它迷糊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莞尔:“因为清泉道人设了结界,我进不去!”
羊咩咩继续天真的问:“难道你的功力不如林朗师叔祖?“
“哎?”天官皱眉。
“因为刚刚咩咩看到,他直接进去找小叉师父啦!”
天官猛的顿住,一转脸,看向混沌的迷雾,伸手去推,手接触到迷雾的地方,飞快的闪起一道小闪电,滋啦一下,将他的手心灼了个小小的黑痕。
怎么可能进的去,这里明明就是师父的天雷局,旁人怎么能打的破。
他转脸又看瞪着眼睛的咩咩,问:“你确定是林朗进去了?”
咩咩点头,头上的绒毛根根倒立,它举起蹄子,很害羞的压了压自己额头上的绒毛,笑:“林朗师叔祖说,只有废料才会忍饥挨冻的消极抵抗!”
“……”这话的确像那位傲娇的林师弟说的。
“他还说,所谓积极的方式,就是进得内厅,同小叉师父守在一起度过这两天一夜啦!”
天官的心一下子拔凉拔凉,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会突然就心灰意冷了,那屋里,温暖光亮,林朗师弟必然同小叉并肩一起相伴对视。
如此温馨,他为什么还要守在外面忍饥挨冻!他悲愤了,一手一个大馒头,咬得愤慨激荡。
顺带用恶狠狠的眼睛瞪羊咩咩:“我真的想吃肉了!”
羊咩咩看他发奋啃食,吓得头顶的小绒毛直颤,听到天官恶狠狠的语气,它终于扛不住,咩的一声,划着干树枝,一路冲着山间的小洞穴划了下去。
既然御剑不能,那就御根树枝吧……
……
这种天雷阵对林朗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进入内室的时候,他忍不住扭头去看门口,看见天官正在门口愤愤的啃馒头,不禁心底莞尔。
“真是憨直……”他忍不住摇摇头,一扭头看见趴在开山祖师爷画像前的毕灵灵,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居然提着毛笔,将开山祖师爷的画像描得乱七八糟的。
一双小眼都勾上了销魂的眼线,嘴唇下面点了个非常八婆的痣,就连鼻孔前面都描了一些鼻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