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色尚早,秦所长说离计划的第一站还有近五公里,争取在天黑以前走完五公里,然后早点休息。
胖子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差不多七八点天才会黑,五公里不算什么。但朱笑东却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关键是秦所长带的东西太多,屈子常跟段海又不肯帮忙,五六个小时,要走完五公里,怕是有些吃力。
胖子厌恶地看了一眼缠着秋可仪的段海,几次想上前去教训那家伙,朱笑东死死地拉着他,告诫他说,这里看似平静,实际上危机四伏,千万别惹麻烦,忘了他差点儿被人用方术干掉了?
胖子忍着一肚子气,说:“有机会,一定让那两个家伙吃点儿苦头。”
“有机会再说。”朱笑东劝道。
路越来越难走,根本就是在树林里开路,行进的速度自然很慢,两个小时也未必能走一公里。
密林里光线不足,才走了不到三公里,视线就暗了下来,看不了多远。秦所长没办法,只好选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稍微清理了一下,安营扎寨。
煮饭的时候,胖子在营地周围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半捆野葱。没洗,只把第一层葱皮撕掉,取了里面的葱白,掐成几段,然后跟辣椒拌在一起,下饭菜一下就美味了很多。
用野葱拌辣椒,是农村人的一道家常菜,味道不错。除了段海嫌胖子弄得不干净没动筷子,其他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段海见没人附和他,顿时不高兴了,一碗饭也没吃完,本来是想冲胖子发火的,偏偏胖子装傻,不理他。段海想找其他人出气,除了朱笑东,其他都是本地人,他不敢随便发火。
段海强忍着怒气,想着找机会收拾胖子。
秦所长吃完饭,忙着把自己的宝贝仪器、工具收进帐篷,收拾完,也不让人守夜,倒头就睡。
这也难怪,秦所长年纪大了,一路走来,早已筋疲力尽。再说,他们不是专业在野外混日子的,对这样的树林,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危险,所以没安排人守夜。
晚上倒也平静。第二天一早,秀姐用最后一点水煮了早饭,让大家吃了,接下来只能看运气了,如果再找不到水源,就算有米,也煮不出饭了。
吃过早饭,一行人继续艰难地向老龙湾进发。
不料,到了中午,天气突然变坏,天色阴沉沉的,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秦所长有些奇怪,出门前他特地看了一下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明明说最近一个星期不会下雨的,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呢。秦所长正在奇怪,一阵大雾飘过,随即是一阵雨点,还好不是太大。
秦所长赶紧吩咐大家就近找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把仪器先放进帐篷,以免淋湿。一边安排一边哀叹,这么走下去,到老龙湾,要走到猴年马月!
朱笑东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老天爷,这阵雨过去就算了,要不然计划就泡汤了。
胖子支好帐篷,望着发呆的秀姐,笑了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秀姐苦着脸,说:“这一路过来,都没发现哪里有水,待会儿大家饿了怎么办?”
胖子看了看天,这雨不大,想要接些雨水来煮饭,不大现实,但是没水,就煮不了饭。
这时,屈子常已经躺在帐篷里大声吆喝,要秀姐赶快想办法做饭,肚子都饿得贴到后背上去了。
徐大方跟那四个专门背东西的人,钻进帐篷,虽然没叫嚷,但也不大管事。
见秀姐为难,朱笑东拉了胖子,到屈子常跟段海的帐篷前,叫了几声:“屈大哥……段海兄弟……”
南方的天气本就热,刚开始下雨,身处密林,那个闷热劲儿,别提多难受了。屈子常和段海听朱笑东在外面叫,恼怒地从敞篷里探出头来,低声骂了句:“号丧啊……这又闷又热的,老子想凉快一下还要来搅和,找死吗?滚!”
朱笑东瞥了一眼帐篷里面,隐隐看到屈子常和段海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是挺凉快。只是,没有水煮饭,你舒爽了凉快了,又该喊肚子饿了,到时候,肯定又要骂人。
胖子见段海一脸凶相,拉着朱笑东走了,一边走,一边把段海骂了十来遍。
秀姐、秋可仪坐在那里发呆。胖子拉着朱笑东,找来两件雨衣,拿砍刀砍了几根树桩,将雨衣展开搭在树桩上,做成简易的雨水收集器。可惜,雨下得不大,半晌也没收集到多点儿水。
朱笑东叹了口气,跟胖子商量,看样子今天也走不了,出去转转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胖子知道朱笑东的意思,这密林里野物不少,但是有那两个家伙盯着,很多动物都不能动,只能看看有没有野兔、山鸡之类的。
跟秦所长打了个招呼,秦所长一怔,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这山高林密的,万一迷了路,到哪里去找你们。再说,这山都封了十几二十年了,要是碰到野物,危险得很。”
朱笑东迟疑了一下,问秦所长:“秦老前辈,你看这雨下得不大,又没水煮饭,待会儿大家都得挨饿。我们想就近逮几只野兔、山鸡什么的,将就烤着吃上一顿,省得大伙饿。不知道秦老前辈还有什么好办法?”
说什么都是枉然,解决肚子温饱才是至关重要的,秦所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犹豫了片刻,秦所长才迟疑着说:“别的办法我也没有,这样吧,你们往前走个百十米,别太远。我想办法赶几只野兔、山鸡过来,别太贪心,能让几个人勉强吃一顿就成,千万别贪心。”
贪心?贪心什么?这里又不是雪山高原,更不是深冬腊月,打来的野味一顿吃不了就变质了,打多了也是白打。
几人的话让出帐篷小解的屈子常听见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回到帐篷里把段海叫了起来,全副武装跑到秦所长和朱笑东面前,觍着脸说:“我喜欢打猎,只是没什么经验,你们谁打过猎,给我们带个路,我保证,抓几只回来,让大家伙儿都解解馋。”
段海也拍拍腰间的手枪,一副老子有家伙的臭屁样子,催促朱笑东和胖子两人去撵,把野物撵出来,他们开枪打。
胖子气坏了,这家伙狗屁不懂,还让别人去撵野物,这不是把人当狗使!再说,他们拿枪打,伤了人怎么办!
一看胖子不乐意,段海刷一下把枪掏了出来。他早就看胖子不顺眼了,口里不干不净地道:“信不信老子崩了你,让你去撵是给你面子,你他妈去不去?”
朱笑东往段海面前一站,沉声说道:“兄弟,你们是被派来保护我们的,希望兄弟自重!”
段海显然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仗着哥哥段鹏作威作福惯了,其实他根本不是警察,最多算是个协警,还不算是正式的。他虽然人比较混,但对朱笑东的身份还是颇为忌惮,毕竟刚刚还拿了朱笑东的钱。临走之前,段鹏还特地交代过他,这次出来就是让他赚点儿钱,别在朱笑东面前弄出什么岔子。所以,段海虽然拿着枪,但也不敢对朱笑东怎么样。
他说“崩人”,不过是说顺口了,最多就是吓唬吓唬胖子。
见朱笑东上前,屈子常出面打圆场:“算了,大家都是一块儿的,就是想打点野味而已。只是这赶山打猎,我们都没见过,说错了话,大家要是见怪,那就是小气啦。”
说着,屈子常拉着段海远远退开。段海见屈子常出面,只得半真半假地跟着屈子常往后退,嘴里倒是骂得厉害:“要不是屈老哥,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这死胖子。”
徐大方等人可能平日里见识过段海的厉害,见段海跟朱笑东发生矛盾,躲在帐篷里都不出来。秦所长、秋可仪铁青着脸,看着段海。
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下就要发作,被朱笑东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记住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不想把事情搞砸了。”朱笑东说道。
秦所长见段海被拉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扬声说道:“其实,我有办法让野物主动过来,用不着拿枪射杀。”
秦所长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当然是说给朱笑东和段海听的,说明自己有办法让野物自己过来,免得两人又争执。
在方术中,有个法门是专门针对飞禽走兽的,叫“箍山法”。在猎人赶山打猎的时候,施用此术,可令一座山的飞禽走兽按照自己的意愿,顺着一条道走,方便自己捕猎。只是这个法门当属“施术”,也就是比较邪的那一类。一旦施展出来,能捕到的猎物固然不少,但也可能引发一些不速之客跟着来,这就得看施术者能力大小了,能力强的自然不怕,能力弱的,弄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
本来秦所长也不愿用这样的方术,只是这一趟自己女儿是跟着来做饭的,虽说特殊情况,没有水,但是眼睁睁让十几个人饿肚子也不好。再说,弄不到吃的,也恐耽误大事。
权衡利弊之后,秦所长就想用“箍山法”撵几只野兔、山鸡出来,帮秀姐解围。
秦所长说完,让朱笑东拿砍刀去砍两根尺许长,酒杯粗细的木棍,又让朱笑东和胖子两人分别拿在手里等着。
秦所长选了两棵间隔大约两米宽的大树,用砍来的树枝,在两个大树上扎了一个“门”,就是在大树两米多高的地方,用藤条扎上一根木棍,再用树枝树叶稍微做了点儿装饰,让那地方看起来像一道门。
“门”做好了,秦所长让朱笑东跟胖子守在门两边,手里拿着木棒,待会儿见到有野物出来,就用木棒敲,至于能敲几只,就看运气了。
段海跟屈子常平日里谁都看不上眼,这会都冷眼看着,他们知道秦所长有些门道,但是没亲眼见过。
见朱笑东跟胖子两人准备好了,秦所长又叮嘱了一遍,让两人千万不得贪心。朱笑东跟胖子两人应了,秦所长才捏了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念完,低喝一声:“进”。
秦所长喝声毕,便转身离开“门”边,到离门七八米的地方坐下,换了个手势,闭目凝神,看样子似在准备以防万一。
朱笑东跟胖子在门边弯着腰,举着木棍,紧盯着那道“门”。在野外,下套捕猎,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收获最大的一次是在长白山,富国栋的套子陷阱捕获的猎物,让十几个人过了一个多月。
富国栋凭的是经验技术,那是硬本事。此时,秦所长煞有介事地立了个门,说是要用“箍山法”赶些猎物出来。这么神奇的事,朱笑东、胖子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心中好奇得不得了。
段海跟屈子常也紧张地盯着那道“门”,尤其是段海,紧张得不知不觉间又把手按在装枪的皮套上。
过了五六分钟,朱笑东正准备松一口气,“门”边的灌木丛轻轻一摇,一只灰褐色不太肥大的野兔子警惕地望了望,然后一蹦一跳地朝秦所长的“门”窜了过来。
这只兔子浑然没发现门后边站了很多人,没接近门时,还跳了几下,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一阵,接近那道“门”,突然所有的警惕一下子都没了,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门前一样,还大摇大摆地撒了一泡尿。
看得朱笑东跟胖子两个又是着急,又是好笑。
进“门”时,兔子两只后脚着地,立起身子,两只前腿曲在胸前,竖着耳朵,好奇地瞪着眼睛看着朱笑东跟胖子,萌萌的样子,又好笑又可怜。
朱笑东一时间竟有些不忍,手里的棒子也打不下去了,这么可爱的一只兔子,只要自己一挥手,顷刻间就会被活活打死,实在太残忍了。
朱笑东举着棒子,看向胖子,哪知道胖子的表情比朱笑东还要古怪,好似已经不记得他手上拿的是根木棒了,倒像是根胡萝卜,还想把“胡萝卜”伸到兔子嘴边,去逗逗兔子。
兔子出了这道门,呆了片刻,突然间回过神来,“吱吱”叫了两声,往旁边一窜,眨眼间不见了踪影。朱笑东跟胖子惊讶地看着对方。
没怎么见过野物的段海,一见兔子出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等了许久,明明有机会,偏偏朱笑东跟胖子都没动手,白白放过一只野味。段海粗鲁地骂了一句,恨得不行,明明是他们提出要抓野味的,这时又假装心慈手软。
见兔子没了踪影,朱笑东跟胖子长出了口气,旋即想起自己是在狩猎,又有些懊丧。只好摆好架势,继续等。三四分钟后,两只山鸡扑棱着翅膀,叽叽咕咕地钻进门来,胖子扬起木棒,手起棒落,打了一只。
朱笑东犹豫了一下,另一只山鸡落到门这边,“咕咕”叫了一声,展开翅膀往前跑了两步,翅膀一扇飞进了密林。
胖子提着山鸡到一边去清理。段海拿了砍刀,疾步上前,站到胖子的位置,摆好架势,等野物从“门”里出来,大开杀戒。
屈子常也提了一把开山刀,来到朱笑东面前,“嘿嘿”干笑了两声,从朱笑东手里拿过木棒扔到一边,努努嘴,示意朱笑东走开,别在这儿碍事。
被屈子常夺了木棒,朱笑东也不在意,干脆去给胖子帮忙。
雨下得不徐不疾,如同三四月的杏花雨,说小吧,落在身上衣服一会儿就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说大吧,他跟胖子做的简易的收集雨水的装置,到现在才收集了不到一碗水。
朱笑东找来些柴,回头去看屈子常跟段海,见两人打了一只兔子。兔子很肥,十来斤,足够两人吃一顿了,但是屈子常跟段海又盯上了两只快要钻进“门”的獾猪。
两只獾猪都不大,一两尺长,估摸着也有二十来斤,若是到手,差不多就够十几人吃上一顿了。
两只獾猪磨磨蹭蹭的,始终不肯钻进秦所长布下的“门”。这时,后面的灌木丛哗哗一阵乱响,山羊、野猪、獐子、麂子、山鸡、雉鸡……一下子涌过来不下百十只,像是受到惊吓般,争相朝“门”涌来。
“门”不宽,来的飞禽走兽又多,本来就拥挤不堪,偏偏每只钻进来时都有片刻惊怔,然后才往里钻。
段海跟屈子常两人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野物,兴奋地砍砍杀杀,早忘了秦所长的告诫。
这两人心狠手辣,刀刀落在动物的致命处。看着越来越多的野物,段海跟屈子常双眼血红,出刀又快又狠,刀刀毙命。不到一刻钟,山羊、獐子、麂子,被两个人砍死不下十只,山雉、野鸡,没了脑袋,还在乱蹦乱跳,也不下十几只。
不一会儿便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需要。可是,两个人依然红着眼,连溅落在头脸上的兽血也顾不上擦一把,疯狂地飞舞着开山刀无情地杀戮。
看着两人发了疯般砍杀,朱笑东、胖子、秀姐跟秋可仪都惊呆了,这还是人吗?完全就是恶魔。
段海一刀将一只麂子的脖子砍断,他手里的开山砍刀“当啷”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段海毫不犹豫地扔了手上的半截砍刀,一探手,把手枪拿在手里,“咔嚓”一声,推弹上膛,对准一头山羊“砰”一声开了枪,紧接着又是一串枪声。
本来秦所长捏着手势,闭着眼睛正在施术,听见枪声大吃了惊,睁眼看时,脸色一下子惨白。
地上的獐子、麂子、山鸡……不下二三十只,堆在那道门前有半人高,还有野物从那门里出来。段海跟屈子常见一只杀一只,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所长惨白着脸散了术法,指着段海、屈子常大声说道:“快住手,快住手,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些还没进“门”的野兽飞禽,没有方术控制,惊醒过来,纷纷惊叫逃散,霎时不见了踪影。
段海打完了枪里的子弹,来不及装填,把手枪插回枪袋,转身拿起胖子扔下的那根木棒,准备继续杀戮。眼见那群野兽飞禽突然逃走了,又听秦所长大声责问,忍不住恼怒地回头道:“你为什么放了它们?”
屈子常也回过头,一头一脸鲜血,指着秦所长,怒道:“你搞什么鬼!”
秦所长指着屈子常、段海,恼怒至极,斥责道:“你……你……你们干的好事……”
已经失去理智的段海,提了木棒大踏步走到秦所长面前,一手抓住秦所长的衣领,一手扬起木棒,面容狰狞地喝骂:“狗日的,我兄弟正开心,你搞什么鬼?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敲开……”
秀姐见段海要对秦所长不利,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朱笑东跟胖子丢了手里的活儿,赶紧跟在秀姐身后,想要劝架。
徐大方跟那四个背包的,听外面闹得厉害,慌忙钻出帐篷,见段海跟屈子常模样狰狞,都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劝阻。
就凭段海,秦所长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要不是碍着段所长的情分,秦所长有三四十种方法让段海死得不明不白。
秦所长脸色惨白,说:“小段,你……你们……你们惹下大祸了!”
段海扬着木棒,使劲一推秦所长,怒骂:“去你妈的,老子惹祸不惹祸,关你他妈……”
还没骂完,段海突然松开秦所长,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狰狞突然化成恐惧。
正准备过来教训秦所长的屈子常,脸上也露出恐惧的神色。
朱笑东看到,秦所长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很老很丑很阴森的妇人。
妇人脸上的皱纹跟枞树皮似的,一头雪白的头发所剩无几,半遮半现地露出两个类似眼睛的黑洞,鼻子比嘴唇还低,一张嘴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看不见一颗牙。
老妇人身上穿的是惨白瘆人的裹尸布,两只手伸出来就是两根骨头。如此丑陋的一个人,偏偏让人能感觉出来是一个女的,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妇人。
老妇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女巫,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妇人开口说话:“我跟你们素无瓜葛,你们凭什么杀我豢养的家禽牲畜!”声音就像砂石划过钢板一样,尖锐刺耳,让人心惊肉跳。
秦所长回过头,见到女巫一样的妇人,脸上一阵抽搐,捏了手势,一弯腰,一只手撑地,身子倒立起来,勉强抬头,回答:“我等路过宝地,无水做饭,还需赶七日路程。今日借得牲口数头充饥救命,他日十倍奉还,还望山魈成全。”
朱笑东心中惊悸,他明白,秦所长定然是用方术在跟山魈讨价还价。朱笑东曾听人说起过山魈的来历,有好几种解释,多部典籍均有记载。传说,它可以跑得比豹子还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乃是山中霸王,且寿命非常长,《聊斋》《山海经》中均将其说成魔怪。有些地方说山魈是一种灵长类动物,长相丑恶,形似鬼怪,性格暴烈,被称为最凶狠最大的猴,极具攻击性。还有些地方说山魈是一种猴子,高矮不过几十公分,红毛,喜欢逗人,但多半不凶恶狠毒,更不会置人于死地。
但眼前这玩意儿跟那些记载和传说可不太一致,倒是跟《西游记》里的鬼怪有些相近。
那山魈显然是心痛它的家禽牲畜,听秦所长说来日以十倍奉还,利益诱人,便叹了口气,说:“既然哥哥有心,开口告借,如是不应,那就伤了和气,也罢……”
正说着,屈子常掏出手枪,“哗啦”推弹上膛瞄着山魈,一声断喝:“去你妈的,什么鬼玩意儿,装神弄鬼地吓人,看老子把你崩了!”说着,举着手枪冲了过去。
恰在这时,秦所长体力不支,“啪嗒”一声倒在地上。倒霉的是,秦所长的脑袋一下子碰到地上,被自己的体重砸晕了。
那山魈见秦所长突然摔倒,后面的屈子常又恶狠狠地扑过来,立刻变了脸色,刮阴风般哼了一声,身子一横双脚一纵,凭空跃起,脚挂在一根树枝上,嘴里发出夜枭般的鸣叫声,刺得朱笑东等人耳膜发痛。
屈子常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举起手枪,“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一颗子弹打进山魈那没牙的嘴里,一颗打断了山魈挂在树上的一只脚,另一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山魈暴怒,张嘴吐出那颗子弹,连断了的脚也不要了,凭空飞扑下来,当头向屈子常抓去。
段海由惊恐变为愤怒,看屈子常两枪崩断山魈一条腿,知道她也是怕枪的。段海抽出手抢,一时忘记手枪里的子弹早就打光了,举着手枪对准山魈,高喊:“我命令你不许动,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徐大方等人见到山魈出来,五人一声惊叫一头钻进帐篷,各自扯了毯子蒙在头上,死命挤作一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肖凌、秀姐、秋可仪三个女孩抱成一团,惊叫不已。
稍微镇定点儿的只有朱笑东和胖子。朱笑东见那山魈跟屈子常打了起来,想上前帮忙,却被胖子一把拉住,幸灾乐祸地低声说:“东哥别慌,这俩小子不落教,让他们先吃点苦头再说……”
胖子说着,回身找了两把砍山刀,给了朱笑东一把,慢悠悠地笑着说:“看人打架都看腻了,遇上鬼打架,这还是头一遭,精彩之处,岂容错过。”
朱笑东无言,胖子这家伙什么事都放在脸上,看不惯屈子常跟段海,非要挂在嘴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是人家派来保护他们的,要是有什么闪失,麻烦肯定不会小。
胖子说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还想把“鬼打架”的过程录下来。胖子还说,好几次都是因为太激动忘记拍摄下来了,今天机会难得,要不拍下来,会遗憾一生。
另一边,山魈凭空落下来,去抓屈子常。屈子常仰头向天,“砰砰……”一连五枪,五颗子弹,每颗都在山魈身上钻出一个透明窟窿。山魈好似受到的影响不大,依旧凄厉地叫着,两根骷髅般的手搭在屈子常的肩头,张嘴向屈子常的头咬去。
段海一连扣动十几下扳机,都没有子弹射出来,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枪里的子弹早就打空了。眼看屈子常危险,段海一边大叫“袭警……来人……”一边扔了空枪,捡起先前打杀野物的棒子,窜到屈子常和山魈身边,照着山魈的头全力砸下去。
屈子常双肩被山魈抓着,屈子常拿出拼命的劲头,扔了手枪,双手掐着山魈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将山魈那喷着腥气的嘴巴推离自己的头脸。
段海“啪”一棍,正打在山魈后脖子上,打得山魈一怔。屈子常几根手指的指尖立刻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屈子常双手一软,山魈的脑袋跟屈子常来了个亲密接触。还好,山魈此时侧头去看打它的段海,不然屈子常就要在山魈脸上实实在在地亲一口了。
山魈恼怒至极,放开屈子常,单腿在地上一蹬,身子扑向段海。段海可没屈子常胆大,见山魈扑倒,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木棒,转身向朱笑东他们这边跑过来。
段海大叫着跑到朱笑东面前,山魈从段海背后一跃而起,把段海“扑通”一声扑倒在地。段海挣扎着往前爬,山魈一口咬下去,正咬在段海屁股上,咬得他一声惨叫。
只见山魈一抬头,一大块皮肉,连同段海屁股上的裤子被山魈咬在嘴里,咯吱咯吱嚼两下,连肉带碎布片吞了下去。
段海被山魈按住,死命挣扎也无法动弹半分,嘴里一直惨叫不断。
被段海打伤了五六根指头的屈子常疼得昏了过去。胖子拿着手机录像,不肯出手。三个女孩子搂做一团,除了惊叫,连躲都忘了。徐大方跟那几个背包的,用毯子蒙住脑袋,挤成一团。秦所长因为先前跟山魈谈判未果,自己一头撞在地上,爬不起来。如果没人上去帮忙,段海肯定会被山魈一口一口吃干净。
山魈吞下段海的肉,接着脑袋一点又去啃第二口。还没咬到段海,朱笑东照着山魈的脑袋,死命砍了一刀。
山魈感觉到这一刀的厉害,松开段海,伸出爪子想去挡,只听钝刀劈中木柴般发出一阵闷响,朱笑东的砍山刀正好劈在山魈的小臂上。要是朱笑东的力气再大一点,一定能将她枯骨般的小臂劈断。
山魈猛地往后一退,砍山刀从朱笑东手里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