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竹易冷云以及连承三人,准时上了扁舟。
“为何是这么小的船?”冷云有些诧异。这样的小船,速度又能快到哪去?
连承笑,“冷兄可曾听说,孟祁国东部的陵海素有险海之称?我们三人都未出过陵海,这海中究竟有何物我们谁也不知晓。若是用大船出海,恐怕会徒增变故。所以我觉得,倒不如坐着这扁舟!”
二人对话一出,竹易这才意识到起什么。
“连承公子,你早有准备?”竹易直勾勾的看着连承,这个人未免也太过甚美,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他竟什么都已准备好。
天色已亮起,此番注视,竹易终于看清了连承的脸。
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眉间眼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五官并不是很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荡漾出一股世所难及的风华。
只是那么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一动手一投足,却滋生出一股迷惑人心的感觉,赞一句风华绝代,实不为过。
“不必如此客气,喊我连承便好。不过竹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本就只身一人云游四方,这扁舟也是我昨日便备好打算在陵海上游历一番的。绝对不是因为早就料到芊芊中毒。”
竹易说不出话,这个连承未免也太自来熟。他不过是见过左芊芊一面,就连话也没跟她说话,竟然张口闭口就是芊芊!
竹易不再理会连承,将头转向了别处。这个连承身上仿佛有种特别的光彩,令人越看越想看。
望着茫茫海面,竹易的情绪十分低落。
现在她的心,就犹如这陵海班辽阔,她仿佛已经找不到归所,找不到身在何处,更加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童家的仇,她本能在昨夜报了,可她终究没能下得了手。竹易已经不愿意再欺骗自己,在她心底,对烨辰还有感情!
昨日烨辰当着忠臣的面,执起她的手说出那样一番话时,她的心便已经开始乱了。而当她举剑刺向烨辰心口,握剑的手忍不住稍稍偏离了要害时,她终于发现,这些年来,她有多很烨辰,或许就有多爱他!
离开轩仁殿后,漫步在雨夜中,竹易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听见了那般绝望的吼叫之后,她赶过去却见左芊芊被“慕容柳”所袭后。
那一刻,她只想带着左芊芊回到虞山。
而此时,竹易依旧在心中自责,后悔。
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报仇,便不会带着左芊芊下山,那么左芊芊这个单纯的孩子就不会陷入这污秽的世俗中来,现在也就不会躺在孟祁皇宫等待着她去找那希望渺茫的解药!
仔细回想,从小到大,从童千蕊到竹易,在虞山上的时光真正是她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没有逼迫,没有猜忌,没有外人,只有他们师徒三人。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可是,老头子已经离开虞山,不知所踪。
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也或许会等到竹易死后,她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老头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给了她新生的神秘师傅。
对于从小大大都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左芊芊,或许也如是。
“竹易,在想什么呢?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在七日内将解药拿给芊芊。”
天色逐渐暗去,若不是这道声音传入耳中,竹易甚至不知自己已发了一天的呆。并未答话,也并未看连承一眼。
连承却也不介意,将手中之物递给竹易。
“吃了就休息吧,奔波了一日,我们需得回复一些精力。如若不出意外,明日应该就能抵达陵海中部了,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不得不承认,连承说的很有道理。
接过连承自备的干粮,轻轻道一声谢,竹易便放进最终啃了起来。
虽然食不知味,但至少可以填一下肚子。
“竹易,冷云,你们二人先躺下睡会儿吧。”连承再次发话。
冷云不从,“不行,我好歹也是孟祁堂堂统领,要睡也是你们睡!”
“白日里只有我有休息过,你们二人皆是站着发了一日的呆,所以此刻最需要休息的是你们。明日进了海中心,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里就数你们二人武功最高强,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休息!”
听了连承这话,竹易不假思索,直接躺在了这只只能容纳三人休息的小舟上。
虽然心知连承的功夫或许并不在她之下,但她已劳累了两日一夜,今夜若是再不休息,明日或许真的会没有力气。
冷云见竹易都躺下了,仔细想了想连承说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对连承说道,“寅时换我来守,连承!”
连承淡淡点头。
今夜同样是个无月的夜晚,平日里遇到无月,竹易总能很早便入睡,同样无月之夜对竹易来说也是睡得最安稳的夜晚。
可是今日,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安然入眠。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是水流动的声音,心中想着许多的事情,上下眼皮开始打起了架。
终是耐不过困意,竹易昏沉睡去。
就在这时,那方一直站在船头的连承,突然手掌翻起,随后击向脚下的扁舟。
只见茫茫海面上三人一舟正以极其诡异的速度朝前飞驰,而此时正躺在舟上熟睡的竹易冷云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速度比白日里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们别打我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面对着身材魁梧的强壮男子,不住的哀求着。
“让你再偷东西,就是要打你,不打你就不长记性!”
其中一个男子面目狰狞的对女子说道,鞭子应声直上女子瘦弱的身子。
“就是,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敢偷东西,我看你就是找死,不如我们今日就打死你算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偷东西!”
另一位男子同样面目狰狞,并说下了要打死女子的话。
女子楚楚可怜,缩在角落里忍受着残忍的鞭子抽到身上,她蜷缩着身体,不住求饶。
“别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要你们能够多给我点吃的,求求你们了!”
“什么?”二人打的更凶了。
“还敢跟我们讨价还价了!告诉你,一天一个满头已经很便宜你了,要是再敢提条件,看我们不剁了你的双手!”
“大哥,跟她费什么话,这丫头待在我们这里只能给我们添乱,每日吃我们用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直接打死她。”
“不行啊,那个公子不是说让我们好好照顾她吗?如果三年后那公子再来知道我们把她杀了,我们不是死定了!”
“哎呀大哥,你什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那公子如果真的宝贝这个女孩,绝对不会把他送人!何况,这丫头我们接手之前,不是也满身是伤吗?”
“等等,弟弟你仔细瞧瞧。这丫头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了,就是太瘦了。你看,不如我们兄弟二人先享乐一番,随后再把她杀了,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
那大哥继续说道。
“日后若是那公子来了,我们便说这丫头身体不好半年后便死了。料想那公子也不能说什么。”
“嘿嘿,大哥,果然还是你更狠!”
女子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眼中满是恐惧,一个劲的朝墙角锁着。
“过来吧你,”其中的大哥径直扑倒她身上,双手放肆起来。
“呀!”突然,他被女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肩上少了一块肉,瞬间鲜血四溅!
“你个贱人!居然还敢咬我!”那大哥瞬间火冒三丈,起身朝着女子身上就是几脚,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把匕首朝着女子心口便刺了进去。
“竹易,竹易……”连承轻轻唤着竹易的名字,却并未见她醒来。
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连承温柔地替竹易擦着额上的汗水。
“做噩梦了嘛?只是这梦让你如此难受,为何还不醒来?”
突然,竹易双手用力抚上心口,紧皱着双眉,额间的汗珠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却依旧并未见她醒来。
连承无奈叹气,一手继续替竹易擦着额间的汗珠。
而另一只手,则是缓缓附在了竹易紧捂心口的手面之上。
连承就这么蹲在竹易身侧,一边轻柔地替她擦着汗水,一边深深看着竹易的睡颜。
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却也不知这种感觉竟是为何?
自从长大以后,他总是越发觉得孤独,哪怕身边的人形形色色来来回回。
今夜,却是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伴在身边,竟是这样的令他,安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竹易的双眉缓缓展开了,额间的汗水也不再流出,气息回复平稳。
似是陷入了另一段美好的梦中。
连承淡淡的笑了,望了望很快便会亮起的天色,心中突然有丝丝的不舍。
这样静谧的夜晚,能够安静地看着身前美丽女子的睡颜,在日后的时光里,是否还会有机会?
缓缓松开手,连承站起了身,负手而立,看着这一望无垠的海面,脸上露出些许凄苦。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