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古剌与赛因试探几次,确定柳叶走了,蒙古人便如常进攻,不过此日的蒙古军不再攀爬悬崖,反而稳扎稳打,每在小道上进攻一步,便设下抵御之所,任凭杨立等人推石滚木,蒙古人就是拼命的向前进,根本不顾损伤。
夕阳西下,蒙古人的阵地已经推进到苦竹城外的数百米。只见从山下到山上,那羊肠小道上遍布蒙古人,都龟缩在简易的木质阵地下,杨立与孔尚之站在墙上,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有些沉,而城中的军卒也心神俱疲,原来蒙古人还在山下,现在蒙古人死死的据守在城外,这压力难以言表。
孔尚之沉声道,“大人,我怕此夜不太平,这两日,蒙古人找了各种事由,支走了两位至尊,今晚我估计蒙古人的高手也就该到了,准备好东西,我们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杨立道,“好,我这就准备。”
夜色刚沉,蒙古人便在城外喊话,只听城外道,“里面的宋人听着,天兵已至,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若降则有重赏,若不降,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张实听着,沉声道,“来人,给我射!”一阵箭雨直奔蒙古人,但是箭雨过后,蒙古人便继续喊,张实无奈,蒙军呐喊他管不了,张实只能不断的安抚城中军卒,但蒙古人这一喊,便喊到了亥时,且不说军卒休息不好,城中也不由人心惶惶,孔尚之等人则端坐在悬崖之畔,以防有人攀岩而上。
刚到丑时,赛因与捏古剌便分别率领十几个三境好手,在山崖下的东西两侧站立,众人为了悄无声息,一身短打,脚下连鞋都没穿,只是过着一层布,嘴中更是咬着一根木棍,以防发出声来,在两位至尊的带领下,众人悄无声息的便向上攀爬。
爬到一半,赛因和捏古剌便感知到了孔尚之等人端坐在悬崖上,捏古剌与赛因便让众人停下,只有他两人继续向上,以防止他们察觉。
崖上的风呼呼的吹,也愈发的寒,而孔尚之等人在夜黑之中,也确实察觉不到赛因与捏古剌的行迹。直至这两人翻身上了悬崖,孔尚之才惊醒,孔尚之沉声道,“谁?”
“谁?”捏古剌冷笑一声,说着就向孔尚之等人杀来,捏古剌一动,赛因便动了,两位至尊同时出手,哪里是孔尚之、不动等人能抵挡的,孔尚之高喊道,“且退。”孔尚之等人便渐渐向着苦竹城下退去,而二戒率着人则在城墙上率领百余武林侠士与千余军卒阻击,万箭齐动,千羽啸空,直直奔向两位至尊,与此同时,城外的蒙古军也开始纷纷出动,像红眼的狼、扑火的蛾子一样,不要命的向着苦竹城进攻。
而半山下崖的蒙古三境听见上面的动静,再也不顾,一个个纷纷加快脚步,不消片刻都上了高岩,捏古剌至尊沉声道,“赛因至尊,咱两该拼一拼了。”
只见捏古剌与赛因一人持一根铁杖,分前左右站立,而那些三境也跟在后面,两人将全部功力运转至极限,赛因是孛儿只斤家族的至尊,绝技自然是《永恒天炎》和《苍狼神枪》,赛因打起来,虽不如当年的孛儿只斤至尊,却仍有其七八分风采,隐隐又是下一尊战神!
而捏古剌也算是孛儿只斤家族培育的,但并非嫡系,所以所学颇杂,无论是蒙古的、大宋的、波斯的,武功都有一些涉猎,所以他一出招,竟然有千变万化之感。
赛因挡着正面攻击,捏古剌顾全四周,两人一正一辅,竟然有些势不可挡,而蒙古三境跟在后面,两位至尊便狼头,后面三境如狼身,隐隐成一套阵法,城墙上飞来的飞羽、渔网、碎石、铁链等等,竟然被他们一一荡开,孔尚之一阵头疼,冷声道,“火箭、火炮上!”
其实自神宗年间,这火器便被用上战场,不仅宋人用,蒙古人也常用回回炮,不过火器的制造、威力与使用仍是不方便,所以才没有大范围使用,不过这火器的威力仍是比冷兵器大,弓箭手纷纷换上火箭,火炮也被拉了上来。
这火箭一发,就如同流星拂空,火炮一震,如陨星坠地,轰隆之声,震天动地,即便是赛因与捏古剌也不敢直面其锋芒,如同一头狼被困在笼中,而外面有人用长枪直刺,左扭右摆,上蹿下跳。
捏古剌道,“拼了!”捏古剌便与赛因脱离出来,两人分开,直奔四处军卒,孔尚之也朗声道,“李泉与我挡住捏古剌,二戒不动挡住赛因。”李泉自从跟了钱卫龙,习得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一身硬打功夫只比二戒与不动逊色半筹。
而二戒与不动,两人联手,就如同那乌龟一样,根本打不动,若是一个不慎,还要背狠狠的撕咬住,即便是四境一时也难以拿下。
李泉守在前面,孔尚之剑光云动,再加上四周军卒的辅助,也挡住了捏古剌,而另一边赛因也是如此,不过四境终究是四境,只见捏古剌与赛因身体极速旋转,不断向着高空盘旋,飞羽难至,孔尚之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见两人一个翻空,便落在城墙上,孔尚之暗道,“麻烦了。”孔尚之大喊一声,“死战不退!”众人便纷纷拼命而战。
而此时,苦竹城东南城门处,打得更是不可开交,城下已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蒙古人尸体,但后面的蒙古军卒就像没有看见一样,不仅不胆怯,反而杀红了眼,纽璘更是亲自上阵,而大宋这边也是不惧,杨立、张实与诸位铁血军卒,站在城墙上,死战不退。
再看孔尚之那边,两位至尊在城墙上不断进攻,但四周密密麻麻都是军卒与武林人士,再加上孔尚之等人挡在前面,双方熬战不休,但最惨的还是城墙下的那些三境,没有四境的庇护,只能龟缩在一起,但时间一长,仍旧无法抵挡大军之威,不断有人受伤,而此时受伤,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赛因见状,心中怒不可竭,更焦虑不已,赛因吼道,“蒙古男儿,有进无退!”赛因说完,那些蒙古三境就像发疯一样,四散开来,不断向城墙上进攻。此时的孔尚之等人就难受了,发了疯的蒙古人,自然让兵力不可避免的分散,况且都是三境,也不能不管。
不过即便如此,双拳也难敌四手,若是在地形险峻,空旷无挡的地带,别说百余兵,就是千余兵,时间一长也能被这些三境一个个磨死,但是若要在这城池之上,强行攻入,那就是截然相反的一番说法。
一刻钟后,即便是蒙古的这些三境,也死伤近半,没死的,也都挂了彩,捏古剌一看城外,东南门正值酣战,蒙古已经付出无数代价,到了这个地步,捏古剌根本没有退路,捏古剌沉声道,“赛因至尊,帮我一把,冲进去。”
赛因看了看四周的手下,这么多三境竟然死了,也是心中愤恨不已,赛因道,“本王就随你拼了!”赛因说完,功力提上十二分,也顾不得火箭飞矢,顾不得二戒与不动的禅杖加身,一根铁杖,变得通红炙热,仿佛空气都燃烧起来,猛然冲进城内。
而捏古剌也是如此,高高跃起,一个铁杖用尽全力,猛然向着东南门一掷,势若雷霆,众人并不敢当,只听咔嚓一下,这跟铁杖直直的透门而出,铁杖既出,捏古剌随即抽出腰中弯刀,但弯刀护身还行,若想在兵海之中进攻,那就力有不逮。
两位至尊虽然奋力而战,但仍旧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虽然局势稳了下来,但东南城门下的数人心态却崩了,这人就是守将赵仲武。捏古剌那一杖,直贴着赵仲武的脑门擦过,崩开的木屑依然插在赵仲武的脸上,赵仲武看着在城门上不断颤抖的铁杖,整个人都吓瘫软了,赵仲武手往地上一撑,又抬起来一看,尽是鲜血,不断的厮杀声从城外传来。
赵仲武站了起来,仍旧看不见城内情况,只能看见捏古剌、赛因与孔尚之等人在不断的翻腾而已,赵仲武指着城内,对身边人道,“是不是蒙古人进来了?”
周围的守军哪知道什么情况,也跟着赵仲武心中惊惧起来,此时门外传来阵阵的撞门声,将赵仲武震的心神更不堪,赵仲武磕磕巴巴道,“投降吧,开门。”
此时,一名兵卒站了出来,“将军,我蜀地无懦夫,大不了一死而已,绝不退缩!”
赵仲武看着这名兵卒,心中犹豫不堪,但赵仲武又随即看了眼捏古剌与赛因的身影,猛然将手中长刀捅入这名兵卒的胸中,四周之人已经看呆了,这名兵卒也是满眼的不敢置信,周围之人,都是与赵仲武无数次同生共死过的,根本不敢信自己的将军竟然亲手杀死自己。赵仲武也根本不看这兵卒的眼神,反而恶狠狠的道,“谁挡我生,我让谁死!”
四周兵卒心态完全崩了,赵仲武大声道,“开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赵仲武将长刀指向诸人,斥声道,“开!”此时,咚咚的撞门声依旧在传来,赵仲武再也等不了了,亲自动手开门,赵仲武一动手,便有两三个胆怯的帮忙,不过片刻,这城门便大开。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自古皆如是。可悲可叹,唯有无言以对。
但更震惊的却是杨立,杨立让赵仲武守城门,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但谁曾行,这原本的得力手下,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反叛?可杨立哪有时间去斥责赵仲武这样的人?心中就算有团团怒火,也只能忍住。杨立紧忙道,“张实守成,我去夺回城门!”
杨立说着,便径直跳了下来,战在最前面,可是已经打开的城门,岂是你想关就能关上的,蒙古大军源源不断的往进涌,杨立只能且战且退,张实也是如此,杨立见状,知道这城是守不住了,杨立朗声道,“兄弟们,这是杨某识人不明,事已至此,唯有报效社稷,替国尽忠,死战而已!。”
张实紧跟着朗声道,“死战不休!死战不休!”在场大多数的宋兵,也都是精忠之人,连声跟着道,“死战不休!死战不休!”
杨立与张实便率领着剩下的兵丁进行巷战,事已至此,再无生机,杨立等人也是玉石俱焚的打法,烧房也罢,毁楼也好,换一个不亏,换两个就赚了,剩下的人如困兽一般,殊死搏斗。
而在后面的孔尚之等人也是心里一凉,这苦竹城竟然这样破了,被一鼠辈所误,孔尚之等人无奈,只能与杨立、张实二人会和一处,进行死战,至于捏古剌与赛因,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而三十余三境,只剩下不到十人,赛因也顾不得剩下的困兽,带着这剩下的三境,便匆匆下山了,只有捏古剌不干休,对孔尚之等人愤恨不已,带着众人清扫剩下的宋军。
孔尚之与杨立等人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也渐渐的不由杀红了眼,这一战便是两个时辰,直到破晓,孔尚之杨立等人依然死战不退。但估摸着,再不过半个时辰,杨立、张实也该步入绝境。
而柳叶,去了一趟龙须岩,一看什么都没有,哪能不知道这是蒙古人的诡计,柳叶便紧忙往回赶,可是柳叶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听见苦竹城上的厮杀声,柳叶暗道不好,运转全身功力,直直的踏空而上,往那苦竹城上直奔,到了之后,柳叶只见一片废墟,地上遍布尸体,鲜血沿着山岩直往下淌,而孔尚之等人被逼到崖边,柳叶心中悔恨不已,因为自己的缘故,竟然让这苦竹城失守,因为自己的缘故,数千大宋忠义之士染血于此。
柳叶长剑一抽,剑光直指孔尚之面前的蒙军,柳叶用尽所有真气,顿时剑气迸发,硬生生在蒙宋军前划出一片空荡,柳叶落地后,拣起地上的一柄长枪,挥舞开来,柳叶道,“尚之,放绳,让兄弟们先走!”
孔尚之见状,急忙去崖边放下几条长锁,柳叶道,“让杨大人他们先走,我断后!”
杨立见状,沉声道,“观主,你们赶快走,后面川蜀的安危,还要多靠你们,况且自古文死谏,武死战,若我杨立走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同袍?”杨立说完,便急步向前,挥舞着长刀向着蒙古军砍去,寸步之间,柳叶想拦也拦不住,更何况抽不出手,杨立刚上前,张实等人也大喊道,“大人,我来也!”
杨立看着后面后面跟来的兄弟,不由朗声笑道,“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柳叶等人只能看着杨立、张实与剩下的兵丁向前死战,一个,一个,又一个不断倒下,在场之人唯有两行清泪,二戒、尚之说着便要上前,柳叶心下一狠,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吼道,“都给我撤!撤!”
而杨立与张实也大喊道,“黄泉路上,我先去也,各位英雄,国事就交给你们了!”孔尚之等人闻言,无不泪如雨下,只能看着杨立等人淹没在无尽的兵海中。
柳叶沉声道,“你们还不走,莫不想让他们白死?不想替他们报仇?”柳叶说完,孔尚之等人只能含泪沿着绳索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