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不管这些,她接了一上午的诊,也早饿了,夹了一筷放进嘴里,一种淡淡的醇厚的香,在嘴里弥漫开了……
嗯,小牛肩肉,野鸡脯子,还有一种是……对了,是香獐肉。
这三种肉,都打成肉糜,做成的肉圆,再烧制而成。味道真的不错。
叶繁郁一样样的夹给侍药,连翘一样样的夹给自己。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吃饱了。而叶繁郁却是从始至终,一点儿菜都没碰,茶也一点儿也没喝。
连翘知道她是防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乐……
如果你不吃不喝,就能躲得过她连翘的毒,那么,她还叫什么毒手啊?
一餐饭终于吃完。
连翘端着茶杯,慢品着这极品洞山金桂,一股清冽的甜香,随着那袅袅腾起的热气,送入她的鼻端。
侍药的眼光流转,与连翘的目光一碰。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从怀里取了手帕,沾了沾唇角,看向叶繁郁的眼睛,已经含了柔柔的笑意,“叶姑娘,这餐饭,是侍药长着么大,吃得最开心的一次。真该好好感谢姑娘。”
叶繁郁将手里握着的一柄折扇放进侍药手里,俯身在侍药的耳畔低语:“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也可以不用找我,自己拿着这把扇子,就可以来此。还有拿好这把扇子,有什么事,都可以到孝王府找我。”
叶繁郁说到这里,声音略一停顿,然后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侍药,我等你,不论到何时,我都等着你。”
侍药的心里一悸,垂着眼睑,将眼里又一次升起的雾气眨掉,抬起眼睛之时,他的眼睛里,又是一片澄澈和清明。
他的一抹笑意挂在唇角,定定的望向,这个坐在他面前的雍容女子……
“叶姑娘,侍药走了。”
她遇到了他,为他倾心之时,却已经注定了这种结局。因为,他早已芳心有系。他的心早已交付给了别人。
此生,她的一片情注定成空……
连翘对着叶繁郁略施一礼,拉着侍药的手,从她定定的目光中,走出了莲心阁。
在他们的背后,那个雍容清华的女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沉沉的微笑。她轻轻拍手,两个小侍,走了上来,将她从榻上扶起,一件件的,将她身上的衣服褪去。
叶繁郁裸着洁白莹润的身子,缓缓的从小榻旁走到了屏风之后,片刻,响起了一阵水声……
房间里的两个放下叶繁郁衣服,正在收拾残席的小侍,脸色发青,瞬间,手里的杯碟坠落在地,一片瓷器碎裂之声中,两人已经软倒在了地上。
屏风之后,叶繁郁从缓缓张开双唇,一个小如黄豆的黑色珠子,从她的舌下吐了出来,落到了叶繁郁手中的茶杯之中。一盏清茶,慢慢地被浓重的墨色,染透。
叶繁郁颤抖着双手,将茶杯放下,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连翘啊!不愧是震惊江湖的毒手啊!
她的心里轻轻呼唤:药儿,我在拿性命博卿一笑,你可看见?
连翘和侍药从鸢飞楼回到狼毒花,已经是金乌西坠,又见黄昏时候。
侍药一路默然,脸上的笑容全数消失,只是软软地靠在连翘的身上,慢慢地机械地迈动着无力的双腿。
转过一个街角,狼毒花的匾额,已经遥遥在望了。侍药突然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子,眼睛盯住连翘,缓慢而小心地问道,“连儿,她,她,她是不是会死?”
连翘宠溺的摸摸这个小人儿的脸颊,在他微仰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柔声说道,“药儿,没有关系的。她身上有东西避毒呢!”
说着,连翘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侍药,“这个是治疗宫里那个贵君疾病的药物。你明天可以给叶繁郁送去。算是我不能出让自己夫郎的一点儿补偿吧!”
侍药瞬间红了眼圈,积聚半日的泪水,紧跟着,滚滚滑落。
他再也顾不得此时两人还站在大街上,扑进连翘的怀里,汹涌的泪水,瞬间将连翘的前襟打透……
拥紧怀里颤抖抽泣地身子,连翘望着西坠的夕阳,仰天轻叹!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她和侍药遇到叶繁郁,或许她会选择放手,但是,此刻,她已经放不开了,而侍药此时的哭泣,大概也只是为了那个人的痴情感慨吧!毕竟,侍药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和一腔痴情,她连翘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叶繁郁,不怨连翘不成全你,只怪你,自己错过了时间。
你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她连翘也是毫无办法的啊。
当连翘拥着两眼红肿的侍药,走近狼毒花,糖糖和绿意,已经从大堂里的迎了出来,见两人都安然无恙,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糖糖微笑着走了过来,挽了侍药的手,连翘则揽了绿意,与同样侯在狼毒花门口的南曲、曲奇和曾威一起,走进狼毒花,一起来到她们的家……狼毒花的后院。
餐厅里的餐桌上,中午的饭菜几乎未动。连翘将几个男人扶到沙发上坐了,轻松的笑笑,“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曲奇、曾威,去给你们做饭去!”
第二天,天色微亮,连翘从床上起身,给绿意盖了盖被子,顺带着,却将侍药,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药儿,起来了。”连翘俯在仍旧闭着眼睛的侍药耳畔,轻声呼唤。“药儿不是要去送药么?现在还不到早朝时间,你送过去,叶繁郁正好可以送进宫去的。”
侍药听叶繁郁的名字,大眼睛蓦然睁大,抬眼看向搂着自己的连翘,确定她不是在拿他调侃,这才默默地点点头。
由着连翘拉着他,给他穿上衣服,带他到卫生间里梳洗完毕。这才随了连翘一起,轻轻地下楼。
外边的天色,看起来比房间里要明亮些。
微微的鱼肚白,已经在东方的天际,晕开。头顶上湛蓝色的天空中,群星以没,只有一颗明亮的闪烁,此时正挂在东方的天空。
连翘带了侍药,从狼毒花出来,她几乎是半抱着侍药,在无人的空旷街道上掠行。
狼毒花离萧王府并不远。两人来到孝王府门前时,孝王府的朱红色大门,也几乎在同时打开。
一抬软轿,从大门里抬了出来。
侍药无力的靠在连翘怀里。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连翘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放开对他的怀抱,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侍药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回首看看,连翘的脸上是一团温煦的笑容,正对着他轻轻点头。
侍药咬咬下唇,努力抚平心绪,迎着那乘软轿走了上去。
“大胆刁民!居然敢阻拦孝王的轿子,你不想活……”轿前侍卫的呵斥,因为看到侍药手里的扇子,而自动消声。
轿子在侍药面前缓缓落下。一个侍卫俯倒轿前禀告……
“禀王爷,一个少年男子,手拿王爷的折扇,挡住了王爷的……”
侍卫的话未说完,已经被疾步而出的叶繁郁,踢翻在地。
叶繁郁从轿子里冲出来,望着站在晨曦中的侍药,喜不自胜!
难道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将他送回到了她的身边?还是,自己的一片痴情,终于将他感动?
“侍药!”叶繁郁轻呼一声,人已经到了侍药的身前,抢前一步,握住侍药的手。眼里由于喜悦和激动,已经是泪花闪烁。
“叶姑娘,请你放开我的手,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侍药的脸上已经不像昨天那般感动,而是平稳沉静如水。
叶繁郁有些惊疑,但还是让听了侍药的话,放开了握住侍药的手的一双手,看着侍药将手里的扇子揣进怀里,接着从怀里套出来两个同样的小瓶。
递到叶繁郁的手里,轻声说道,“这个小瓶上有绿色标记的是给宫里的丽贵君准备的。这有红色标记的小瓶,是给你医毒疗伤的。”
说到这里,侍药抬眼看着叶繁郁,轻声的说道,“叶姑娘,连翘不是坏人。这些都是她让我交给你的。我,我,我……”
侍药连着说了几个我,却说不下去,注视着叶繁郁的一双眼睛里,终于抑制不住的,泪雾迅速的升腾、凝聚,霎那间,泪水已经沿着粉色的脸颊滑落……
叶繁郁的眼里,同样的也是泪水凝聚,侍药没有说完的话,她又怎能不明白?心里因为刚才见到侍药前来骤然升起的希望和喜悦,已经全部消失无踪,她的胸中,那个跳动的器官,正碎裂成千片万片,碎成一捧沙砾,并且从一个正迅速的扩大的漏洞里,流失!飘散在微冷的晨风里,落入尘埃!
她的心,凉了!空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侍药缓缓地搂进怀里,抱紧……
侍药囔囔的声音,从叶繁郁的怀里传来,“我不想你被她所伤。也不希望你们之间,谁伤害了谁……”
叶繁郁的身子一颤,抱着侍药的手臂,紧了紧,仿佛要将侍药就此纳进她已经空寂的心胸,来填补她的空落,来支持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