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门开了。
一位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站在房门中央。一张青春而略显苍白的脸,很消瘦的面颊和下颌,一双忧郁地注视着人的严肃的大眼睛,一对神经质的,变化无常的嘴唇,一头蓬松略有点乱的黑发,她那神态一点儿不粗野,一点儿不轻佻,而是那么沉着和矜持,同时又有点忧郁,有点儿警惕。
小娇看着她笑了。
两人的目光接触了。小姐感觉就像触了电一样。她往后看了一下里面的沙发,示意小娇坐下。小娇看着她她轻轻的走到沙发前。
“你很漂亮!”她说话时尽管只有几个字,音调是那么奇怪地低沉和生硬,而且特别急促。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市场上一般的料子制成的。她身材纤细,比一般女孩略高点儿,她的步态和动作都没有丝毫奇特的地方。
“见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没想到你比她还漂亮,”她仍旧那样低声急促地说,一点儿也没有愤怒和急躁的口气。
“我刚才手房租呢,所以顺便进来了。”小娇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她自己进来的唐突。此时她默默地看着她,她很想猜出但根本无法猜出她的身份。
“我是一个很不幸的人,才会流落到这里,”她说这话时显得不必要的急切和激动,并且从小娇身边后退了几步。继续说道,
“不过,你放心,房租我没有欠过。”
“您可以放心住在这里,”小娇竭力劝她放心,以稳住她的情绪。
“我可以相信您吗?您总不会因为我遭到灾难就落井下石吧?”她茫然无主地站着,把她的钱包从一只手里换到另一只手里,苦恼地叹了口气。
她此时孤独无依的情景感动了小娇。
“您尽可以信任我,我绝对不会伤害您,您可以安全住在这里,”小娇说,“如果您不愿意向我解释您的处境,那么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如果您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去我房间找我,只要做得到,我一定照办。”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楼道里通往客厅的房间,那儿有小娇的卧室。
“您真是一位好人,我能遇见您,感到非常幸运,”她的语言很柔和,那声音在颤抖,但是忧郁地注视着小娇的那双大眼睛并没有闪出泪花,仍旧紧盯着小娇。
“我偷偷地跟着您多次,只是在后面躲着,不敢冒然跟你说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跟着你的前几次我担心又害怕,只是我慢慢地发现,您的画画的特好,钢琴弹得也好,您能答应我有空的时候来我屋子帮助我指点一下绘画和钢琴吗?您能答应,您会答应吗?”
她说完眼直勾勾地瞅着小娇,又把她的钱包从一只手换到又一只手,之后又焦急地向门的方向望了一下,那种在恳求中露出的目光恐惧而惊慌。她说起话来像个孩子,像小孩那样向小娇暴露她的思想。
“你的画呢?”小娇问着。
“在这里。”她说着掀开了她床头的一个帘子。
小娇的脸色顿时变了!此时感觉自己的浑身的血液在倒流。只见她墙上贴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小画,但那画上都是同一种姿态各异的动物,猫!
小娇的心彤彤地跳着,她感觉今天邪门了。
上回说道小娇看见墙壁上的这些猫,心彤彤地跳个不停。她这觉着这里绝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她于是迅速地转过身。小娇正欲转身离开时,她一下子跳到小娇的前面,并抬头看了一眼小娇,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焦虑神情。她又显得心神不定了。手指不停地在嘴边摸来摸去,“姐姐,我叫悦香,”她说。“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是不是以为厌烦我才要快速的离开?”
小娇赶紧说着,“不是,我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会把画画好。瞧你这样喜欢我,还特意的来看我。”
她的话说完,小娇停留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地对她说道,“你很有天赋,也很有潜质,你做你的事情就是了。”
小娇说完这些话,感觉自己的心灵深处再一次的震颤着。
“我会继续画它们的。”她自言自语,“我一定要努力,画的活灵活现,瞧你这样喜欢我。还给我指导。。。”接着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小娇,“记得你要时常来看我啊?”
小娇最后一句话没有听见,只是听见了前面的一句,她感觉那句话足以置自己于死地。她还要继续画,要画的活灵活现。。。。
“你画吧,我会经常来看你。。。。。。”
小娇说完这几句话,转身离开了屋子。
走出楼道的她,发热不仅有自己的心,还有自己的脸,她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到底那个老太太临终的话是真还是假?——一生不见猫?
怎么可能!二姐喜欢猫,悦香画猫。二姐答应清除出去所有的猫,难道就能保证日后出去不见猫了吗?
这个房客还画猫。是不是真的自己在劫难逃?不管老太太的话对还是不对。自己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能把她也赶走吗?以她精神不大好的名誉把她赶出二姐的房子?这样可以吗?可以的,见机行事吧!
她刚才答应悦香常去看她这句话时,是未经仔细考虑的。只是她刚才的话小娇感到很奇怪:偷偷地跟着我多次,发现我绘画,发现我弹琴。为什么跟着我而不唤住我呢?
自己不过才来二姐这里两天,只是熟悉了一下二姐的生活环境,今天才刚刚接过这些活,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至于说她神经病,也就是精神病院的那种癫疯状态,实话说,小娇此时可没有去想。无论是她在言语中还是在特殊的行动中,都没有能证明她就是那种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疯子。即便是刘姐刚才说了。此时,小娇感觉自己也不能相信。”
小娇在楼道里徘徊了很久。是继续让她呆在这里呢,还是让她离开之间产生了矛盾。
她感到自己好久没有徘徊,好久没有这么迷茫过了。矛盾的事情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同时也为自己的工作里加了自己的私心而深感愧疚。
于是,小娇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尴尬的想法,只能立即让自己忙起来,暂且忘了这件事情。
楼道里不是很脏,但她决定打扫一下。
这一天中接近黄昏的时候,小娇开始试着在楼道里擦着玻璃。
小娇听见‘吱扭’一声,一间租户的门轻轻的开了,小娇侧过脸尽量的不去注意。
悦香从里面悄悄的走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娇。脸色立刻白了。她急切地瞅着小娇,不走进跟前,也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很久,小娇装作没有理她,她才蹑着脚悄悄往外走。
她从她身边越过去的时候,她不说话,小娇也装作看不见。
悦香走出不远。小娇立刻放下手里的抹布,也悄悄的跟在后面。
悦香就在不远处,她柔软的身子使人产生了一种怜悯的感觉。她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又肥又大,里面穿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头上戴了一顶朴素的草帽。微微低垂着头,双臂裹在外套里,那样子也像一个细脚伶仃的稻草人穿了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她看了看四周,在路旁招了一辆出租车。小娇在不远处停下来,看见她上了车。也快速的走进车棚,开车紧跟在后面。
大概走了很远。一个小时以后,七拐八拐,才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这个城市小娇不是很熟悉,但是只能紧跟着那辆的车。
悦香姑娘在一片坟地前下了车。小娇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也把车隐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紧跟着她。
她就这么着在暗淡的残阳中一路走着。早衰的落叶被风吹的在她面前旋舞,腾上落下,纷纷散布在她脚跟前。她好像没有发现这些,始终不去理会,一直向前走。这种执着和韧性,小娇怎么也不会把她和神经的姑娘联系起来。
此时的乌云在西面天边乱腾腾地涌起,她好像没有发觉,小娇也只的硬撑着。风从树林那面冷飕飕的吹来。凄厉地传到耳朵里。
小娇看了一下周围,四周不见人影,刚才的那个司机也不知去了哪里。比想象中的场景更加的冷落。
但是天生固有的好奇心,使得小娇一直紧盯着悦香姑娘。
她往前走,她也只能跟着往前挪步。只是坟地里毫无掩蔽,要找个藏身的地方可真不容易。
小娇必须很小心,很小心的去选择那个隐身的地方。
幸好前面一座高高的坟地,一块大大的墓碑,离悦香跪下的地方不是很远。小娇犹豫了一下,一种自然的本能,小娇不愿意隐藏起来,尤其是那种地方,可是这里都是这种地方。
为了进行观察,又非隐藏着不可,小娇定了一下神,决定走到墓碑后。
此时,层云在飒飒劲风中低沉地浮过坟地上空。看不见一个生物,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鸟在附近飞过,没有狗在附近发出吠声。间隙中只听见坟旁矮树凄凉的景象,一个凄凉的时刻。
小娇躲在墓碑后,数着黄昏的每一分钟的消逝,心情很快地低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