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傅韬计划少给他们垫付些钱先买套七十来平米的房子,足够傅方老俩口住了,他们三个闺女都已出嫁了,就是逢年过节来看望他俩,一家人挤挤也能凑合着过去,宁西市多少退休老人不都是这样生活的?可张忠明死活不愿意,说房子小太憋气。
房款、维修基金、税费,连带简单装潢,一下子花去了30多万元,2011年以前他俩的工资早已按时支付,从未拖欠。这样2012年这年夏天,傅方在弟弟这里提前预支了他们两口子后几年在果园打工的工钱。
虽说买房款等于把傅方俩口子后面几年的工资提前支付了,可也不可能看着他俩守着新房不吃不喝吧,傅韬每年又挤出钱给他俩预支一万多元冬季的生活费、物业费和暖气费等。
傅方俩人一年里春、夏、秋三个季节7个月在果园打工,都是包吃包喝包住,自己不花一分钱,俩个人一个冬天一万来元足够花了。
前前后后算下来,傅方俩口子早已在2012年提前把后面的七八年的工资花销完了。在宁西市拥有了一套楼房,总算成了城里人了,俩口子感激涕零,信誓旦旦承诺道,今后一定好好给弟弟干,用吃奶的劲来干活,一定不再让弟弟赔钱了。
自从他们拥有了一套城市住房,张忠明比以前变得更喜欢回宁北县农村老家了,以前那几年俩口子是冬季在农村平房住,春夏秋三季中途也就回一两次家,基本都在果园居住。
这几年虽说把宁北县乡下的平房卖了,可俩口子回家乡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张忠明俩口子格外喜欢同村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神情打量他俩,在同村人发红的眼神下,俩人的头昂得像斗架的小公鸡般那样高,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从未有的自信。
张忠明俩人如今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了,总算不用再活得窝窝囊囊让人看不起了,跟同村里人说话声音也高了,气也粗了,以前斜着眼打量他们的大户马奎现在跟他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张忠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活得像个人样了。
现实永远是真实得难以让人接受,再善于伪装的人在时间的冲刷下,早晚都会原形毕露。
所以说时间是辨别人品好坏的最佳工具,时间是考验一个人良知的无形、看不到摸不着的精密仪器,时间能让被隐藏的现实展现得那样残酷、那样无情、那样无助、那样无力、那样无奈,而又格外真实。
时间又喜欢捉弄人,被刻意掩饰的真相就是时间捉弄人的结果,往往来得那样慢,几乎停滞不前,如同老牛拉破车吱扭吱扭慢腾腾得走来,等善良的人们看到真相时,一切都迟了,无法挽回了。
张忠明俩人嘟囔着,总不能现在就回去吧,得了,干脆俩人坐在玉米地头先给三个女儿打了个电话,最近几个外孙女和外孙都咋样,半个多月没见这些小家伙了,挺想他们的。俩人与三个女儿聊聊天打发了时间,然后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看看西边的日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得哩,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家做饭吃了。傅方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跨上摩托车。
俩人晃悠悠坐着摩托车“风尘仆仆”得回到院子里,进了厨房傅方开始忙碌起来,手脚麻利得从海尔冰柜拿出一大块羊肉,晚上吃个汤面片吧,中午吃的是韭菜炒鸡蛋家常面,没吃肉,张忠明午饭时就叨叨了,干脆多放点肉堵住他的嘴吧。
院子里没有红色皮卡车,傅韬又出去了?无事可干的张忠明探头探脑站在傅韬土坯房窗户瞅瞅里面,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整天瞎忙个啥哩。
原来,刚才计算完各家应缴的电费,傅韬轻车熟路拍照发到他发起的手机微信群里-----大杂院。最后语音说了句话:“朋友们,各自把应付的电费微信转账给我,最后期限限制到明天上午12点。”
总算得空小憩一会儿,他坐在沙发前,给自己倒了杯荆芥茶,在自家地头的阴坡、自然沟里有不少野生的荆芥,开着浅浅的淡蓝色,闻闻叶片有股浓浓的清香味。
每年5月份,他都会到阴坡和沟里去采摘一些,自然晾干后留一些自己泡茶喝,一大部分送给自己老娘,老人家肝火旺,眼睛常常发涩发干,喝了这茶后会舒服些。荆芥有解热、抗炎镇痰、抗癌的作用。
这段时间地里事情太多,债务压身,临近还贷款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不是着急上火的,最近肝火有些旺,慢性咽炎又犯了,喝了三四天,感觉好多了。
没坐一会儿,手机响了,傅韬接听后,赶紧出门,火烧火燎得开车往离这里大约五六公里的村庄赶去。
刚才的电话是布拉克村的好朋友亚森江打得,原来亚森江的弟弟赛夫喝农药了,现在人事不省,急需要送到乡卫生院抢救,家里没车,想到了他,让傅韬帮忙将人送到卫生院去抢救。
红色皮卡车以七十多码的速度在砂石路上飞驰,砂石路坎坷不平,垫得皮卡车到处叮里咣啷乱响。皮卡车所过之处,一阵土灰扬起,灰腾腾的,看不到后面的景色,一阵功夫,乌烟瘴气的灰尘一路而起。
没到几分钟,傅韬就赶到亚森江爸爸家,将车位置停好,皮卡车屁股对着大门,将车厢门打开。
院落大门早已围观了不少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老百姓,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得窃窃私语,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见傅韬来了,大伙主动上前来打着招呼,并自觉给他让条路。傅韬穿过人群,几个大步跨到亚森江爸爸家西偏房里,只见身材高大的赛夫躺在土炕上已经昏迷了。
顾不上其他,他赶紧与亚森江在几个壮小伙子的帮助下,吃力将赛夫抬到皮卡车车厢上,几个小伙自觉上了后车厢,傅韬开车飞驰到乡卫生院。
到乡卫生院,在医生指挥下,大家又手忙脚乱的把人抬进抢救室,医生和三个护士快速进去抢救。
坐在走廊的长条椅子上,亚森江着急得不时将耳朵贴在紧闭的手术门前听听里面的动静,一会儿在走廊着急得踱着步。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傅韬感伤起来,叫他过来坐下休息,顺便问下赛夫喝农药的原因,来分散亚森江的注意力。
这么多年来,赛夫经常来果园干杂货挣钱,在傅韬眼里,他是这些小伙子中最腼腆的一个,人话不多,干活心灵手巧。
上次来果园干活大概是半年前刚开春时,当时赛夫家里没啥活了,他就来给果园打工,给傅韬拉125水带和滴灌带,然后接小三通等杂活。傅韬和他用两天时间把准备工作干好,俩人干活都手脚麻利,效率快。记得是第二天晚上,果园的果树全部都上水了,没耽误一点功夫。当时赛夫干完两天活,羞赧得跟傅韬开口,当天结账拿走了两天工钱。
没想到小半年时间没见面,他竟然干出这种傻事,傅韬嘘唏不已。心里猜测到,会不会是跟他对象闹崩了,34岁的赛夫因性格腼腆,一直没有女朋友。两年前好不容易相处了对象,虽说姑娘是个30来岁的老姑娘,但好像是乡里学校的老师。
曾经听亚森江说过,人家姑娘就是看上赛夫为人老实勤快、心灵手巧,没啥抽烟喝酒的恶习。赛夫对这个姑娘自然是一见钟情,满意的不得了。
亚森江用流利的汉话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年元旦,姑娘提出俩人结婚的唯一条件是在乡里买一套房子作为婚房。
但是赛夫早已在村里划分的宅基地上享受了国家补贴政策盖建了一幢80平米的抗震安居房,还搞了比较豪华的装修,前前后后也花了六七万元,手头实在没钱了。他建议就拿村里的住宅当婚房,俩人结婚后,女方上下班他保证每天骑摩托车接送。姑娘见在乡里买房是不可能了,就与赛夫告吹了,没几天与一个在乡里有房的男子谈起了恋爱,一周前,俩人已经结婚了。
性格内向的赛夫听说姑娘结婚了,几天躲在家里不言不语,家人劝说安慰他,心情似乎好了些,都没有想到今天下午趁家里老人到邻居家串门时机,他会走上这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