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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闲适篇 (1)

中国自从有了一个庄子,便产生了一种浪漫主义的文化,随之也就出现了一群热爱闲适生活的文人,这种爱闲适的性情是由于酷爱人生而产生,并受历代浪漫文学潜流的激涌,从而形成了一种人生的哲学——道家哲学。道家重视人性的自由与解放,因此更有利于人们休养生息的需求,从而使中国知识分子能更轻松地进退,理解出入之间的智慧。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

■ 一

宠辱不惊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②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迷津指点:

① 宠辱不惊:对于荣耀与屈辱无动于衷。

② 去留:去是退隐,留是居官。

古文译读:

对于一切荣耀与屈辱无动于衷,用安静的心情欣赏庭院中的花开花落;对于官职的升迁得失漠不关心,冷眼观看天上的浮云随风聚散。

■ 二

我贵而人奉①之,奉此峨冠大带②也;我贱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③也。然则原非奉我,我胡④为喜?原非侮我,我胡为怒?

迷津指点:

① 奉:奉承。

② 峨冠大带:高耸的帽子、宽大的衣带,皆为达官显贵所着,故常代指高官显位。

③ 布衣草履:布织的衣服、草编的鞋子,皆为平民百姓所穿,故常代指贫穷低贱。

④ 胡:同“何”。

古文译读:

当我富贵时,就有人来奉承,这是奉承我的官位和权势;当我贫贱时,就有人来欺侮,这是欺侮我的衰败和贫穷。然而这原本就不是奉承我,我何必高兴?这原本也不是欺侮我,我又何必生气?

■ 三

毋忧①拂意②,毋喜快心③,毋恃④久安,毋惮⑤初难。

迷津指点:

① 忧:本义担忧,发愁。《说文》:“忧,愁也。”

② 拂意:违逆其心意。

③ 快心:称心。指感到满足或畅快,亦指使感到满足或畅快。

④ 恃:依赖。

⑤ 惮:本义畏难,怕麻烦。这里指顾虑畏惧。《礼记·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古文译读:

不要为不合意的事感到忧心忡忡,不要对高兴的事欣喜若狂,不要对长久的安定过于依赖,不要对开始遇到的困难畏惧害怕而裹足不前。

■ 四

以我转物①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属逍遥;以物役我②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③。

迷津指点:

① 以我转物:以我为中心去推动和运用一切事物,即我为万物的主宰。转,支配。

② 以物役我:以物为中心,而我受物质的控制。

③ 缠缚:束缚,困扰。

古文译读:

以我为中心来操纵支配一切事物的人,成功了固然不觉得高兴,失败了也不至于忧愁,因为广阔无边的天地到处都可逍遥自在;以物为中心而受物欲所奴役的人,遭遇逆境时心中固然产生怨恨,处于顺境时却又产生爱恋不舍之心,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会使身心受到束缚困扰。

■ 五

子生而母危,镪①积而盗窥,何喜非忧也;贫可以节用,病可以保身,何忧非喜也。故达人当顺逆一视,而欣戚②两忘。

迷津指点:

① 镪:古时用来贯穿钱币的绳索。此处作金银的代称。

② 戚:忧伤。

古文译读:

孩子出生时母亲面临着生命危险,财富积累了就会招致盗贼窥视,怎能说这是喜而不是忧呢?贫穷可以使人勤俭,疾病可以使人学会养生,可见任何值得忧虑的事都伴随着欢乐。所以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总能把福和祸一视同仁,也就自然忘掉高兴和悲伤了。

■ 六

不可乘喜而轻诺①,不可因醉而生嗔②,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迷津指点:

① 轻诺:轻易许诺。

② 生嗔:生气,发怒。元·杨梓《敬德不伏老》第一折:“休论我性不容人,拳打了谗臣,恁般生嗔。”

古文译读:

不可以乘着喜悦而轻易许诺,不可以因为醉酒而生气发怒,不可以乘着快乐而惹是生非,不可以因为疲倦而鲜有终了。

宠辱不惊是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风流,宠辱不惊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宁静平和,宠辱不惊是诸葛亮“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崇高境界。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我辈俱是凡夫俗子,红尘的多姿、世界的多彩令人怦然心动,名利皆你我所欲,又怎能不忧不惧、不喜不悲呢?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追求名利而抛弃道德,触犯法律,更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沦为名利的奴隶而失意落魄、心灰意懒了。也正因如此,自古至今能做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人极少。唐代的武则天,死后只给后人留下了一座无字碑,千秋功过,留给后人评说。碑上不着一字,却占尽了千古风流。还有那位著名的赵朴初先生,在遗文中写道:“生固欣然,死亦无憾;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牵挂。”

唐元和十四年,宪宗帝遣使者去凤翔迎佛骨,京都长安满城都是信佛热,出现不工不商不耕不织的现象。韩愈直言上书《谏迎佛骨表》,痛斥佛不可信,并提议将之“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正在兴头上的宪宗帝看过《谏迎佛骨表》后龙颜震怒,于是将韩愈贬为潮州刺史。而韩愈并未因此委靡不振,他上任伊始,便四处体察民情,驱鳄鱼,除民害,兴教育,办乡学,废恶俗,释奴隶,修水利,上农业,为潮州的兴旺和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韩愈在潮州任上只有短短的八个月,其他的遭贬之人遇到这样的打击也许还未从失意的阴影中走出呢,而他在这短暂的两百多天里,为当时属于蛮荒之地的潮州的建设作出了一系列努力。一千多年来,在韩愈的影响下,潮州以独特的地域文化成为文化名城。这让今天的我们深刻地感受到韩愈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博大胸襟。

人生旅途中必然要经历很多风雨,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痛苦,然而只有经历和体验了人性所有的弱点后,我们才能使自己的胸怀变得宽阔,意志变得坚强,才能正确体会人有百折不挠之真心和万变不穷之妙用的深刻。所以当面对人生中的不如意时,无须心生浮躁,患得患失,否则只会让我们的大半人生沉浸在悲观的心情中。放弃过多的私欲,我们才能真正明确自己的生存价值。

融合心理学、教育学与禅学于日常生活应用的倡言人郑石岩教授,在禅的心理效应训练书中说过:“人的生活既需要重视事功的追求、物质的创造,乃至财富、权力和生活现实的维持,同时也需要注意内在心灵的成长,才能打开心灵生活的视野。这是说清醒的智慧不是存在于自我心中,而是在于自由的心灵,不因为高山就高贵,深谷就低贱;不因为急流就壮观,湖泊就停滞,付出不是一定有回报的,客观上就是付出不一定每次都有回报,这本身是人生一种常态,所以所有的成败、顺逆、高下、得失都是生命庄严的一部分。”一个人只有能抛弃欲望,不被外物所引诱,不被外尘所迷惑,而保全生命中内在的真善美,才能真正做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才能真正做到心态平和,怡然自得;才能真正做到达观进取,笑看人生。

刘翔,一个让所有中国人为之骄傲又为之痛心的名字。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刘翔以12.91秒的成绩平了保持11年之久的世界纪录,那一刻他让世界对中国田径刮目相看。然而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他却因伤痛不得不退出比赛。当他一瘸一拐走出赛场的时候,有人叹息,有人失望,甚至有人唾弃。

换作常人,在这样的失败和压力下可能早已放弃,可这个年仅25岁的年轻人心静如水,日渐成熟起来。2010年11月24日,在第16届亚运会田径男子110米栏决赛中,刘翔以13.09秒的成绩轻松夺得冠军,成为亚运会该项目的“三冠王”。比赛后,当记者问及这次夺冠会不会增加自身压力时,刘翔表示,经过人生的低谷之后,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的未来,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轻,对自己来说只要尽力就好,没有什么包袱。

胜固可喜,败亦欣然。无论赛场内外,有了这样的心态,就永远是一个强者。正如刘翔所说:“作为运动员,都想把精彩时刻多留一点。但我觉得不要把结果看得太重,因为竞技体育很残酷。”正是因为有这样一颗平常心,刘翔在赛场上越发光芒四射。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中的一种境界,也是古人修身养性时的一个道德标准。古人云“心为形所累”,人的欲望越大,生活的压力也必定随之增大;反之,如果人生中能少一点欲望,就会多一分轻松与洒脱。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顺境和逆境组成的,这是事物的两个方面。我们不能在顺境时扬扬自得、得意忘形,逆境时怨天尤人、妄自菲薄。现实是残酷的,当我们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受到了难以承受的打击时,要学会用一颗平常心去勉励自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自卑、不气馁,才能百折不挠,勇往直前。

正所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人世间的万事万物无论是长是短、是苦是乐,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所以应当抱有随遇而安的态度,事情来了就应该尽心去做,事情过去后,心要立刻恢复到原来的虚空平静,方能保持自己的本然真性。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人们的负荷越来越重,精神越发空虚,思想也异常浮躁。很多人因为得到一些物质的财富而欢天喜地,高兴得手舞足蹈;而在失去一些东西时又会痛哭流涕,情绪一落千丈。这就是现在的人觉得活得很累,不堪重负的原因。人们以牺牲自然为代价,从而陷入世俗的泥淖中无法自拔。面对金钱的诱惑、权力的纷争、宦海的沉浮,我们或喜、或悲、或惊、或诧、或忧、或惧,这样的生活如何能感受到生命的乐趣所在呢?

在物欲横流的当下社会,我们若能远离尘世的喧嚣,保持心灵的一分澄明,便能透过灯红酒绿看到最纯真、最自然的自己。正如陶潜诗中所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一个人只有做到了“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方能达观进取,笑看人生。

要知道,人是自己心灵的主宰,追求属于自己灵魂的快乐而又服务社会,才能做到心态平和,怡然自得。因此,无论是年过花甲的老者,还是没有太多人生历练的青年,只要有这么一种恬淡的心境、包容的心态,就一定能品尝到生活中最贴近自然而又最让人心动的快乐。

人生在世,难免考虑功名利禄、荣辱得失,但是它们在我们心中的位置,与人的生命健康和快乐相比,永远都应该只是身外之物。为自己保持一种宠辱不惊、淡定自若的人生境界,还自己生命一分自然和真实,也许更多的快乐和美丽就会油然而生。

心地能平稳安静,满眼皆青山绿水

■ 一

徜徉①于山林泉石之间,而尘心渐息;夷犹②于诗书图画之内,而俗气潜消。故君子虽不玩物丧志③,亦常借境调心。

迷津指点:

① 徜徉:安闲舒适的样子。

② 夷犹:流连忘返。

③ 玩物丧志:玩赏珍宝而丧失了本来的志向。

古文译读:

悠闲地游玩于山间树林清泉怪石之间,尘世的俗心就会渐渐止息;浸淫在读书吟诗作画的情趣当中,庸俗的气息就会慢慢消失。所以有德行的君子虽然不会因为沉溺于玩物而消磨意志,但常常会借助幽雅的环境陶冶情操。

■ 二

春日气象繁华,令人心神骀①荡,不若秋日云白风清,兰芳桂馥②,水天一色,上下空明,使人神骨③俱清也。

迷津指点:

① 骀:舒缓荡漾。马融《长笛赋》:“安翔骀荡,从容阐缓。”

② 馥:香,香气。谢朓《思归赋》:“晨露晞而草馥。”

③ 神骨:精神和形体。

古文译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