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和氏璧:生死追踪中国第一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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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加入三人小组(2)

这个谢子维是老家伙了,应该接一个案子破一个案子,可每次都会出纰漏,不是给嫌疑犯跑了,就是给嫌疑犯拿枪打了胳膊打了腿。叫他带小杨是害了小杨,带不出名堂,打算把这家伙踢到门房去。几次下决心的时候,都是一下子来了好几个案子,人手不够了,只好将就着用他。昨天一个九十来岁的老人去世,人家是自然死亡,可这个姓谢的还把法医叫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没查出任何问题,白忙乎一阵子。

这家伙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给马队长训了几句,谢子维和小杨两个人上洗手间撒尿。

小杨问:“老谢,你在查什么案子呢?”

谢子维说:“我要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信心固然坚定,但情况并不乐观。卞克润到底是练气功岔了气走火入魔死的,还是怕查出他是杀人凶手畏罪自杀?谢子维一时无从判断。而刚才捉到的那个一撮毛,好像跟卞克润毫无关联。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谢子维茫然不解。

下一步,应该调查那个和氏璧是真是假才对。

狡兔三窟就讲的是戴立、戴正兄弟两个。他们一接了姓甘的这个活儿,就很快找了三个落脚点。一个在中央门那边,一个在栖霞山这里,还有一个比较远,在高淳固城湖的湖边;那是一个离村子稍远的老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荻芦塘,荻芦中有一只看鸭人的小船儿。在他们看来,拿到东西不算什么本事,拿到东西跑得掉躲得了,才是行家里手。

戴立趴床上画图,不知画了多少张了。旁边是他的手提电脑,里头正显示着一幅结构复杂的建筑图。你要进得去出得来才行,还不能拿枪杀人,也不能放火烧房子,这就要动脑筋,细心设计路线,精确计算时间,不能有半点马虎。他昨天夜里已经去过一趟,该证实的情况都已证实。只要时间算得准,成功的把握还是比较大。

戴正一面啃鸡腿汉堡包,一面看昨日的报纸,从窗口能看到栖霞寺的琉璃瓦屋顶。兄弟两个在屋子里才待在一起,出门都是单独行动。因为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一样,头发也一样,邻居以为这屋里只住了一个人。

订金是三分之一,已经打到账户里了。这个活儿不算大,钱不是很多。毕竟抢的是银行的保险箱,不是银行金库。兄弟两个正打算抢一次金库呢,搞一次大的,以后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做犯法的事,改邪归正做老实人做到死。可到底多大一笔钱才是大的,兄弟两个意见不同,戴立说一次搞五百万就行,戴正却认为不上五千万算不上大。所以,改邪归正的日期,就一拖再拖,变得很遥远。

戴立的手机响了,是姓甘的打来的。

“今天不要去那边了。”

“怎么啦?”

“那东西可能被转移。”

“知道了。”

“那边探头太多,少露面。”

“没错。”

戴立将手机扔到床上,仰脸看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那盏老式吊灯。画图纸画得头昏脑涨的,歇一会儿再说。手提电脑里头的那套银行建筑图,是甘士榕弄来的。这家伙究竟花了多少钱,打通了多少关节,才弄来这些图,戴立猜不出来。

现在只知道那是一个一拃见方的花梨木盒子,戴立手里有这个盒子的照片,但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盒子上还封了一个黄表纸封条,这封条日期是一九六七年八月二十二日。

乖乖,一九六七年,这时候咱老爸才十岁不到,我们两个还在前世人生里头没出世呢。

盒子上还挂了一个黄颜色的小锁头,这锁头是不是金子做的?

假如这是一把金锁,里头的东西肯定值钱。

主人将它藏在银行里,姓甘的出钱叫我们去抢,就说明这是一样宝贝东西。

肯定是一个古董,东西不大,顶多拳头大小。

不是越王剑,再短的剑也搁不进去。

不是司母戊鼎,再小的鼎也搁不进去。

不会是金子,拿金锁头锁金子没道理。

应该是玉石,金枝玉叶、金童玉女、金口玉牙、金相玉质,古代人喜欢金配玉。

“这么大一块玉石也值不了多少钱呀。”戴立自言自语起来。

“你是讲和氏璧吗?”戴正还在看那张报纸呢。

“啥叫和氏璧?”

“你自己看。”

报纸扔过来了,两个版面写的都是这个东西。戴立一面看,一面叫戴正把手提电脑拿过去,插上无线宽带卡,百度下这个和氏璧。

报纸上的文章,戴立只一目十行瞧了一遍,后来就一直盯着那张玉石照片看。做版面的蛮有敬业精神,宽和高都摆了尺子,看得出尺寸来。于是叫戴正把拍了花梨木盒子的那张照片从电脑里调出来,计算这个叫和氏璧的东西,能不能搁到这个盒子里。

戴正在天涯社区的一个论坛里,查到这样一句话:“假如这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和氏璧,这就是拿和氏璧做成的那个传国玺,若拿到苏富比拍卖行去卖,其底价至少为八千万美元。”

戴立扔了报纸,伸了个懒腰,对戴正说:“看来我们至少要卖到二百万美元才行。”

“你是讲,那个姓甘的要我们去银行拿的那个盒子,就装的是和氏璧?”

“肯定是。”

戴立吩咐戴正在网上找一下广州的玉石商人,以及在广州的香港商人。

弄到手就到广州去。

最好通过广州佬卖给香港佬。

或者通过香港佬卖给英国佬。

底价为二百万美元,少一个子也不卖。

戴立站在窗口看栖霞寺,心里兴奋,开了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二锅头,也啃起鸡腿汉堡包来。

“你觉得楼底下那个摘了顶灯的出租车老停在巷子那边对不对头?”

“车子里好像有个人。”

“你下楼开车去江边一趟,捡人少的地方走,看一下背后有哪个跟踪你。”

戴正出去后,戴立就开始收拾东西。该烧的烧了,该扔的扔了,可能留有指纹的地方,拿抹布都抹了一遍。还没动手呢,就给人跟踪到,看样子这一次不会太顺利。戴正开车走了,那个出租车仍没动静,车子里面的人也看不到了,应该不是盯梢的,自己把自己吓得掉了魂。

从阴凉的地下室里出来,卞思诚觉得上面特别热。三叔不要他扶,瘸着腿下去,瘸着腿上来,腿脚还算灵便。三叔是亲眼见过那个东西的,给它拍照的时候就在跟前。二爷的自裁,憋住气把自己憋死,是要唤起他对这个家族的忠诚之心。他已经看完那本乙种堂谱,已确信那就是被刻成了传国玺的和氏璧,并已知晓和氏璧在金陵卞氏家族手里的几次失而复得;每一次都有卞姓家族的人死于对它的保护或追寻,都是有名字的,都有详尽文字记载。

“**********”时候的事情,也写到乙种堂谱里头了。那是二爷写的,文字简约明了,带点儿文言文味道。以前和氏璧一直是搁在地下室里头的一个暗室里,那里面的暗门、暗龛、暗柜,各有一个锁头锁住,每个锁头的钥匙,分别搁三个人手里;这种保管制度,持续了上千年之久。“**********”破四旧的时候,怕给红卫兵抄走,东藏西掖十来年,一直到银行开办租用保险箱业务,才送到银行去的。

也写到一卷底片落到了一个谢姓工程师手里。那卷底片上有六张和氏璧照片。那个工程师要卞氏家族把和氏璧拿出来交给国家,不然次日就去文物局说出这个东西。因为那个工程师当晚不幸身亡,这才躲过一场劫难。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给巷裆里一颗流弹打到胸口。”

“怎么会这样子巧?”

“这东西蛮邪乎,什么异出怪样的事都会有,连秦始皇都怕它。”

卞思诚知道那个故事。当时洞庭湖风大浪大,不把它扔到湖里就要翻船。秦始皇吓得脸都白了,扔下去立马就风平浪静,没有危险了。这是公元前二一九年的事。

后来,在华山那边的华****上,有个老人手持这块和氏璧,拦住一个出差回来的官员,称秦始皇为祖龙,非物归原主不可。《史记》中“为吾遗滈池君”,讲的就是这件事。在月亮底下,老人的白发白须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连夜赶路的官员刚把和氏璧接过来,老人就倏地不见了,就像吃了隐身药或披了隐身衣似的,从眼前忽然消失。这是公元前二一〇年的事。

和氏璧失而复得的次年,秦始皇就死了,死在河北沙丘。

“不见天日就没事。”三叔讲这个话,是要消除思诚心里的害怕。“只要把它搁到地下室,藏到花梨木盒子里头,不去碰它,不去惹它,就不会出事,也害不到人。银行保险箱也是在地下室里,所以这东西一直安生得很。”

关键是拿思伍怎么办。

有人看到谢警官是先来祠堂找了思伍,然后就直奔二爷那里,才发现二爷断了气的。如果思伍没跟谢警官讲到和氏璧,就什么事都没有,不必担惊受怕。若是讲了,就得想办法不让谢警官往下查。眼下不能拿思伍怎么样,一旦发现他有企图,背弃誓言,就要立马解决他。

二爷生前对思伍没好印象,几次说过当心思伍背地里捣鬼。

思诚已经朝卞标石像磕了头,朝祖宗起了誓,三人小组又建立起来。

思诚到现在才明白二爷对祖宗的忠诚,更是他对自己的忠诚,是忠诚于自己的人生信念。

就像受了传染一样,思诚不再犹豫,不然二爷就白死一场。

总要有个信念才行。

有了信念,才感觉活得值。

一生一世只知道吃好穿好,其实跟动物没什么差别。

你身上流淌着祖宗的血,没有列祖列宗的传宗接代,就没有你的存在。

按理应该把和氏璧献给国家,可他没有这样的权力。

这世上,哪个人都身不由己。

假如他仍犹豫不决,下一个给他喝砒霜的无疑是三叔。

3

这几天王嘉怡越发痴迷于和氏璧了,端木教授要给她提个醒。

她连东西都没看到就这样疯狂,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发短信,还拽住教授给她开车,跑到东跑到西,却跑不出名堂来。这么热的天,躺到床上多好。屋里打了冷气,喝点儿冰镇黑啤,一起看《24小时》多好。这个美国剧编得蛮长,看了一个月了还没看完。单是躺在一起,就觉得舒服,看不看碟片无所谓。

“你是除了跟女人睡觉,什么也不想。”

“想什么也不及想女人有意思。”

“下学期你就不要讲亨廷顿了,给学生讲一门新课。”

“讲什么新课?”

“如何找女人睡觉。”

“这点子好是好,但教务处不会同意。”

教授嫌外面热,怎么也不肯出门。王嘉怡拿了教授的车钥匙,砰地摔门出去。眼下她还是新手,还不会倒车位,驾了车跌跌爬爬往前开。幸好那个姓宗的房子前面有一块空地,用不着精准倒车子。

这是郊外的一个别墅区。每个别墅房子门口都有探头和对讲机。宗天佑不会让陌生人来他的别墅房子,但这回破例请了王嘉怡过来。偌大的房子里头,只有一个老妈子在厨房间洗啊抹啊,没声音。王嘉怡喜欢看人家的房子,宗天佑也让她看,于是楼上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连阁楼都爬上去瞧一下。

奇怪的是,屋子里没见到一块玉石或玉器。一个鼎鼎有名做玉生意的人,对玉却是犯嫌死了。就跟成天给报纸写新闻的记者一样,回到家里不会看报纸,家里没一张报纸。可能另一个原因是,屋里没值钱的玉石或玉器,小偷劫匪就不会来。

瞧这个人五官端正,衣服品牌,没半点儿阔气架子,没半点儿出乖弄巧,说话不紧不慢,言辞详明缜密,枝叶扶疏,环环相扣,更像一位教授而不是商人。

而且,茶是好茶。

是大麦味儿,还有点煳味儿,是地道的大红袍。

喝下去喉咙温润,舌尖有余味。

茶几上摆着一本新书——《人类表演学》,作者是美国的查理·谢克纳教授。王嘉怡刚读过这本书,还有点儿印象,于是扯了一通藏传佛教的羌姆表演以及印度教的《摩罗利拉》戏剧,才讲起和氏璧来。

本以为这个宗天佑也跟吴会长一样,引经据典否认和氏璧的出现。做大生意的都是明白人,哪里会跟着网民一道鸭子吵塘一样起哄。

“有人讲,这个和氏璧在卞氏家族手里。”

“这是以前的事。”

“原来宗先生更清楚和氏璧的来龙去脉!”

王嘉怡是知道规矩的,文章可以如实写,但不能提及当事人的姓和名,不可侵犯人家的个人隐私,暴露人家的商业秘密,坏了人家的事。原来叫她来家里谈和氏璧,就是看她有没有敬业精神及职业规矩。做生意的眼睛凶,一眼就看得出来。

原来和氏璧早就不在卞氏家族手里了。

最近一次交易,中介人就是宗天佑。

此刻,宗天佑伸手翻开茶几上的那本书,翻了好几下,才翻到夹在里面的一张薄纸头。

这纸头上好像画了红颜色的画。这画儿是合在书里头的,看不分明。

宗天佑朝它努了努嘴,示意王嘉怡拿起来自己瞧。

原来是一个红泥印章,看得出这是小篆。

印泥鲜艳夺目,看上去是刚盖不久。

细瞧这个印文,王嘉怡一半靠认一半靠猜,才确定它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

假如这就是拿和氏璧雕成的传国玺盖出的印文,这八个字便是出自李斯之手。对书法王嘉怡几乎一窍不通,看不出这些小篆是不是发明人李斯写的。李斯给秦始皇做丞相时,曾奉命把大篆改成小篆。隔了二千二百余年,李斯的小篆字还留在泰山那边的一块残碑上,也留在秦半两的古钱上。古人讲李斯的字“骨气丰匀,方圆妙绝”,好像这八个字也有这个味道。

于是王嘉怡说:“司马迁在《史记》里讲,李斯所写的这八个字‘呈龙凤鸟虫之状’,看这个却看不出龙凤鸟虫来。”

宗天佑说:“古人点纸画字,均以写意为主,彼此心领意会而已。给帝王刻图章,刻出个鸟或虫来,若刻得像,就失了帝王的气势,就俗了不是?没得龙凤鸟虫,却显出龙凤鸟虫的意象,这才是高明。”

那就一面看,一面往龙凤鸟虫这边想。

果然觉出了龙和凤的威仪,鸟和虫的风趣。王嘉怡越看越有味道,好像忽然懂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