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童跌跌撞撞又去找彩虹机。
最近她好像是忙神附身,总是匆匆忙忙的,总有着急要解决的事情,刻不容缓。
虽然让她失望了两次,可是彩虹机是芝童唯一的希望。
唯一能够借助其力找到爸爸的可能。
快递小子,她已经不指望了,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却永远没办法抓住他,芝童也已经不再有信念继续找他了。
彩虹机,如果你只是一个游戏,那么让这个游戏来的更给力些吧!
爸爸,我必须要找到爸爸!
芝童一边念叨着,一边快速地走着,刚刚快要走到彩虹机的方向,却突然闪出来一个人,芝童有了上次撞到老婆婆的经验,迅速地一撤身,躲了过去,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眼,原来真的还是老婆婆!
“婆婆!”芝童惊喜地走过去,抓出婆婆的手,“婆婆,您好些了吗?那天我去医院看您,您却偷偷地溜掉了……”
“是啊,又没人陪我聊天,我好闷呀。”老婆婆带着有点生气的样子说。
“婆婆,对不起,那天我实在太着急了。”
“你那个好朋友,怎么样了?”
“婆婆,我还想问问您,为什么彩虹机有时候会失效呀!”
“失效?怎么说?”
“我选择彩虹机的一项体验是让程暮爱上陶狸尔,为什么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呢?”
“傻孩子,你根本就没弄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盲目的求助彩虹机,当然会失败了。”
“他们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啊?”
老婆婆说:“我也不知道碍…”
“您无所不知,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吧,我是真的觉得陶狸尔好可怜,我想帮助她。”
“芝童,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好的想法未必可以成就好的结局,只要努力过了,就可以了,不是吗?”
“不明白……彩虹机不是无所不能的吗……”芝童还在小声嘀咕。
老婆婆说:“无所不能连上帝都做不到,彩虹机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啊,芝童,不要太着迷,好了,我要先走了,再见吧。”
“婆婆!等等啊,您要去哪里啊?”
老婆婆愣了愣,说:“我要去忙我的事情呀!”
“哦,”芝童嘟着嘴,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
老婆婆说:“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婆婆,我现在就想找到爸爸,彩虹机会帮助我吗?”
老婆婆笑而不语,芝童说:“妈妈说周一就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发给律师……一切都结束了,我好害怕,难道我的家庭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
“芝童,了解的越多,越有机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向远方,走了一会,还回头对着愣在原地的芝童笑着说:“加油啊!芝童!”
一瞬间,芝童没来由地觉得老婆婆非常熟悉,眉眼都很亲切,好像自己的奶奶或者外婆,又完全不像,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奇怪,只是瞬间的错觉而已,也许经常见到老婆婆,而产生的一种熟悉感作祟吧!芝童使劲逼迫自己清醒了一下,转身就去找彩虹机了。
来到彩虹机面前,芝童愁眉苦脸地碎碎念叨道:“彩虹机啊,彩虹机,为什么你有时候会失灵呢?但是,我还是很相信你的呀,毕竟前两次你都让我体验了与众不同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帮助陶狸尔呢?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呀!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了,可是我知道他们以前是很相爱的!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呢?为什么呀?”
彩虹机巍然不动,像是一个沉默的变形金刚一样,任凭芝童如何念叨,它始终保持原态,芝童也知道自己说也没用,于是点开了页面,层层跳跃,直接进入了她想要进入的环节——
青:极限探秘
你可以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是宇宙中的,也可以是关于人类的,可以是别人的,也可以是自己内心里的,只能选其一,而且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进入到这个页面,芝童倒也真的是犹豫了。
目前,她有太多的秘密想去探索。
1爸爸为什么失踪?
2爸爸去了哪里?现在在哪里?
3爸爸和妈妈原来真的很相爱吗?
4他们为什么后来不相爱了?
5快递小子到底是谁?
6为什么彩虹机不能帮助陶狸尔?
7世界上到底有没有UFO?
8玛雅人为什么会消失?
9到底有没有人追求丛老师?
晕了,到底该选择哪个啊?
芝童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选择焦虑症患者,每次要做出选择,都会心情沉重,左右为难,焦躁不堪,好痛苦呀!
排除法好了。
丛老师有没有人追求,管她什么事呀?才不要知道呢!只是好奇罢了,但是,要是拿彩虹机来得到答案,简直是天大的浪费呀!
就算知道了玛雅人为什么会消失,有没有UFO,有什么用呢?知道得太多,会痛苦的,而且,就算她知道了宇宙的奥妙,别人也会以为她是个疯子,谁会相信她的话呢?
那么,为什么彩虹机没有能够帮助陶狸尔得到程暮的爱呢?回忆起刚才神秘老婆婆的神秘的话,芝童虽然似懂非懂,却非常明白,老婆婆一定知道其中的奥秘,那么……就不浪费这个选项了吧!
那么,剩下的,都是比较重要的选项了。
咬咬牙,再排除!
爸爸妈妈原来很相爱吗?从她自己看到的情况来看,这个根本不用怀疑的,自从她看到了她出生前后爸爸妈妈的样子和对她的期待,她就一点都不曾怀疑这一点,爸爸妈妈相爱,爸爸妈妈爱她。但是,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而且,从她有记忆起,应该这件事就已经变了,至少,爸爸妈妈不再相爱了,爱不爱她,她一直带着误解,也没法客观地评论。
再来说说快递小子好了。
她想找到快递小子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想问问他当初送来的快递,到底是从哪里接到的,知道这一点的话,也就差不多能够找到爸爸的下落——看来,找到爸爸的下落才是芝童目前最想做到的事情!
没错。
没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失踪引起的。
这个谜,不仅仅是她想知道,她相信妈妈也一样想知道。
为什么失踪?
为什么?
这样想着,强烈的想要知道真相的冲动促使芝童按下了键,等待着谜底揭开的时刻。
以为会突然被送到某个时空中,或者被催眠,等等,却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带着对彩虹机的质疑,芝童还是觉得有点惴惴不安。
她甚至想,难道是她不小心泄露了彩虹机的秘密,所以导致彩虹机失灵?
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还是,她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违反了游戏的规则,彩虹机已经不理她了?
看着毫无反应的彩虹机,芝童恨不能上前拍几下,但是她觉得很累,很疲倦,想回家去睡觉了。
走出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幽幽暗暗的大路上,傍晚的街道周围很安静,少有几辆汽车驶过,行人也不多,芝童越来觉得越困,打了个哈欠,考虑如何回家去。
地铁?公车?还是干脆打车呢?
还是先步行走一段好了。
晃荡了一会,芝童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童童,你在哪里啊?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信号!”
“哦……我刚才在地铁。”芝童撒了个谎。
“你快点回家来吧,我要介绍一位叔叔给你认识。”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明媚,非常开心的样子。
芝童愣了一下,说:“什么叔叔?”
“你回家就看到了,是一个姓魏的叔叔,人很好的,还给你买了礼物,你快点回家埃”
“妈妈,难道你……”
“难道什么?”
“难道你又要结婚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童童,我结一次婚就已经足够了,再不会犯傻去结婚了,不过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我要尽情地谈恋爱。”
“妈妈……”听到妈妈这样说,芝童感到难受和难为情。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陪魏叔叔聊天了,你赶快点回家埃”妈妈说完,挂了电话。
芝童气得直跺脚,什么魏叔叔!她才不要见这些被妈妈当做恋爱对象的男人!
在她心里,妈妈只属于爸爸,吵架也好,恩爱也好,她都属于爸爸一个人。
实在没办法想象妈妈会跟另外的男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外出约会,甚至还可能会结婚!
虽然妈妈表示自己不会结婚,可是,仅仅是恋爱也是很可怕的!恋爱的终极目的难道不是结婚吗?
魏叔叔也许不是妈妈的再婚对象,那么未来的邓叔叔,谭叔叔,刘叔叔,费叔叔呢?
芝童心烦意乱,无法平静,一想到回家就会面对一个陌生的怪叔叔,心情就烦的要命。
她索性坐在路边上,唉声叹气,看着行人走过,车流经过,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却感觉一切都比自己快乐。
好烦埃
正烦着,忽然看到路边一对俊男美女经过,男人的身影高大英俊,女人的身影妩媚多姿,多养眼的一对金童玉女!芝童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一多看,把芝童吓了一大跳。
爸爸!
And,妈妈?
不会吧?
一定是搞错了。
哪有这么像的人?
但是,明明是爸爸啊!
不是平日里见的爸爸,也不是上次彩虹体验中产房外面的爸爸。
而是更年轻的爸爸!是一直摆在父母卧室里的那张合影里的爸爸!
还有,妈妈!
怎么回事?
芝童迅速地站起身来,急速地跑过去,跑到这两个人面前,瞪大了眼睛看他们。
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大概有18.9岁的样子,虽然很年轻,但是穿着比较老土,一点都不像现代人,倒真的有点像父母年轻时候那个年代的装扮,妈妈烫着很夸张的头发,前额吹起来很大的花,面如满月,笑容可掬。爸爸则穿着白衬衫,宽腿的裤子,铮亮的皮鞋,好像琼瑶电影里的男主角!
在芝童瞪大眼睛看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瞪大了眼睛看芝童。
如果看年龄的话,他们比芝童应该大不了多少。
“你好……你有什么事吗?”年轻的爸爸对着从天而降的芝童说。
“我是芝童啊!”
“芝童?我们认识吗?”爸爸似乎完全没印象,根本不认识她。
“你是叫……倪松林吗?”芝童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心跳若狂地等着回答。
爸爸很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芝童彻底晕菜了。
一定是彩虹机的缘故。
怎么把她送到爸爸妈妈年轻时代来了?
不会吧?刚才明明还跟正常的妈妈通过电话呀!
太精分了!
就在她和爸爸说话的同时,旁边的妈妈似乎有点不高兴了,难道会是吃醋了?芝童翻了个白眼,说:“你……是樱子吧!”
“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妈妈显然很讶异,更加奇怪地看着芝童。
“你到底是谁?”爸爸立刻提高了警惕,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芝童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认识我们,知道我们的名字,可是我们却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上下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女孩,继续发出疑问。
芝童说:“我也想跟你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很难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爸爸妈妈相互对视了一番,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芝童说:“你们不要担心了,我不是坏人,放心好了啊!”
妈妈还是很防备,说:“你是从哪里来的?看你穿的好奇怪。”
原来妈妈在年轻的时候也会看不惯自己的打扮啊!一直以为妈妈只是老了,才会和自己有代沟的!哎,天生的冤家母女,注定的!
“好吧,我是来自未来的人。”
听到芝童的话,爸爸妈妈对视哈哈大笑,爸爸打趣说:“这么说,你是外星人?”
“什么外星人啊?我是你们的女儿啊!”芝童急了,脱口而出。
爸爸妈妈又开始哈哈大笑,仿佛芝童真的是一个天外来客,所有的话都是外星语言,外星语言跟相声很像吗?有什么好笑的,头疼!
“你怎么好像很认真地在开玩笑呢?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妈妈注意芝童一直没有开心或者愉悦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恶作剧,有点重视起来。
“没什么了,你们当时玩笑就玩笑好了。”
“樱子,电影快要开场了,别跟她废话了,走吧?”爸爸恢复了理智,拉着妈妈的手就要去看电影。
妈妈却比爸爸敏感太多,她不断地回头看芝童,觉得非常奇怪,走了几步,她又回来,对芝童说:“你叫什么名字?”
“芝童埃”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你别问了啊,就当我是天外来客好了,或者……有预言功能的巫婆什么的,总之,这个没法解释的。”
“你说你是我们的女儿,来自未来?”妈妈不断地上下打量着芝童,芝童说:“是啊,很像笑话吧?”
“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嫁给他?”
芝童点点头说:“是啊,不但会嫁给他,还会生下我。”
爸爸这时候忍不住了,走过来,严肃的说:“樱子,你一定是电影看多了,怎么净胡思乱想起来,她说这么疯狂的话你也会相信吗?”
“太奇怪了碍…”妈妈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你说你是我们的女儿,来自未来?——怎么可能,你哪里像我们啊?”爸爸也开始上下打量芝童,看她短短的卷卷的头发,很普通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跟他们有任何关联的地方。
爸爸的话却伤害了芝童,芝童生气地说:“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俩俊男美女的基因没有遗传给我,偏偏把我生的这么难看,别的女生都有一大票男生追求,只有我!只能玩暗恋!暗恋!这个问题应该是我质问你们!”
爸爸和妈妈愣了愣,对视,然后不约而同地说:“你真的是我们未来的女儿?”
“对啊,我叫倪芝童埃如假包换。”
“倪子,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是有时空隧道这件事的……难道,真的被我们给赶上了?”妈妈惊恐地,悄悄地对爸爸说,爸爸的目光已经远远没有刚开始那么自信,相信爸爸也是个电影迷,也看过类似题材的电影,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会有这种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眼前冒出来的这个古怪的女孩,到底怎么回事?
无法解释。
妈妈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的情绪,她四处看了看,拉着芝童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小心地问:“你真的没骗我们吗?你真的——来自未来?”
“是啊,我过的是2011年的时间。”芝童说。
爸爸说:“怎么证明呢?”
芝童说:“不用证明啊!”
“可是现在是1987年!”爸爸也叫起来。
“总会到2011年的呀,又不远。”
“可是……你是怎么来的?乘坐了宇宙飞船?时光穿梭机?还是?”妈妈问。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一转弯,就看到你们了,对了,妈,我刚才还跟2011年的你通过电话,你要我快点回家。”
“苍天!”妈妈尖叫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倪子!太可怕了!”
看来,电影泡汤了。
1987年的某个傍晚,倪子和樱子相约去看电影,结果遇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女,说是他们未来的女儿,于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改变了。
电影铁定是泡汤了。
如果换了是你,换了是此刻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你们,走在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挽着心爱的人正要去看一场电影,结果空降来一个女孩说是你们未来的女儿,会有人相信吗?
好吧,不管怎么说,樱子和倪子此刻不得不相信了。
哪怕再荒诞。
荒诞的画面中,倪子,樱子,倪芝童三个人找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开始了极其私密的对话。
樱子说:“你快点告诉我们未来的事情吧,我们真的会结婚吗?会一直相爱吗?然后生下一个女儿?然后呢?白头到老了吗?”
“拜托,我只是你们的女儿,不是算命先生。”芝童被妈妈的提问给搞晕了。
“但是,我太好奇了啊!”
“那我说真话你们会不会相信?”芝童问。
“当然会,你说吧!”樱子说。
芝童说:“好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异口同声。
“在我给你们讲述未来发生的事情之前,我要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你说。”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爱对方吗?”芝童问。
“当然!”倪子率先表态,绝无犹豫,樱子随后也跟着笑嘻嘻地点头。
“多爱?”
“愿意跟她同生共死!”倪子再一次壮烈地宣誓。
“谁知道真的假的,誓言谁不会说。”樱子瞪了倪子一眼,芝童暗暗赞美妈妈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是啊,谁知道真的假的。”芝童忍不住说。
“嗯?你说什么?难道我将来会变了吗?我觉得不会的,我对樱子的爱可表天地,就算将来遭遇沧海桑田,都不会让我有任何改变的念头的!”
芝童托着腮,看着信誓旦旦的爸爸,感觉非常无奈。
芝童的无奈却又被心细如丝的妈妈发现,樱子很好奇地问:“他后来变心了,是吗?”
“不知道。”芝童实事求是地说。
樱子说:“你不是来自未来吗?不是我们未来的女儿吗?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都告诉我们吧!”
芝童说:“就算我告诉你们,又怎么样?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
“谁说的?如果可以预知未来,就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樱子的强硬脾气已见端倪。
倪子说:“你还真的相信她吗?未来的女儿?怎么可能!哎……”
“我相信。”樱子一脸执着,根本不管倪子的质疑,她认真地对芝童说:“我相信你是我的女儿,穿越时空来的,你一定有你的使命对吗?”
芝童耸耸肩说:“其实也没有,我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而已。”
“那么!”樱子一下子抓住了芝童的手,芝童疼得想叫,“请你告诉我未来的事情吧!”
“你想知道什么呀?”芝童赶快抽回手,妈妈虽然年轻时候美艳动人,却力量十足,简直像是一个铅球运动员,怪不得妈妈后来修炼得那么强悍!
“想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对我好?我们后来结婚了?幸福吗?婚后他还对我好吗?会变心吗?后来我们怎么样了?生活的富裕吗?幸福吗?”
樱子像连珠炮一样提出了一大堆问题,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惦记倪子是否会一直爱她。
芝童说:“爱不爱不知道,反正你们后来一直吵架,从我出生到到现在,没有一天不吵架。”
樱子和倪子全部都沉默了,樱子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憋着很大的愤怒没有发作出来,倒是倪子急了,他说:“你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一直吵架?每天都吵架?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可能会结婚吗?还会——生下你?莫名其妙——樱子,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我根本就不相信她是来自未来的人,那不是做梦吗?怎么可能?!”
樱子仍旧保持沉默,似乎心事重重,她沉默了一会,对芝童说:“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突然失踪了。”芝童指了指倪子,倪子又是一阵青红蓝绿的样子,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拉住樱子的手说:“如果你继续跟这个疯子对话,我不奉陪了!”
“你给我回来!”樱子厉声喝道。
樱子还是很有威力的,倪子虽然想反抗,但是一看到樱子生气了,连忙想办法安抚她,不断地低声道歉,芝童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妈妈其实是这样一个人,认真,敏感,可爱,重感情,而对爸爸的印象也改观了,爸爸大包大揽,爱吹牛,急躁又理想主义,并且自信又不客观,真的是误读他们太多年了。
眼看着爸爸妈妈就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争吵,芝童站起来身来和他们告辞。
虽然恋恋不舍。
而且,并没有得到任何揭开秘密的提示。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待下去,恐怕他们真的要吵起来。
现在看上去,他们还没有习惯性吵架,他们还在热恋期,爸爸还是无条件迁就妈妈的,就这样吧,就让他们当她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吧。
只要他们能够一直开心地在一起。
芝童悄悄地溜走了,当时年轻的樱子和倪子还在为这件事而争吵,她选择悄悄地离开,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走了一会,她想起自己现在有可能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中,于是打算给妈妈打电话。
以为会不通,却真的通了,真是奇怪得很,仅仅是一转身的功夫,才刚刚跟年轻的他们告别,现在立刻能够跟现实里的妈妈对话,这种错乱无序井然交叉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妈妈显然正在等芝童:“童童,你几点回来啊?”
芝童说:“不知道碍…”
“你早点回来吧,我和魏叔叔都在等你呢,好吗?”妈妈显然害怕芝童会生气不回家,语气显得低调了很多,甚至有点讨好她的意思,芝童含混地答应着,内心里却矛盾得很,一方面,她不愿意见那个什么魏叔叔,第二她是真的不愿意就此让妈妈放弃爸爸,放弃婚姻,第三,芝童不明白彩虹机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她回到了爸爸妈妈那么年轻的世界里去?她明明想知道的是爸爸失踪的原因啊!
就这样想着,挂了电话,芝童加快了脚步,穿过一条街,想找一辆公车回家再说。
就在她终于看到101路站牌的同时,她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两个人!
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的两个人!
爸爸妈妈?
奇怪!刚才不是刚刚跟他们分别吗?
却又不像是1987年的他们!
芝童慢慢地走了过去,倪子和樱子,没错,是他们,可是他们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突然全部换了衣着,发型,甚至气质!
怎么回事?
旁边买了一份报纸,看了一下日期,芝童几乎要昏倒过去了!
1990年!
她出生前三年!
也就是失去第一个孩子的前一年!
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可以跨越三个时空?
也就是说,三个时空其实是在并列进行的?她一脚踏出了1987年,迈入了2011年,然后又一脚踏进1990年?
也就是说,其实每一个时空都是恒定存在的?各自都在发生着该发生的事情?而人体只是一场虚幻的旅行?
越想越头疼,以芝童的智力,她根本没办法想通这么复杂的难题!
但是,这一回,她不打算再出现了,就算她出现,只能给他们带来烦恼。
想到这里,芝童又觉得懊恼了。
真的是扫把星下凡吗?为什么只要有她,他们就要争吵?
芝童拿着报纸,悄悄地躲在离他们不远的树后,偷偷地观察他们。
街上熙来人往,倪子和樱子没有注意有一个古怪小孩正躲在大树和报纸后面偷偷观察他们。
他们在吵架。
倪子的声音——
“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会纠结这些呢?”
樱子说:“结婚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虽然你一直不相信那个小女孩的话,但是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个预言一样,我深信不疑!”
“是,我倒觉得好笑了,四年前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简直就像魔咒一样,横在我们中间,这些年你一直被这所谓的魔咒纠缠着,永远怀疑我会背叛你,会失踪,会不爱你,可是,预言真的比现实还重要吗?一个陌生人的话难道比真实存在的人还重要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芝童简直是瀑布汗。
原来自己无心的几句话,让妈妈惦记了四年!
罪过!罪过!
她脑子里开始回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这句话真的有必要!
罪过碍…
“如果明知道是悲剧,我们却还是义无反顾,这难道不是很可怕吗?”樱子的声调有点悲伤。
“樱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嫁给我?”倪子也似乎已经耗尽了精力。
这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再是1987年时候的他们,单纯,简单,四年的时间,不但容颜和装扮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连他们说话的语调和表情上,也基本找不到相同之处了。
樱子听到了倪子的这句最后通牒,也似乎犹豫不决了。
倪子显得很疲 惫地说:“这四年,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早点工作,早点娶你,而你呢?你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对未来的悲观,现在,我已经有能力,到了年龄成家,我不改初衷,唯一的梦想就是跟你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如果你已经不愿意嫁给我,那也没关系……我不会死缠着你,我会放你自由……只是,我唯一想告诉你的是——我会永远爱你。”
樱子被倪子的话深深地感动,她一下子扑到了倪子的怀抱里,两个人都哭了,芝童也跟着哭了,她后悔自己不该多事多嘴,如果不是她闯进他们的世界,告诉他们未来的一些事情,至少他们还会获得多几年的愉快,然而……仅仅是一念之差,她做了一件毁灭性极大的坏事,而且这件事坏事直接导致了后面的结果——是这样吗?
这么想着,芝童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赶快回家吧。
竟然不想再知道什么所谓的真相了!
还是说,越接近真相越觉得恐怖,面对这些秘密需要多少勇气?
还是回家去见见妈妈的魏叔叔好了,不要再知道爸爸妈妈的秘密了,不要再探索爸爸为什么失踪了,不要再揭开任何真相了,就这样糊糊涂涂地活着好了碍…
芝童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却发现自己走向了一条不由自主的不归路,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为什么道路两边长出了两排梧桐树?明明这个城市很少会见到梧桐树的呀,这是在哪里啊?
走着走着,芝童又看到了一对情侣——仍然是爸爸和妈妈。
老天。
装扮,发型,又完全不同了。
敏感的芝童立刻拉住从身边经过的一个人,颤抖地问道:“现在是哪一年啊?”
路人很吃惊地看着芝童,好久才慢吞吞地说:“1996年埃”
1996年?自己两岁那一年。
原来,就算她横插了一腿,来自未来空降到了爸爸妈妈的生活里,还是没有能够阻碍他们结婚的脚步,1994年,樱子和倪子生下了倪芝童,1996年,他们在干什么?两岁的小家伙呢?
倪子和樱子似乎在为了什么事争执,争执完毕后,两个人气呼呼地快步疾走,芝童悄悄地跟在身后,随着他们走啊走啊,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内——那不是芝童曾经在1994年见到过的筒子楼吗?
他们是要回家了。
跟上去看看。
芝童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倪子和樱子分别进了屋,屋里有一个小孩子正在牙牙学语,看到两个大人回家,高兴地跑上来:“爸爸,妈妈!”
爸爸却满脸不耐烦。
妈妈更是一身疲倦。
可怜的小孩子一脸无辜,看着如此冷淡的父母,委屈的神情荡漾在脸上,芝童看了心里好酸。
“你说,怎么办吧!”樱子声音提高了180度,尖声叫道。
“什么怎么办?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倪子也再也不见1987年的温存和宠爱,一脸蛮横地嚷着,这个表情芝童非常熟悉。
原来1996年之后,爸爸一直保持着这个表情十几年。
妈妈也一样。
当年这一对帅哥美女,在1996年已显疲态,爸爸不再是琼瑶男主角,头发乱糟糟的,一副被社会修理的很惨的样子,妈妈也因为生产发了胖,当年那个美艳少女变成一个黄脸大妈,才不过20几岁,头发,衣着完全都已经不再光鲜,加上一脸的怒气,真令芝童无法相信。
时光的力量碍…
樱子看到倪子的态度,更加气愤地说:“看起来你根本就不想解决问题了!原来当年那个人的预言是对的!”
“又来了!”倪子彻底被击溃,站起来,破口大骂,“什么当年那个人!什么预言!如果让我再见到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家伙,我一定撕碎了她!她简直是一个魔鬼,来制造谣言的,而你,你愚蠢得太彻底了!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让你惦记了这么多年,而且我现在倒怀疑你是照着她说的去做,去故意毁坏我们的生活!”
躲在门外的芝童吓得浑身发抖。
屋内的两岁的芝童被吓得哇哇大哭,声音撕心裂肺,让人倍觉凄凉。
“你嚷什么?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再也不提那个人。但是,事实又是怎么样呢?你现在升职也无望,工资那么少,现在有了孩子,你怎么养活我们一家人?你拿什么爱我?当初的那些甜言蜜语呢?都去了哪里?现在你责怪我因为当年的那个人而变了,可是我是顺从事实说话的!”
“你说的!再也不准提那个神经病患者!如果你再提,也别怪我不客气!”倪子双眼充血,血管喷张,非常可怕。
“你不客气又怎么样?倪松林我告诉你,如果你过够了别隐瞒,我们马上离婚!谁怕谁?”
“离就离!”倪子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芝童吓得迅速地藏起来,两岁的芝童似乎懂事般地大叫着:“爸爸,爸爸!”
孩子的声音丝毫没有挽留住倪子冷却的心,他拔腿就走。
屋里只剩下哭泣的樱子和哭泣的孩子。
直到倪子完全离开,樱子才放声大哭,哭得好难受,芝童远远地看着她,自己的妈妈,她第一次感觉到妈妈竟然是如此地软弱,如此地脆弱,越多看,越推翻原来所有的一切,她多么想推门上前去安慰一下妈妈,和当年的自己……可是,芝童理智了,她不能够再一次踏进去不属于她的生活,她的出现对于命运的改变无望,却只能给当事人增加更多的烦恼……
好伤感……
无法逆转的是命运,纵然能眼睁睁地观看,却丝毫没有能力去改变。
芝童含着眼泪默默地对哭泣的樱子说:“妈妈,不要难过,妈妈,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妈妈……往前走吧,你会遇到魏叔叔,也许你会有其他的新生活……”
对,赶快回家吧。
魏叔叔和妈妈在家里等着她。
过去无法改变,现在却有无限可能。
而且,这个改变很有可能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也不想自私地希望妈妈不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应该鼓励妈妈想开一些,开始属于妈妈的新生活。
芝童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她想赶快回到家里去,回到2011年的家里去,回到没有爸爸的家里去,回到已近彻底不一样的她自己的世界里去,好好地鼓励妈妈,再也不做妈妈的烦心事和拖油瓶。
妈妈……
心里难过,脸上挂着泪,恨不能脚下生风,赶快逃离这个越看越害怕的世界。
刚一转弯,突然看到爸爸一个人站在风口抽烟。
高大的身影因为寂寞显得有点佝偻,他无望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芝童非常害怕爸爸会再一次看到他,在爸爸心目中,她早已经变成一个可憎的魔鬼,已经变成父母破裂生活的主谋,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们不会在心里埋伏下这样一个坚固的结,如今,恨不能吃一罐子后悔药的芝童没有半点办法返回去擦拭掉自己造成的这一朵阴影,这种愧疚蜕变成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紧紧笼罩住了芝童,她甚至怀疑爸爸如果再次看到自己,会不会举起拳头来胖揍自己一顿?
又或者说,因为她莫名其妙地闯到了过去世界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爸爸会对她一直很仇恨,妈妈也觉得她是个不祥之物,于是父母双双约定好了一般地,讨厌她?
越胡思乱想越难受……
彩虹机,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不要再知道任何真相了,也不想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去了哪里,一切都不重要了。
现在对于芝童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归属感!
她要归属感。
第一次,她选择了体验了陶狸尔的完美生活,虽然她觉得她了解了陶狸尔的痛苦,但是比起体验痛苦更可怕的,是体验不到归属感。
虽然已经完全变成了陶狸尔,却完全无法让自己投入进去。以至于当她突然变回自己,变回原来一直很讨厌的自己,却发现原来讨厌的一切如此熟悉,如此让自己迷恋,这就是归属感!
如今,当她选择在不属于自己的年代偷窥,她再一次失去了归属感,那种空旷的失落无法形容,不安全,而且讨厌。
现在,怎么能够回去呢?
除了念念叨叨彩虹机,芝童没有半点办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地,一转身又会转到哪个年份,又要看到什么真相,又要了解什么秘密,不……不要,一切都显得那么狰狞,太可怕了,回家,回家!回家变成芝童唯一的心愿。
但是,老天似乎要跟她作对一般,走着走着,她就会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是爸爸,好像是一个迷宫,她永远走不出来的样子,可是每一次遇到的高大的佝偻的背影似乎都不同,也就是说,在她迷迷惑惑行走的过程中,她不小心跨越了好几个年份,而每一个年份中,都有那么一天,爸爸佝偻着身子绝望地在抽烟,在望着远方,而且有一个类似指引的感觉在告诉她,这就是这么多年里爸爸的大部分姿态——他一直在盘算着离婚。
也就是说,其实离婚并不突然,是爸爸酝酿已久的,他早已经不爱妈妈,更是从来没爱过她,甚至一直带着一种诡异的仇恨,虽然当她降生的那一刻,他还是无比期待和欣喜,但是他把生活里大部分不快乐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的确曾经出现过的她也是一个失败婚姻的替死鬼,有了她这个引子,谁都不会去反省自己了。
可是,她再也不想看到爸爸多年如一日痛苦的身影,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恐怖的折磨。
就这样,一边躲躲闪闪,一边焦虑不堪,芝童竟然感觉自己掉眼泪了,她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什么方向走,好累,又很口渴,靠在一棵大树上,芝童呜呜地哭泣起来。
不知道是谁,递过来一块手帕。
芝童接过来擦了擦眼泪,还给对方,说:“谢谢。”
“不客气。”
芝童抬起头来,却意外发现了程暮!
“程暮!”
“我不是程暮。你认错人了。”男孩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是你!是你!”芝童几乎惊跳起来,快递小子!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激动的芝童一把抓住快递小子的手,不肯松开了,她有点语无伦次地说:“我找了你好久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1996年?还是1987年?还是……对不起,我有点迷糊了,但是,我不是在说胡话!请相信我!”
快递小子有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他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我叫倪芝童……是这样的,我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件事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可是,我还是很想找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快递小子说:“我不能在这里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呢?”
“哎呀,算了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了,总之,我找了你好久。”
“我们认识吗?”
“我们不认识,但是,我在101路车站见到过你,还有,在地铁里见过你,还有……你到我家里送过快递,还有……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当然,那个家伙是个讨厌鬼,你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挺有意思的,你叫倪芝童是吗?好奇怪的名字。”
“我也这么觉得。”芝童沮丧地说,一脚踢飞了一粒小石子。
“觉得什么?”
“没什么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随便,都可以。”
芝童瞪大眼睛,看着快递小子:“随便都可以?那能叫你泡芙吗?”
“可以埃“
“塑料鼻环呢?”
“也可以埃”
“我知道了,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疯子,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快递小子一笑,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今天能见到你,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算是给我绝望中的一点安慰吗?”
“你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芝童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无从开口,又觉得不能乱讲话,她已经受到惩罚。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快递小子真诚地说,虽然这像句安慰人的玩笑话。
“你帮不了我的……”
“说出来听听啊,未必。”
“好吧,我跟你说说我当初着急找你的原因。”
芝童说完,席地一坐。快递小子也坐了下来,很有耐心的样子。
不得不再感慨一下,这小子太帅了!简直跟程暮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表情的不同,芝童真的难以相信这是两个人,双胞胎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吧!
快递小子看到芝童在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问:“怎么?我脸上有灰吗?”
“没有……”芝童收回了目光,心跳如鹿。
“好吧,你告诉我吧,你为什么一直在找我?”
“有一次你送来了一个快递,你还记得吗?”
快递小子说:“我经常会送快递,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次。”
“这个快递对你来说可能是可有可无,对我来说,对我的家庭来说,却是一枚重磅炸弹。”
“嗯……”
“那是我爸爸寄来的离婚协议书,”芝童说,“里面就两份合同,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合同寄来之前,爸爸已经失踪了好多天。”
快递小子不语,安静地听芝童说话。
“没有原因,也没有预告,一下子就不见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和妈妈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爸爸的单位也没有消息,报警也没有消息,一切能够联系到他的方式都联系到了,就是找不到他了。好像一下子,天就塌下来了。爸爸不见了。
妈妈很难过,她虽然平日里老跟爸爸争吵,可是她很难过,甚至自杀过。
我想如果能够联系到你,就可以知道当初你是从哪里取的件,就可以找到爸爸。”
快递小子说:“你现在还想找到他吗?”
芝童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找到他吗?”
芝童说:“我相信爸爸是真的不愿意再见我们了。”
“他为什么会不愿意见你们呢?”
芝童说:“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被爸爸抛弃了。 变成了他不愿意再见到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你真的不想找到他了?”
“不想了。”
“你不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我大概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
“对不起,这是我的秘密。”芝童说。
快递小子说:“好吧,那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芝童抬起头来,不知道他要告诉自己什么秘密。
快递小子说:“你先保证你不要吃惊,也不要怀疑,或者说,你怀疑也好,当笑话也好,不要问我真假。”
芝童点点头。
快递小子说:“我不是来自这个年代的。”
“啊?”芝童差点叫起来。
“说好了啊,不要乱问真假,你就当故事听好了。”
“哦……”芝童心里想:我也不是来自这个年代的,我们是同党呀!
快递小子说:“我不是来自这个年代,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个年代,我好像是来做客的,也顺便想帮助一些人。”
芝童点点头,虽然眼神很迷惘,却又拼命装作什么都懂。
“这么跟你说吧!”快递小子善解人意地发现芝童其实什么都没听懂,他很耐心地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子,排排队摆整齐,然后对芝童说:“比如说,这几块石头来自不同的年代,这一块是1950年,这一块是1980年,这一块是2000年,这一块是2022年。”
芝童更加迷惑,不知道快递小子在布什么阵。
“当1950年在进行的时候,1980年也在进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芝童摇摇头。
“也就是说,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而已,其实,它是不存在的。”
芝童再一次摇摇头。
“总之,1950年在1950年的时空里运行的时候,1980年也在1980年的时空里运行,2000年和2022年也是一样的,或者其他的年份也都是一样的情况,所有的时间都在它特定的时空和时间范围内运行,所以,当我们抽出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自由地运行到任何的时间里去。”快递小子非常有耐心地讲解着这一切,在芝童听来却只是天书一部。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总之,我是一个时间流浪者。我喜欢在不同的时间里游荡。”
“时间流浪者?”芝童觉得这个名词很有意思,“好玩。”
“确实很好玩。”快递小子说,“当你跨越了时间的概念之后,你会得到一种无拘无束的真正的自由。”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到底属于哪个年代呢?你到底在哪一年?”
“无所谓啊,我可以在任何一个年份。原来我会很介意这件事,现在我已经不介意了,我喜欢盲目地闯入到各种时间里去,越不介意越快乐。”
“可是……”芝童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快递小子说:“刚才说了不要乱问。”
“好吧,那你继续说吧。”
快递小子说:“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的秘密。”
“什么呀?就是时间流浪者?这有什么稀奇,我也是时间流浪者啊,而且我知道我来自哪一年。”
“嗯,恭喜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找到随意徜徉时间的途径的。”
“难道你也遇到了彩虹机?”
“彩虹机也好,降落伞也好,百慕大也好,时空云也好,总之,总是会有办法的。好了,我要走了,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因为我也不知道。”
“喂!”芝童急促地站起来,“你要去哪里啊?我好容易才找到你的,留一个电话给我呀,我怎么才能再找到你?”
“你不需要找到我,我们可能会在各种时空里相遇,又可能永远不会再遇到。”快递小子说完,决意要走,芝童有点极其败坏,又有点孤苦伶仃,好容易抓到一个救命草,根本不愿意这样放他走掉,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说:“你带我走啊!”
快递小子说:“不行啊,我是独行侠,带上你会很不方便的。”
芝童说:“求你了,带我走吧!我好难过,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我是遇到了彩虹机,误入到这种奇怪的时空迷宫里来的!我想回去,回到现实里去,回到2011年,回到正常世界里去,求你,帮助我!”
快递小子说:“彩虹机不会随便把一个人带到时空迷宫里的,一定是你自己选择的。”
芝童都快哭了,她说:“是的,是我自己选择的,可是我不能后悔吗?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继续再迷宫里走下去了,我要回家,妈妈在等我……还有魏叔叔,我们要开始新生活,我们不要再生活在悲伤里……”
芝童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从来没有过的这样难过,委屈,以及凄凉,像是一个被大气层抛弃到外太空的小灰尘,她找不到回程的路,又找不到安身之处,只有摇摇曳曳地飘荡,无处落脚。
可是,快递小子不见了,他抛弃了她。
不,不能这么说,他们本来就没有同行,只是偶遇,算不上抛弃,只是他没有带她走,这也无可厚非,这个时间上,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谁能奢望谁会是谁的依靠?都要自己面对。
芝童就这样哭着,走着,毫无方向,终于发现前面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