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莲初绝望地叫着,手中长剑不受控制地向前刺去!——碧色长芒闪过,红色血光漾开……
狂然的惊呼骤然打破了妙香城里清晨的宁静,“王!——”
“王后,你在,做什么?!”
本是空无一人的寂静城池,本是万籁俱寂的冷漠清晨,却哪里一下子涌来这么多的呼声?!
恍如寂静的空中呼啦啦飞满振翅的鹫鹰!
莲初愣住。
她仿佛已经不是置身在妙香城中,而是独自一人站在荒草摇曳的草原之上。长风涌来,吹起她的发丝,迷乱了她的视野——天空有清声呼啸,抬头向天,无数巨大的鹫鹰从太阳的光芒之中飞来,扇动着巨大的玉白色的翅膀,悲凉地掠过高天……
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莲初苍茫地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雪山,望着雪山之巅涔涔流淌而下的鲜血——她分明是又回到了当初净月和凝风被天葬的天葬台前!
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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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
一阵阵痛呼猛地扯回了莲初的心神——眼前的一切恍如一片纱幕散去。再没有什么横尸遍野的城市,再没有血色涔涔的雪山,眼前只是——大殿!
根本没有什么晨雾缭绕,眼前分明是阳光普照;根本没有横尸遍野,转头望去,街衢之间人流熙攘——而眼前是净月驾前的将官!
发生了什么,什么啊……
莲初忽然想在这一刻逃开,或者立时死去,以便不用凝眸去望向眼前的一切……
不敢去看……
却又,不能不看!
一身玄色长衣的净月倒在血泊之中,染红了旁边抱住他的将官的衣裳!
而她自己,手中的碧芒长剑还垂挂着宛如嫣红璎珞的鲜血!
莲初惊住,宛如木雕泥塑。却忽地爆发开来,大声喊着,“这是怎么回事?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将官含泪走过来,“王后……王刚刚正在安排妙香城中所有因战孤儿的去处。他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家庭,想让他们同样在家庭的爱意之中长大……可是就在到了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王后忽然挺剑奔了进来,强令王放下那个孩子!”
“等着收养孩子的父母还在眼前,王必须要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他们。可是就在王将孩子交出的时候,王后你就蓦然一剑刺来!”
……
其实根本没有杀戮,其实他只是在安定每一个曾经被战争伤害过的人啊,可是她却迷乱之中看错了这一切,她亲手挺剑杀了净月!
莲初扔掉长剑,疯了一般奔向血泊之中的净月。
玄色的长衣被鲜血染红,红与黑的视觉刺激将这份伤害渲染得更加惊心动魄!
可是,那血泊之中面色惨白的男子,却仍在静静地——微笑……
莲初说不出话来,只能握住他颤抖着伸过来的手。手掌已经冰冷,手掌上还带着粘稠的血迹……
莲初忽地大吼,“来人啊,传太医来,救他啊!”
众将官哀伤的摇头里,净月微笑着攥紧了莲初的手,“傻瓜……太,晚了……你哪里见过,洞穿了的伤,还有大夫能救?别徒劳了,反倒浪费了,这,最后的,时间……”
莲初的哭声全都卡在喉咙里,没有哽咽,甚至没办法流出眼泪,只是颤抖着沙哑地卡着。
净月微笑,“我只是遗憾,没有办法,将那玉玲珑和莲子手珠,亲自,交给你了……我已经找到了它们,找到了……它们就在,就在……”
声音点点衰弱下去,直到细若蚊蚋,直到——再也听不清。
莲初疯了一样地抱住净月。她不再在乎什么玉玲珑,不再想要什么莲子手珠——苍天啊,她只想要他,她只想抱住他,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怀抱之中,那昂藏的身子却冰冷下来,直到,再无声音……
莲初卡着嗓子,不敢置信地凝望住怀中的容颜——他竟然还在温柔地微笑着,他竟然,仿佛只是像是睡着了……
他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安详地躺在她的怀抱里,他竟然——再没有了曾经的桀骜和狂狷,那么恬静地,那么安然地,睡着了……
门外有雪,静静从高天之上落下。
一片,一片。仿佛洁白的绒花,又像是圣洁的纯白鹫鹰的羽毛。
层层金光,漫漫白雪,飘飘摇摇,沟通天地……
它们是来,迎接他的,对吗?
就仿佛那一场天葬,也是缤纷落雪的天气,也是玉羽鹫鹰振翅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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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布帛破风的声音凛冽而来。
一个清凉的嗓音冷冷传来,“净月他,已经死了。”
莲初心里一凛,猛地回眸望向那踏着金光与白雪翩然而来的身影!白色的袍子包裹住他的周身,他的面容掩进风帽之中——便是他告诉她,净月在妙香城之中遭遇了抵抗的,是吗?
当日在云顶之都,净月违心地说出,将她安置在母亲生前的房间里,也只是为了羞辱她的……也是因为面对着这个人的,不是吗?
这个人,这个神秘的人,定然是那雪狼国师派来的!
莲初霍地腾身而起,碧芒长剑直刺那个人,“是你,对吗?刚刚的幻术,是你!”
冷冷笑声里,一张瓷白的面孔从白袍之中露出,乾达婆王的笑容冷冷望着莲初,“当然是我……莲初,这个世上能够骗得过你的幻术,当然只有本王才有这个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