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转眼间就撇了干净,都笑起来,不过他说的也是在理,有人顺口问起少林寺状况。
张遇叹了口气道:“如今这禅宗祖庭仍是律宗当家,由行钧禅师弟子宏泰大师主持,每日只管讲经。昔日稳婆寺恶名太盛,行钧禅师时那场大火又烧得怪异,大伙避嫌尚且不及,哪还有人去少林学艺?隔了这些年虽有起色,可武学一道却是荒废日久。少林弟子前后几处,有的就娶妻生子,家眷托身寺内、宅院修在寺外,人称少林别院;有的打把势卖艺传授少林功夫;有的做些法事揽点香火钱,嘿嘿,少林已是破败了。”他向王一仇道:“依张某看来,此事绝不是少林所为。”
王一仇拱手致谢。
长拳门掌门许双敬道:“当年上元灯会也是一把火,一座皓月山庄烧了个土崩瓦解!”在座的不少都知道此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将皓月山庄与少林之火和眼前残教火灾比较。
王一仇趁机提及悬赏一事,众人兴起询问赏额,王一仇略一沉吟,道:“都说万贯家财,残教就以万贯作注。有哪位朋友能告知有关昨夜纵火之关节,一旦有用,事无巨细残教一概付与万贯,决不食言。”
厅内登时哄声一片,彼此打问昨日详情,又怕别人知道太多,一个个多问少答,有乱有静,或安稳或焦躁。忽有人道:“李观主如何还没到?”许多人也是一般心思,催问连连,性急的不免说些埋怨之辞。
在座的不少原为热闹而来,却乏人生事,张丰让段思英制住,潘扆也不见了踪影,裴烈甚奇,得了两句话就走,然而既已离去,这说合大会就大半成了。残教被火,有人自然畅快,然而看别人难处互相不免尴尬;还有人惦记悬赏,想四下去寻些眉目。歹人纵火行凶,毁坏江湖公义,身为武林中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是以都存了早去之心。
秦翰隽咳嗽一声道:“李观主不会来了,此刻定然已回青城山了!”
众人诧异,有的人便去看王一仇,以为是秦翰隽或是残教使了手段。秦翰隽四下看了看,道:“李观主并非食言,也不是冲了昆仑派的薄面。”说了这两句便不再说,不少人猜到是另外有人插手,至于是谁,只能胡乱去想了。
当下便有人起身告辞,一个如此,其余也都一窝蜂跟着。王一仇一一相送。本来还曾备了礼物,王一仇厌恶众人隔岸观火,只说款待不周,暗暗只送了那些援手之人。秦翰隽将王一仇叫到一边,说了半天话,随后带了李仁恕也走了。
忙到午间,王一仇在家中设宴。
左兴龙去请天残地缺,见二老也在置酒,说是他们弟子小五子要行拜师之礼。原来徐运白天打了张大志,他没走,张大志反而悄然去了,当晚他送段思英回去,遇到天残地缺二老,其间说起习练眼力,段思英对叶子煜、徐运两人颇为推崇。二老起兴,最初想让弟子向叶云求教,然而残教刚刚应下说合,这当口找叶云颇有些催还人情的意思,再者人家未必愿意,于是便让小五子拜徐运为师。徐运瞧小五子聪明伶俐,能借此与残教结交,辈分又和二老平齐,欣然应允。左兴龙闻听原委,便都拉了来。
王一仇坐了主位,段思英居右,樊丽梅、耿于怀与天残地缺二老打横,徐运与左兴龙坐在下首,又叫来王了一和小五子给几人斟酒。
酒入杯中,色泽紫红芳香四溢。天残地缺是好酒之人,天残说道:“这是什么酒?”左兴龙道:“二老一直要喝的,如今放到眼前反倒不识了!”地缺道:“这便是葡萄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辛辣酷烈,另有一股酸涩味道,摇摇头道:“这酒不好,还是昨晚的烧春味正。”
左兴龙笑笑,让小五子换酒。
耿于怀道:“长安城东胡姬酒肆便有葡萄酒,说是西域所产不远万里而来,与中原酒味大异,许多人也是喝不惯。”左兴龙道:“前几年有酒匠投奔敝教,说当初唐太宗破高昌国得马乳葡萄,便在内苑种植,用了高昌之法,制成八色葡萄酒,酿造之技由此而传下。今日这酒才从土里取出,也不知合不合口,跟那些胡人所制是否一样。”
王一仇举杯道:“先尝一尝吧!”一杯入口,段思英说道:“也相差无几。”他既这么说别人也不好再评。
樊丽梅瞧王了一兴冲冲往来斟酒,想到周文王练眼一说,问起此事。
王了一一口否认。地缺道:“你小子以前不是说姬昌跟人练箭,看了五年的虱子么?那姬昌不就是周文王么?”王了一明白过来,笑道:“那是纪昌,不是周文王那个姬昌。人家姓纪,让你老人家改姓姬了!”地缺哦了一声,想了想才笑道:“我哪里知道姓纪姓姬啊!你小子也不说明白,让我出丑。”王了一道:“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段思英道:“确实是了一的错,教不得法。”几人都笑了,又喝了几杯酒,闲话几句,自然说到这说合一事上。
王一仇道:“听裴老当家话里意思,他曾与秦三侠有约在先,然而当初左总管前去下帖之时,老英雄火冒三丈,不肯干休。”左兴龙接道:“左某当时在裴家住了三天,好话说了不知多少,就差给他跪下了,又在河东军中找人出面,他才肯卖了这个面子。却没想到他此番前来能够如此安然。”
几人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事。王一仇又道:“秦三侠只说有人相助,听他话里玄机,此人来头不小,他没有料到此人能够援手,可到底也没说究竟是何方神圣。”樊丽梅道:“想必这位高人不止是劝说李观主,还曾劝说裴老当家。”王一仇点头道:“当是如此。”
耿于怀道:“我是今日一早在石泉之外遇到的秦三侠。秦三侠乃是南下而来,并无劳碌之色。依照秦三侠所说,他绝没料到那位高人能够相助,那么定然是那位高人先去了白云洞李观主那,又去告知了秦三侠,若是如此,那位高人可算是消息灵通的很,连秦三侠晚上住哪都清楚。”
几人连连点头。樊丽梅奇道:“表哥,你如何出了石泉?”
耿于怀道:“昨晚那一声长啸把我惊醒,赶过来时火势已然四起,我只道纵火之人不敢久居,是以在门口相候。不大会果真有两人出来,前一人身法奇快,后一人紧赶不舍,竟是同道不同志。我跟上去,追逐之中两人渐行渐远,只得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