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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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为李宗仁归来五上北京

李宗仁思想转变的原因

一九五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周恩来总理在万隆亚非会议上,就台湾问题阐明了中国的立场,明确指出:台湾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人民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不容外国干涉。周总理郑重声明:“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中国人民不要同美国打仗。中国政府愿意同美国政府坐下来谈判,讨论和缓台湾地区紧张局势的问题。”

李宗仁在美国报纸上看到周总理的声明,非常兴奋,他认为这个声明为解决台湾问题提出了正确的途径,凡属爱国之士均应竭诚拥护,并为促其实现而共同努力。他为此写信给我,嘱我同香港爱国人士交换意见。我与前中央大学教授,写过《福利宣言》而出名的罗梦册倾谈,准备了一些资料给他参考。一九五五年八月,李宗仁在美国公开发表了《关于解决台湾问题的具体建议》。

李宗仁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百废俱兴,建设规模之大与成就之速,皆史无前例,国势日振,真可说举世瞩目。我本人虽失败去国,而对北平诸领袖的日夜孜孜,终有今日,私心弥觉可喜。我国变乱百余年,民穷财尽,今日幸得和平建设的机会,我们断不应再使内乱出现中国。”他认为,自新中国成立以后,美国一直采取“等尘埃落定”的政策。“试看今日中国,尘埃已经落定,室内红光耀目,焕然一新。”而美国当局却视而不见,他呼吁美国当局,改变对华政策。

至于台湾,李宗仁认为,蒋介石“未能在大陆实行三民主义,今日在台湾已做到党政军清一色的局面,理应发挥理想,把台湾治成一个三民主义的实验区”。但是蒋介石到台湾以来,“小朝廷内的一切作风似仍沿袭大陆时代的恶习”,“独裁作风且有甚于大陆时代”。

李宗仁说:台湾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清末甲午战后,台湾割归日本五十年。然珍珠港变起,中国对日本正式宣战,马关条约失效,按照国际公法,台湾遂复还于中国。一九四三年开罗会议,更经同盟国领袖正式承认,故台湾绝无独立的法律依据,任何中国人皆不愿接受。”

李宗仁认为,台湾局势拖下去,可能引起世界严重问题,对中国不利,对友邦(指美国)亦无益。鉴于此,李宗仁提出,今后解决问题,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国共再度和谈,中国问题由中国人自己解决,经过谈判可能得一和平折中方案。第二条,美国应正式声明它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它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一个自治州。然后,在美国撤走其第七舰队的同时,实行台湾海峡地区非军事化。只有通过这样的办法,才能免除台湾海峡的战争危险。经过长期的和平,两个敌对政府间的彼此仇视就会逐渐消失,然后就能够为国家统一作出安排。”

对李宗仁的态度立场上的变化,中共中央注意到了,于是争取李宗仁回国的工作便积极开展。

一九五四年四月下旬,周恩来授意李济深:想法以你的名义告诉程思远,让他到北京来谈谈。

李济深按照周恩来的意思,当即给香港方面的朋友打长途电话,请转告程思远希望他到北京一谈。

我从香港首次晋京

一九五六年四月二十三日,香港《文汇报》副总编辑金尧如由我的一位广西老乡陪同到荔枝角九华新村来看我,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接到北京长途电话,李济深先生希望你去北京一谈,来去自由,并且保密。”四月底我到北京,才知道此事不是李任公策动的,而是周总理决定的。

参加“五一”劳动节庆祝活动后,连续几天受到李济深、蔡廷锴、黄绍竑的宴请。五月六日晚,我在张治中先生家里吃饭,他是我在三民主义青年团当处长时的中央团部书记长,彼此共事多年。此外,他又是李宗仁代总统时的和谈代表团团长,所以对我特别照顾。临行时,他说:“明天下午三时,政协礼堂三楼有一个酒会,通常周恩来总理是不参加的;但是明天他要去那里同你会面。”

五月七日下午三时,刘仲容陪我到政协礼堂,他对我说:“周总理曾问过我:‘程思远怎样?你三言两语答复我。’我说:‘当年在白崇禧那里,我们有明确分工,他做右派工作,我做左派工作,但他并不妨碍我。’”

在酒会上,张治中要我同他在一起,不多时周恩来进来了,全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周先生一面扬起左手打招呼,一面径直地走到我们面前。张文白正准备介绍,周公已同我握手,说:“程先生,欢迎你回来,我们一九三八年在武汉见过面。”

是的,我与周公在武汉见过面。那是一九三八年初,我在副总参谋长办公室当秘书。一天,白崇禧要我去请周公对驻在蛇山冰堂的广西学生军讲话,这是仅有的一次。而今事隔十八年,他还清楚地记得,这表明,他有惊人的记忆力。

周总理又问我:“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说:“四十七岁了。”

总理说:“身体这样好哇!”

我说:“很好,我在海外常常游水。”

周总理再次问我:“你这次来有什么计划吗?”

我回答:“没有,我听候总理指示。”

周总理笑着说:“我希望你到各地多走走,多看看。比如东北,那是我们的工业基地,你可以去看看嘛!多看点地方,回到海外就多些材料讲嘛!”但随即又说:“至少要看看北京吧!”

我说:“我这次来得很匆忙,不准备到外地参观了,下次再去吧。”

周总理笑着点了点头当场招呼刘斐、余心清、屈武他们,说:“你们这几天多花点时间,陪程思远到附近看看,大家谈谈,谈谈祖国这几年的情况。过几天,我们再详细谈谈。”

五月十一日晨,我接到通知,说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请我吃饭。上午十一时,我依照预先的安排,由中南海西北门进去,到右面一间平房拜望外交部副部长兼副总参谋长李克农,他在抗战时任八路军桂林办事处主任,而我当时是广西绥靖公署政治部主任兼三民主义广西支团书记。在我主持的工作部门中,没有引起任何国共之间的摩擦,所以他很知道我的为人。深信我此次来京,他是起了影响作用的。

中午在李克农陪同下走进紫光阁,周恩来首先迎上前来同我握手。在那里,一些过去的国民党军政大员都赫然在座,其中有:李济深、蔡廷锴、陈铭枢、张治中、邵力子、黄绍竑、刘斐、屈武、余心清、刘仲容、刘仲华,还有国务院总理办公室副主任罗青长。群贤毕集,真一时之盛。

周恩来首先讲话,他说:“这一次程思远先生到北京,是建国以来我们同国民党人第三次会晤。第一次是叶帅(叶剑英)在广州与张公权接谈,我们保留他在中国银行的董事职位,希望他回到祖国来,结果他到澳洲后,一去不返了。第二次是我接见龙绳武,希望他到海外做些有益于祖国统一的工作,后来他去香港,却溜到台湾去了。这一次程先生到北京,我们很想借此机会深入地谈谈。现在首先吃饭再说。”

周恩来在宴会上,高度评价李宗仁先生的对台建议。但有一点,他不赞成李先生主张台湾非军事化。周公说:“台湾重新归还祖国以后,还需要国民党的军队保卫嘛。”他对白崇禧批评说:“白健生颇自负,其实政治上急功近利,没有远见,他竟相信蒋介石的,因此被骗到台湾去了。”

午饭后,周总理在客厅里同我进行了三个小时的长谈,从中国革命和建设,国共两次和谈到现在国家对国民党支部人的希望。他说:“我们国家当前的以内对外政策,围绕着一个基本方针,就是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为建成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按照这一方针,我们主张爱国一家,团结对外,以诚相见。过去,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人曾经两度并肩作战,反对帝国主义。我们希望将来有第三次的国共合作。有人说,过去两次国共合作,结果凶终隙末,但是追源究始,责任不在我们。这是事实俱在,有目共睹的。”

周总理针对海外一些人士对祖国的错误看法,说:

“现在海外有很多人,对我们国家情况不大了解。你告诉他们嘛,我们的国家是中国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经过多年的战斗打出来的江山。第一,我们是自己打出来的;第二,我们国家没有外国驻兵。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国民党当局同苏联签订了一个条约,把旅大让给苏联共同使用。一九五〇年,我国毛主席到莫斯科,重新签订了中苏友好条约,把旅大收回来。我们这个国家,完全是一个独立的、领土完整的国家。国家统一,各民族的团结,是我国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大好的局面。希望海外知识分子要充分了解这个情况,我们国家是大有可为的。”

后来,谈到李宗仁先生,周总理说:“李宗仁先生去年发表了一个声明,反对搞‘台湾托管’,反对‘台湾独立’,主张台湾问题上中国人自己协商解决。这是李先生身在海外心怀祖国的表现。我们欢迎李先生他认为方便的时候回来看看。”

我受到周总理的亲切接见,内心十分兴奋,尤其是周总理让我把他谈话精神转达给海外人士,并且邀请李宗仁先生在适当的时候回来看看,这是周总理给我的光荣任务。我当即表示愿为此面努力。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去到香港,便把周总理见面的经过写信告诉了李宗仁先生。他回信批评我,说我北京之行,事关重大,事先应当同他充分商量。事实上,我事先不能同他商量,因时间来不及,同时也考虑到,先去信告诉他,他不同意怎么办?岂不是进退两难,所以我只好做了再说。

二上北京

一九五六年,无疑是大陆自解放以后最好的年头之一。在“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等如疾风骤雨的政治风暴以后,开始向海外招手,在中共“八大”中确认阶级斗争已非主要矛盾,共产党的工作重点开始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这是前途充满光明和希望的一年。

可是曾几何时,风云突变;一九五七年的反右运动搞得太过火,把一些本来是正确的言论(如龙云先生批评苏联)作为右派言论,把一些党外知名人士错划为“右派分子”,并且重新强调阶级斗争,把阶级斗争片面化、绝对化。从此“左”的指导思想开始抬头,党外人士不敢讲话了。我对劝请李宗仁回国一事只好暂时不提。

一九五八年末,我的长女林黛(原名程月如,在香港当电影演员)在取得两届亚洲影展最佳女主角头衔之后,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每周周末,她都到李家做客。李宗仁先生写信给我说:“一晤月如,如见亲人,一种思乡怀旧之情,顿时浮现心头,久久不能平息。”次年,林黛回到香港,缕述李先生生活情况,她说:“李先生在美国住不惯,所以总想回国。”李宗仁又来信说,他藏有许多书画,不忍将其流落异邦,拟献给祖国以寄故园之思。与此同时,他又托一个广西同乡,带信给李济深先生(后来知道由《大公报》社长费彝民转),明示他有叶落归根之想。

一九五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海外组织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回国参加庆祝活动,我也被邀请参加。九月二十五日,代表团进入深圳时,《循环日报》社长林霭民告诉我,我的名字是在代表团组成后由于接到一个长途电话才临时加上的。庆祝活动结束后,我接到通知,先随代表团去东北参观,然后回京等待周恩来总理的接见。那时由于时间紧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李济深,他已于十月六日因患脑瘤去世了。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时,周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了我,在座的有张治中、邵力子先生,国务院罗青长副秘书长,总理办公室童小鹏主任。我汇报了参观东北的感观。周总理说,你转来李德邻先生的信,他自愿将他收藏的历史名画献给国家,这是他爱国主义精神的表现,政府考虑接受。周总理又说,德邻先生另有信给任潮先生,表示将回国定居。我以为他回国的时机还不成熟,将来我请你到欧洲去同他谈谈再说。因为当时李宗仁在美国被监视,周为他出主意,让他绕道欧洲,再回国,辞出时,总理约我明天同他一道去参观密云水库。

二十六日上午九时,乘总理的专列从北京站出发,总理座车中还有日本的松村谦三先生以及侨委廖承志主任。我们参观怀柔水库后,到密云时,总理在工地总指挥部亲自讲解了水库的设施与进行概况。是日,艳阳当空,疏云淡抹,碧波倒影,群山苍翠欲滴。总理于饱览风光之际,指着水面对我说:“九月十六日,毛主席曾在这里游泳。”这一天我们完全不谈政治,显得非常轻松。

十一月初,我回到香港,即将此行经过函告李宗仁先生。

后来,我把李宗仁存在美国的字画运到香港来,然后送到北京。这些古董有十二箱,他说是他在北平当行辕主任时花十一万美元购买的,要运回祖国。据童小鹏后来回忆,这批画经故宫博物院专家鉴定,仅值三千美元,大部分是假的。周总理说给他三万美元。当时童小鹏和罗青长感到已够大方了。但周总理报告毛主席后,毛主席说这叫做“投石问路”,我们的统战工作要讲策略,我们就给他十二万美元。

不久,我得到周总理寄语,李先生献给国家的字画,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赝品,但政府体念李先生的爱国热忱,将助他一笔赴欧的旅费,以壮行色。我即函李先生,派他的夫人郭德洁来香港领取这十二万美元。

一九六〇年秋,李夫人郭德洁回到香港。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讯息,她到后才打电话给我,约我偕石泓于深夜到荃湾林园看她。林园是郭德洁建造给她母亲养老的一座平房。我俩到荃湾林园时,郭德洁已在大门口等候。她说,她行前曾经写两封信给我。可是我一封也没有收到。

郭德洁以探亲为名在香港住了一个月。我们同郭德洁接触,总是在汽车上同她会晤,只有一次,在郊区一间饭店里同她吃过一次便饭。为了谈话方便,每次都是以游玩为名,由石泓开车,在约定的地方等她。我同郭德洁女士在飞奔的汽车里交谈,主要是商量李宗仁先生在欧洲会面的地点、日期,以及如何联系躲避美蒋特务盯梢等一系列问题。商定了会面地点在瑞士的苏黎世,那里是中立国,又是著名的风景游览区。李宗仁先生可以探亲、旅游名义前往,不致引人注目;我则以参观罗马古迹名义前往,不致引人注目,与宗仁先生见面。

之后,郭德洁飞回美国,把我们交谈的详细情况告诉了李宗仁先生;我等候李先生的答复,再向周总理汇报。

郭德洁返美不久,美国大选结果揭晓了。

一九六〇年的美国大选,肯尼迪以十万票的微弱多数战胜了尼克松入主白宫。李宗仁以为麦卡锡已经死了,国会授蒋集团的头目诺兰也不在了;在六十年代进入参议院的共和党人,大多数是温和得多的维新派,如果肯尼迪要重新检查对华政策,是时候了。

当时与李宗仁时相过从的是哈佛大学教授张歆海。张早年留学美国,在哈佛大学得哲学博士。回国后,曾任国民党政府驻葡萄牙、捷克大使。这时李宗仁接纳了张的建议,给肯尼迪一封信,一方面贺他就任总统,一方面促他调整对华政策,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肯尼迪复了李宗仁一函,敷衍了事。李将肯尼迪复函寄给我并嘱我送呈周总理核阅。

一九六一年六月上旬,我第三次来到北京,周总理接见我们时,重申派我到欧洲去同李宗仁谈谈,四上北京希望李先生对美国不要抱有幻想。

四上北京

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为维护领土完整,对印度扩张主义者的挑衅进行了自卫反击。帝国主义颠倒黑白,借此进行猖狂的反华运动。李宗仁发表了《对中印边界问题的进一步探讨》,指出:自隋唐以来,中国政府即享有对西藏的宗主权。近百年来,英国人觊觎西藏,但从未对中国在西藏的主权提出任何异议。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成为汉、满、蒙、回、藏五大民族组成的国家,藏族是中华民族主要成员之一,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宗仁又说:“中印边界线几世纪以来都未划定,尼赫鲁先生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随后入侵中国边境了,为什么又拒绝与中国谈判划界?看来他在边界问题之外,还另有动机。第一,想利用中印冲突来争取美援。美国朝野抨击中国对西藏行使主权,这样做对美国毫无裨益,徒伤中国人的感情,宜三思之。”

1963年夏。李宗仁接见了意大利米兰《欧洲周报》女记者奥古斯托·玛赛丽,纵谈天下大势与中国问题,由张歆海担任翻译。7月14日,《欧洲周报》发表了奥克斯托·玛赛丽的《李宗仁先生访问记》。文中引用了记者与李宗仁的一段谈话。

记者:“如果我可以引用一句古老的谚语,将军,那么我就要说,无风不起浪。你不会说蒋的神经过敏是无缘无故的。”

李:“完全不会。我已经对你说过,我像蒋介石和国民党一样,是一个失败者。唯一的区别是,我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作为个人来说,我自己无关紧要,我不能妨碍中国的前途和它的进步。我由于自己的失败而感到高兴,因为从我的错误中一个新中国正在诞生。我不想把我的错误归咎于任何人,这些错误是我的。我不说我受了骗,他们抛弃了我。谁这样做是有充足理由的,而我就是提供这些理由的人。什么时候我们曾经有过像我们今天有的这样一个中国呢!”

……

经过长期的商量,李宗仁决定依照周总理的安排,到瑞士苏黎世同我会晤。我于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回到北京,向周总理请示。十五日深夜,周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我。他要我向李先生转达的意见,怕我忘记,要我一再复述,最重要的是“四可”:第一,李先生可以回来在祖国定居,他决心回来我们表示欢迎;第二,可以回国后再去美国;第三,可以在方便的时候再回来;第四,可以在欧洲暂住一个时期再定行止。总之,我们欣赏德邻先生的向往祖国之心,但一切不强加于人,由他自己决定。此外总理还谈到李先生在政治上一些应当注意的问题。这次接见,谈到东方欲晓。临别之际,总理一直从紫光阁送我到阶下的汽车旁,殷殷嘱咐,令人感动。

圣诞节前一星期,我飞抵苏黎世,李宗仁先生在欧洲南部休养了一个时期,也到这里来了。我直接走到天堂广场savoy饭店找他,见面之顷,千言万语一时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说起。他头秃了一些,两鬓皆白,但精神很好。午饭后,我们到圣彼德饭店前面的咖啡馆,在靠街走廊尽头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座位,彼此畅谈阔别后的情形。

李先生说,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人到晚年,更思念祖国。帝国主义者讽刺中国是一个地理上的名词,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国才是一个真正统一的国家。如今民族团结,边陲安定;国际地位,与日俱增,这样一个祖国,是值得我们衷心拥护的。我向他转达了周总理对他的问候和“四可”的意见,李先生听完后说:“我只要一可,回到祖国定居,安度晚年。”我问:“李夫人如何?”他说:“还没有同她谈过这个问题。她不同行,我就一个人先回去。”

十二月二十三日,李先生和我同一天离开苏黎世。我回到香港,立即把同李先生会见的经过,写信报告了周总理。李先生从欧洲飞返纽约,下飞机时对亲友说:“好险,几乎赶不及回来过圣诞节!”

五上北京

一九六五年六月十三日,李宗仁离美飞欧。此行将是回国的第一程。我接到电报,即电石泓于十五日到广州向北京报告。

十六日,石泓回到香港,十八日到北京,被接到中共中央统战部,见到统战部长徐冰、国务院秘书周荣鑫以及平杰三、冯铉、童小鹏。周荣鑫说:周恩来总理已于今晨飞往非洲访问,临行将有关李宗仁先生回国的安排事宜,让我们代为转告。这些安排是:

一、政府发给李先生一笔回国旅费,由我带往苏黎世面交;

二、同时发给我一笔旅费,请我把李先生接回来;

三、我到苏黎世将有负责同志同我联系,帮助我解决有关问题。

次日我即离京南返。做赴欧迎李宗仁先生归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