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文推着宋新,向病房里走,抬头间,看到了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女孩低着头,正在摆弄着桌子上的饭菜,马伯文看不清楚,这个女孩的容貌。
“贺敏!辛苦你了!不用弄这么多的饭菜,我现在是无福消受了!”宋新很费力的从轮椅上站起来,看着忙碌的贺敏说。
“不辛苦!这些都是应该的!”贺敏早就看到了马伯文只是,没顾上打招呼而已。贺敏穿着一双白色的滑板鞋,蓝色的修身牛仔裤,浅绿色的半袖,显得贺敏的皮肤有点白,齐肩的短发给贺敏增添了几分女人的魅力,贺敏家里也是农村的,因为生长在农村,小的时候也没少干农活,皮肤在太阳光地下暴晒,有点黑,五官长得还算周正。
“你怎么来了?”马伯文看到了贺敏,还有点认不出来了,在酒店打工的这段时间,马伯文认识贺敏,贺敏觉得马伯文是哈尔滨名牌大学的学生,一直很崇拜马伯文,加上马伯文说话很有水平,读过的书也多,贺敏对马伯文很有好感,不过,贺敏知道,马伯文是读书人,自己是一个农村的小姑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组合!
“我怎么不能来啊?”贺敏看着宋新笑了笑,随手把一双筷子递给了宋新,“宋新姐对我那么好,又照顾我,现在她生病了,我就请了假,过来陪着!”
宋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朝气蓬勃的马伯文,还有青春飞扬的贺敏,感叹时光流逝,岁月的无情,现在自己是一个病人,而且是时刻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现在能珍惜一份时光,就珍惜一份一份!
“贺敏啊!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不是才18岁?”宋新咳嗽了几声,问道。
“宋姐!我19岁了!应该比马伯文小3岁!”贺敏低着头,有点害羞的看着马伯文,马伯文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你这饭那里买的?”马伯文吃着桌子上的饭菜,感觉口感很好,看着贺敏问道。
贺敏摇了摇头,假装严肃了表情,故意大声说道:“你真是没口福,这不是买的,这都是我做的?!我啊!将来一定要开一个大饭店,哦!不对,是开一个大酒店!”
马伯文笑了,“没看出来,你这不显山漏水的,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从小在家中,就一直做饭,做得多了,自然也就能找到火候点了,做饭就是一个火候和盐的问题,只要是火候掌握好了,盐放的到位了,这菜就不会太难吃!宋新姐饭做的可好了,我没少去宋新姐,家里蹭饭!但是,我可不是就去白白的吃闲饭去了!我去了,还帮助宋新姐干家务呢!”
“行了!行了!”宋新满意的笑了笑,“这些天啊!一直是贺敏陪着我,多亏有了贺敏。你们来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贺敏说:“宋姐!您也吃啊!这红烧鱼,还有清蒸芦笋,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这芦笋是最新鲜的,我去早市上,先买的!”
“你们俩快吃吧!我吃不下,我看一看,闻一闻,也就行了!你们是年轻人!能吃就多吃点!”宋新没有悲伤的表情,反而是面带着微笑,宋新看了看马伯文,嘱咐道:“小马啊!以后这贺敏我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对她!”
宋新这么一说,贺敏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马伯文吃在嘴中的饭菜,也停止了咀嚼,放下碗筷,马伯文看着宋新,不知道,宋新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姐?您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马伯文问道。心想要是宋新把贺敏托付给自己,让他娶了贺敏,这玩笑未必有点开的太大了。
“哦!呵呵!”宋新呵呵的笑了,看了一眼低着头,羞红了脸的贺敏,“不是!小马!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让你跟贺敏怎么样,我是说,贺敏这个孩子不错!就是文化水平低一点,现在没文化,在哈尔滨也慢慢的吃不开了,你呢,以后肯定会发展的很好!我的意思是,在以后的生活中,你要做照顾她,贺敏有了什么问题,你也要多帮她!”
“哦!这样就对了!”马伯文紧张的脸上,漏出了笑容,马伯文以为宋新是糊涂了,忘记了自己还有何馨,而且马伯文对贺敏完全是一种很亲切的同村人的关系,根本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
气氛有点尴尬,贺敏开口对马伯文说道:“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马伯文说:“不麻烦,宋新姐跟我说了,我会更好的做这件事,要是宋新姐,没说,我也会帮你的!”
“我看对的人,错不了!”宋新笑着看了看马伯文。
“宋姐!吃一块鱼肉吧!?”贺敏架着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在了宋新的碗中,宋新看了看这美味的鱼肉,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们吃吧!我看看就好了!医生说了,我不能吃过硬的食物!”宋新推辞道。
贺敏又未尝不知道,宋新是胃癌的癌症晚期,根本不能吃一些硬的、辣的、和刺激性的食物,只是宋新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医生已经跟贺敏交代了,让患者宋新该吃什么,该喝什么,经管去吧,对于一个来日不多的人,能一饱口福,也是临终前的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马伯文嘴里的饭菜实在是咽不下去了,索性放下了碗筷,跟着贺敏一起收桌子上,吃剩下的饭菜,“宋姐!我想问您一件事!”
宋新看了看马伯文,说道:“说吧!什么事?!”
“我知道您跟宋芳是姐妹,但是你们两个好像不是很好,关系也一般?”马伯文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跟宋芳之间的事情,是我们老宋家之间的恩怨,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对你和宋芳之间,以后的发展,也没什么好处!我生病了,宋芳还算不错,来医院看了我一次!这,我就很满足了!总之,一个家族之间,有些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磕碰和恩怨!这是无法避免的!”
宋新说完后,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有来到了床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外面的天,真蓝啊!白云朵朵,好美啊!”
马伯文跟贺敏收拾着桌子,宋新一口饭菜也没吃,甚至一口粥都没喝。
咳咳!咳咳咳!……
宋新猛烈的咳嗽,身体剧烈的抽搐,呼吸很是费力。
马伯文觉得不对劲,扶住宋新,“宋姐!怎么样?”
“快去喊大夫!”马伯文对着贺敏大喊。
贺敏把餐桌,推到了一边,看了宋新一眼,急忙跑了出去,“大夫!大夫!救人!救人!”
咳咳咳!
宋新一只手捂着嘴巴,还在剧烈的咳嗽,巨大的声音,让马伯文听了之后,都感觉害怕,宋新的肺,感觉都要从嘴里咳了出来。
“宋姐!宋姐!”马伯文扶着宋新,根本松不开手!
咳咳!
一大口腥血,从宋新的嘴中喷了出来,透过宋新手指只见到缝隙,流下来,马伯文的身上,也沾满了血液。
宋新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脑袋向后仰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马伯文看着宋新,觉得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缺说不出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贺敏慌忙的跑进病房,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医生,还有一名护士。
“让我来!”医生跑过去,对马伯文说。
“立刻吸氧,心电监护,准备呼吸机!肌肉注射0.5ML肾上腺素!”医生两只手扶着宋新的后背,对马伯文喊道:“来!帮我把她抬到床上,保持身体侧立,不然呕吐物会让患者窒息!”
马伯文立刻着手去做,宋新很快被抬到了病床上,护士早已经把简易的氧气面罩戴在了宋新的口鼻上,很快这个吸氧面罩,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去抢救室!”医生说完,第一个冲了出去,准备实施抢救!
马伯文使劲推着病床,向着抢救室的方向,快速的推着。马伯文很紧张,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贺敏早已经傻在了一边,眼前地面上,全是宋新咳嗽,吐出来的血迹。
病床边上,护士早已经给宋新注射了肾上腺素,护士的手中还在按压着简易吸氧装置的气囊,这个简易的吸氧装置,最多能维持五分钟到八分钟的吸氧量。
“患者家属,留在等候区!”护士从马伯文的手中,接过来病床,推进了抢救室。
马伯文挠了挠头,……坐在抢救室旁的患者家属等候区旁,看着抢救室上亮着的灯写着,工作中,眼神迷茫起来。
宋新是一个胃癌晚期的病人,马伯文还真是没看出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宋新选择把这样的痛苦,全部一个人承担,没有让自己的家人,承担疾病但来的恐惧和无助,家人就是用来分担这份痛苦的,而宋新确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这一切。这个特立独行,要强了半辈子的女人,到死还在跟命运抗争。
马伯文无法忘记,宋新在刚才,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眼神中,有无助、有不舍、有悲凉,似乎还有着遗憾!
贺敏也慢慢的走过来,紧挨着马伯文做了下去。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黑夜,马伯文和贺敏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外,漫长的等候。
马伯文歪着脑袋睡着了。
吱呀一声!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马伯文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了!
“大夫!”马伯文嘴里喊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贺敏也醒了,跟着走了过来。
“患者病情很不稳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戴着眼镜的医生用手扶了扶眼镜,看着马伯文继续说:“患者的求生欲望很强,有几次心跳快要没了,却又慢慢的回来了!我已经请了院内的专家做联合会诊!看看,有没有希望!”
“嗯!谢谢了!”马伯文说道。
“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本分!不用谢我!患者的年龄也不大,我们也不想放弃!”戴眼镜的医生继续说道:“抢救了一天,患者肺部感染严重,脏器内出血,止住了血,过一段时间,还会继续出血!血库的A型血,已经告急了!你们两个看看谁去化验血型,做个感染三项检查,如果有需要,随时准备输血!”
医生说完之后,急匆匆的又跑进了抢救室。
“走吧!贺敏,咱俩一起过去!等在这里,也没用!”马伯文说道。
“行!”贺敏紧跟着马伯文,两个人去了采血室。
贺敏的血型是B型,马伯文的血型是O型,两个人的血型,都不是A型。
马伯文一拳头砸在医院的墙壁上,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检测的结果出来了,马伯文和贺敏的感染三项检查,都是阴性的,没有传染病。
“走吧!伯文!宋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贺敏也是有点失落,宋新一直在帮助自己,照顾自己,没想到,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贺敏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马伯文无精打采的走着在前面,贺敏在身后跟着,看着马伯文的背影。
第二天,星期二,马伯文一早给行政办公室的冯璐打了电话,算是备案请了假。请假的理由就是很简单的跑业务!
“马助理!记得星期五要来上班啊!那天上午10点是销售竞赛的颁奖典礼!”冯璐接起了电话,说道。
“行!我知道了!我会去的!”马伯文声音低沉的说。
“哦!明白了,马助理!你是不是生病了?!感觉你有点不太对劲?!”冯璐问道。
“没有!我会去的!”马伯文在公用电话吧,打完了电话,就回到了医院,至于销售任务量的事情,马伯文根本没有心思去想。
几天时间,去做成一百多万的销售量,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销售竞赛的第一名,自己也挣不上了!
400万销售任务完不成,也就算了,受到处分,被赵甜算计了,也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两天,宋新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好在生命特征基本平稳,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普通的病房,宋新已经不能在住了,宋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马伯文一步也没离开过医院,这期间,马伯文想了很多事,包括自己小时候故意淘气,不听话,气自己的妈妈,还有老是欺负姐姐马心蕊,打姐姐,还有就是自己不去读书,被老实巴交的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
马伯文也又想起了何馨!不知道何馨怎样了,既然何馨要生下孩子,而且还是那么的坚持,是不是证明了,何馨是无辜的,何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这些天,马伯文跟不不去想单位的事情,让自己的大闹安静了下来,想起了何馨与自己的种种,就像宋新姐说的,何馨没有看自己的家境和经济情况,还是表达了对自己的爱,那这种情感肯定是真情实意的。
马伯文走进宋新的病房,除了贺敏以外,病房内,还多了一对老人,这两个老人看上去像是农民,大概有60多岁的样子,老妇人,显得更加的苍老。
“您是?!”马伯文问道。
“这两位是宋新姐的叔叔和婶婶!”贺敏解释道:“是我在前几天,通过宋新姐的手机找到了他们村镇的大队,通知的二老!”
“叔叔!婶婶好!”马伯文恭敬的说。
两位老人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宋新,眼角悄悄的留下了眼泪,没有说一句话。
贺敏对着马伯文说:“我是这么想的!之前,宋姐也跟我说过,想走了之后,能叶落归根,回到家乡!宋新姐,早就想好了退路,把在哈尔滨的房和车全部卖了!在华人世纪国际酒店的股份,也全部变现了!现在宋姐是一身轻!”
说道动情处,贺敏哭了,“宋姐开了一个商贸公司,把钱全部转到了公司的对公账户上!她没跟我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只是跟我说,如果她走了,让我去找你!宋姐说,……宋姐说,在哈尔滨,她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这!”马伯文反复的眨么着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怎么?!我!……”
咳咳!……
嗯!……咳咳!
宋新猛地咳嗽几声,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电波慢慢的变得均匀起来。
“快去叫大夫!”马伯文对着贺敏喊道。
贺敏快速的跑出了重症监护室。
两位老人也凑了过去。
“二叔!二婶!你们来了!”宋新有些吃力的说道:“刚才!……刚……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爸爸和妈妈,一直在叫我过去,我说我不过去,他们还生气了!说我不孝顺,就知道调皮捣蛋!”
“新新!回家吧!跟着二叔回家!二叔对不起你们一家人!”宋新的二叔哭了,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宋新的右手。
“我之前恨你们!现在不怪你了!我……我都这么大了!”宋新看了一眼马伯文,欣慰的笑了,“这……这时间真的是不等人啊,阎王叫你三更死,真的是活不到三更!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结果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我记得,咱们是在吃中午饭!”
“宋姐!那是三天前了!你昏迷了三天了!别说话了!好好的养病!”马伯文强忍住眼泪,轻声说。
一会,几名医生推门而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说道:“家属请到外面等候,屋里留下一个人就行了!”
马伯文留了下来,贺敏搀扶着宋新的叔叔和婶婶,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又询问了病情。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把马伯文叫到了一边,声音低沉的说:“小伙子!病人,快不行了!今天能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我看很可能,……很可能今天下午,就会不行了!你们有什么说的,快点说吧!还有病人的后事,也要尽快做准备!我们尽力了!像她这样的患者,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嗯!”马伯文眼中的泪水留了下来,这次他真正的意识到,宋新这个帮助过自己很多次,对自己有恩的恩人,可能真的要离开人世间,到另外的一片天地去了。如果不是宋新让自己在华人世纪国际酒店打工,马伯文读书的学费都很可能凑不够。小时工和短期工,大酒店是不招聘的,只有马伯文是一个例外,而且给的工钱还不低。
几名医生跟宋新嘱咐了几句后,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小马啊!你来!我……我,有话跟你说!”宋新现在除了嘴能说话,眼睛能动以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完全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