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独倾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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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知已晚,悔成错。 (1)

夜,不知何时淹没了本阴霾的天空。可能原本就是黑暗的,而夜的降临也随之变得悄然无声。那厚沉的泼墨扩笔许下夜的凝滞,往往遗忘了在这片凝滞中,空出一点点地方,挂上一个银盘。所以,虽是雷雨,却是冷啊……冷清!

苏念恩仰望着屋檐下一滴欲落还落的雨珠,借着屋里昏黄的灯,心里默默数着:“一百九十……”这是他站在这个地方的第一百九十滴雨珠。雷雨停了,可是心里下起了雪。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你认为你还能关心她吗?你认为你还有这个资格关心她吗?”

“我没有,你有?”

“这都与你无关……柳絮从今以后是我的,我的!”

天外话音源源盘旋灌进他的脑子里,仿佛一开始这些对白就生长在他的脑子里,仿佛属于他的那些对白是积怨了很久才不得已爆发,在酒后爆发了。苏念恩深深地蹙眉,他无力地往窗棂上一捶,傍晚与苏及第的第一次正面争执,宛如又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她爱你?”

“她会爱我!”

……

“苏及第,我可以把苏家的财产全部让给你,可以把苏家的一切,我的一切全部让给你。但是柳絮,我不让!”

“除了柳絮,我什么都不稀罕!”

苏念恩捶在窗棂上的手抖了抖,他居然这么莽撞地说出这些话?!什么苏家的一切,自己的一切都让给他,他能让吗?可也有一点让他明白,苏及第真的铆上了,他甚至会为了柳絮向他公然发起进攻,他沉寂了那么多年的不平衡终于有恃无恐地吼出来了,而且只为了柳絮。他说除了柳絮他什么都不稀罕……苏念恩摇头,转身望着床上昏迷的女人,露出一丝苦笑,柳絮啊……你可知道你的魔力有多大?大到可以让嫉恨并且觊觎那么多年的苏及第甘愿放弃自己的努力,只为博卿欢。如此,他苏念恩该何去何从?他太妄断了,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其实,大家都被愚弄了,被老天愚弄了。

“咳咳咳……”情绪上的波动使他不停地咳嗽,他痛恨地猛捶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他就没有一个强魄的身体,没有一个健康的资本?他凭什么霸占柳絮?他是自私,他真自私,苏安说得对,他自私了。

“有什么了不起!谁愿意嫁给你这个病鬼!”林玉的话隐犹在耳,他是个病鬼,谁愿意嫁?一直以来他都相信他会好起来,为了柳絮会好起来,可是,终究辜负了……

仰头,思悔。他为什么要把柳絮扯进这个漩涡?

屋檐下的雨滴越滴越慢,这一滴,久到让苏念恩误以为它不会掉下来了,可是就在这当口,它又“哚”的落进了地面的水泊里。

悠远的药香游离地飘进苏念恩的鼻孔,他瞥目,苏及第端着漆盘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突然一窘迫,好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嘴角轻轻一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哥,还不去吃晚饭?”苏及第面无表情地将漆盘放到矮几上,缓缓翻搅药汤。

瘦高的背影僵了僵,“我再陪她一会儿……咳咳……”

“她有我!”苏及第抬起细长的眸子,深处里的光芒仿佛要将那背影刺穿,“还有,这是我的房间。”

没有转身,而苏念恩却觉得如芒在背。

“我等她醒来再走。”

“乒铃……”药匙骤地一扔,与药碗相碰发出刺耳而响亮的一声,“那总得吃完饭再说吧?”

苏念恩缓缓转身对住他的目光,“好,我就在这里吃!咳咳……苏安……”

“你不要太过分!”苏及第飞快地起身,转眼逼近苏念恩的脸。

这动作快得如同豹子,令苏念恩的心不禁漏下一拍,难道他学了功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为什么都没发现?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面前的对手竟然这么不了解,他终究没有把他当作敌人啊!

“他是我的未婚妻,咳……你不觉得过分的人是你吗?”

“笑话!你的未婚妻?你可有下聘定亲?”

“这一切都是你从中破坏!”他依旧是为了柳絮而倔强起来。

“哦?”苏及第眯起眼睛,“你有证据吗?”

“你?咳咳咳……”苏念恩脸色涨红,他是没有证据,他如果有证据,就不会让柳絮变成这样。

苏及第更欺近他,“请你记住,柳絮,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胆敢欺负我家少爷!”苏安大喝地奔进门,一抬腿朝苏及第踢去。

苏及第侧身躲过一脚,立即出手反击,单鞭左手抓住苏安胳膊右手白蛇吐信避过苏安的抵挡直倒黄龙掐住他的脖子,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令苏安猝不及防。苏及第会功夫已令苏安咋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子在苏念恩面前要置他于死。

“及第!”苏念恩喝道。

苏及第扬了扬眉,虎口一用力卡住苏安的喉结。

苏安瞪大了眼,气息一并卡在喉咙以下,进不去气也出不来气,不一会儿就脸色苍白。

“我走!”苏念恩咬唇道。

虎口松了下来,苏安猛地提气,连连咳嗽倒退。

“苏安……”苏念恩扶着苏安也退了几步,他怔怔望着苏及第,多少年的处心积虑,一夕之间暴露,他真的为柳絮牺牲了所有,这样的爱,他放心吗?

苏及第负手回看,“还不够吗?”

收了收目光,苏念恩看苏安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便默不作声地跨出了房门。

薄唇钩笑,一丝畅快慢慢流露,能将他踩在脚底的感觉,好得超乎想象。苏及第悠悠踱到床边,下一刻,却令他万分窒息。

柳絮一脸苍白,失了血色的面上却有一双奇亮的眼睛,黑得幽深,黑得发光,黑得仿佛布满了怨恶。

“柳絮……”苏及第被看得不能自处,她什么时候醒的?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柳絮别过脸不看苏及第,也不说话。

苏及第轻轻将她的脸掰过来,“看着我,你只准看着我!”

她被迫对住他的目光,深深皱眉。

“怎么,没死成,还这样逼不得已面对我,让你这么痛苦?”苏及第一下子恼怒起来,刚刚胁迫苏念恩后的欣快顿时一扫而光,他在这个女人面前,仍然没有地位。恼极,他大手飞快地掐住她的下巴,“不准再想他,不准!”

手上的力道被妒忌催使得失去了分寸,单薄的下巴死死地被紧梏,痛意一点点扣入牙床。柳絮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拿掉那只手,却惹来他更疯狂的报复。

“你的心里只能有我,把苏念恩这个名字从你心里彻底抹去,彻底地!”他只用一只手便粗鲁地制住了她的双手,并且瞪着愤怒的眸子逼视着柳絮。

柳絮抖了抖,张嘴“啊啊……”却只是叫出几声嘶哑的如同鸭子一般的声音。

苏及第蓦然收手,她的下巴顿时聚集起一块紫红,疼痛也一点点向四周扩散。

“你的声音?”苏及第错愕地问道。

柳絮看着他,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挪了挪,不言一语。

“你说话,说啊……”惊恐突然袭来,苏及第将她从被子里抓起来,拼命摇着她的身体,“说话,我叫你说话!”

柳絮疼得再次只能发出干枯的声音,她闭上眼睛,不去看苏及第那张已经扭曲的脸。

突然,一股温暖包裹了她,她被苏及第拥进怀里,紧紧搂着。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以为把你救回来就没事了,我没想到……对不起对不起……”苏及第把她的头按在胸口,开始慌神,“你会说话的对不对?你想咬舌自尽,但是我阻止了,你的舌头没事的对不对?你是在报复我吗?你用沉默来对抗我吗?”

柳絮惨笑,不会说话对她而言,未必是坏事,她的心比任何人都可以来得坦然。只是……她摇头吐出一口气。

苏及第将头埋进她的长发,“也好,你不会说话了也好,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们离开好不好?”

柳絮的肩膀猛地一抽,这样的亲昵,他这样将头埋进她的发里,这幅情景让她深深地痛,她多希望此时在她身边的是苏念恩,能这样抱着自己,疼着自己,跟自己说,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可是,他身为苏家长子,身上有着不容推卸的担子,而他,此刻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若是他离开苏家,对于苏念恩来说,会是多大的庆幸啊!她的心在颤抖,在滴血。她紧抓住苏及第胸前的衣服,终于下了决心。

那厢苏念恩跟苏安出了苏及第的房间,一路上沉默,许久苏念恩才问了苏安一句:“你没事吧?咳……”

苏安扭了扭脖子,“不叫的狗是最凶的狗,我看这话一点也没错!真没想到他深藏不露。少爷,您以后可得更加小心了!”

“咳——”苏念恩点头,“你刚才也太鲁莽了,若他真是借口杀了你,你岂不冤枉?”

苏安泄气地低头,技不如人,死了也是自找的。

“你知不知道及第平时都去哪里?”

“似乎都是一些喝酒听戏的地方,要不然就是萃楼!”

“萃楼?”

“就是妓院!”

苏念恩此时心里纷乱,如此,他的那身功夫又是哪里学来的?忽地回忆起六年前那晚救下柳絮之后父亲对他说的话。

那晚将柳絮安置在他房间后,爹就派人将他叫了过去。

“为父知道你心里怀疑那乌龟是及第的。”

“但是孩儿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他的,并不一定是他做的。为父看你对那女子好像别有用意。”

“孩儿恳请爹能向林叔讨人。”

“讨她?”

“对!”

“你想让她步林玉的后尘?”

“不想……”

“那这人,就讨不得!还是等你日后有能力了再说吧……”

“……是!孩儿知道了……”

“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怪及第,无论他做了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怪他,无论他做了什么?爹自及第出生便知他并非苏家骨肉,为什么从小到大却一再勒令自己不能伤害他?但是事实上,却不让及第着手触碰苏家的生意,甚至,不肯承认他是苏家的二少爷,也是因此及第便对他怀恨,处处跟他暗自较劲。自己原本也是因为苏家的产业不能落入外人手里而勉强接收并打理起来的。如今一回想,柳絮难道真变成了第二个林玉?但她又是与林玉那么的不一样,因为苏及第可以为她甘愿放弃所有。这时,心里除了对父亲的遵从之外,又多了隐隐的不安。

“咳咳……老爷用过晚膳了没?”苏念恩问道。

“这时辰,应该用了。”

苏念恩点头,“你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柳絮醒的时候就送过去!咳咳……还有,我的药!”

“……是!”苏安答得异常小声,他的少爷为什么还对她心心念念?

苏安走后,苏念恩一个人漫步来到林玉的住所前。雨后的空气有点沉闷,融化在空气里的燥味时刻被吸进他的脏腑,尤其来到林玉这儿,他的呼吸更是凝重。

这时,屋子里“咣啷”一声,似乎是铜盆打翻的声音。他皱起眉头,预感不会是好事!

接着屋子里便响起林玉扯着嗓子的叫骂:“死丫头你想我死啊?”

没有听到丫鬟的声音。不一会儿屋子的门打开,有个人影背着光,端了个脸盆出来。

“啊?姑爷!”丫鬟见到苏念恩显然很吃惊。

苏念恩点点头,瞥见盆里的水只剩下一指甲深,便问道:“怎么了?”

“回姑爷,主子说水太烫,让奴婢换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