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从简单的病房出来的时候,医院门口已经虎视眈眈的有了很多的媒体,柳絮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假装就是普通的来看望病人的家属。
夜色很深了,所以并不会有人注意到柳絮,所以,柳絮一路畅通的出了医院的大门。
病房里,简单一直都在昏睡着,可是握着路子遥的那只手却始终都没有放开。
路子遥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大衣里面的手机亮了一次再一次,索性,关了机,反正薄皓天那边现在都快要结束了,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了,还不如就算了吧。
门口时不时会有悉悉索索的人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路子遥猜想应该是那帮媒体来探风声了吧,幸好是早有准备的,不然今年的新年必然不会太好过了。
柳絮一直没有回来,路子遥白天一直都在工作,昨夜也没有睡好,渐渐的有些撑不住了,于是,路子遥伏在简单的床边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路子遥感觉有人在轻轻的触摸她的头发,于是,她迅速的惊醒,眼睛在顷刻间变的精明。
却看见,柔和的灯光下,简单睁着眼睛看着路子遥,简单的眼神清亮,很显然的已经醒了很久了,一时无话。
简单刚刚还在触碰路子遥头发的那只手还在半空僵着,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只手才放下。只是,握在简单手里的触感却还在。
路子遥清咳了一声,说:“你醒了很久了?感觉怎么样。”
初醒的简单,声音还有些许的沙哑,他说:“不是很久,感觉还好。”然后看了一眼路子遥陡然变的轻松的脸色,简单问路子遥:“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今天不是皓天集团的年会吗?”
说到皓天集团,简单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躲开了路子遥有些嘲讽的笑容。
路子遥说:“是啊,陆洋打电话来说,你住院了,我怕媒体会拍到,所以就亲自来解决了。”说话间,路子遥才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还握在简单的手中。
简单的手心在恒温的病房里,渐渐的回暖,薄薄的出了一层的汗水,路子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简单的手机抽出来,却错过了简单瞬间变的失落的眼神。
简单听到路子遥的回答,心底说不出来的滋味,路子遥这样的语气,客气而且疏离。
半晌后,简单才低低的说重复路子遥的话,他说:“怕被媒体拍到啊。”简单的声音很低,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竟然那么的凄凉,让路子遥感到突如其来的难过。
简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路子遥听。
路子遥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很晚了,再过几个小时,天都快要亮了吧,路子遥问简单:“胃里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简单摇头,路子遥现在所有的关心还有体贴,在简单看来,都是同情,都是工作,没有丝毫的感情的成分,只是,明明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规则,为什么现在那么的难过呢?
又是沉默,这让路子遥感觉有些窒息,她站起身来,说:“那我给你倒杯水吧,天亮了,如果你感觉不错的话,就回公寓吧,在医院的话,随时都会被媒体拍到。”
在路子遥转身的刹那,简单快速的再一次的握住了路子遥的手,那么坚定的,那么坚决的,紧紧的握住了路子遥的手。
路子遥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简单这样的姿态,像是最后的破釜沉舟一样的感觉,让她怎么拒绝呢,算了吧,夜色那么迷蒙,活的轻松一些吧。
简单的声音从路子遥的身后轻轻的传来,他说:“你来看我,来照顾我,守着我,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公司受到负面影响,只是怕被媒体拍到吗?”
简单的声音很低很低,他只是不死心。
路子遥很想说,不是的,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我何必亲自来呢,如果只是为了公司,那么我有一万种的办法来解决,为什么要亲自来呢,有些事情,明明比你要重要的多。
可是,路子遥不能,她不能这样说,一边是薄皓天和八年前的真相,一边是自己明明早就已经决定了要放弃的简单,孰轻孰重,其实在很早的时候,路子遥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现在还这样的纠缠不清的话,伤心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她,不乐意这么的自私。
转头的时候,路子遥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完全的平淡了,她浅浅的微笑,回答简单:“是啊,公司的人都已经放假了,所以,我只能辛苦一点儿喽。”
带了一点点的抱怨的语气,路子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结果,那么,不管以后是不是可以达到路子遥自己想要的结果,她都认了。
简单握着路子遥的那只手松松紧紧的纠结了很久,最后,简单终于还是放开了路子遥,他说:“路子遥,你真的太狠了,为什么连骗我,你都不愿意呢?”简单的声音太凄凉,让路子遥的心寸寸的沉下来。
路子遥将简单握过的那只手收回来,放在了口袋里,她的目光卓卓,盯着简单,她说:“当初,是你答应过的,各走各路,现在,你让我说什么你才满意呢?”
也许是路子遥的声音太冷,瞬间就冻结了简单的心。
简单微笑,说:“是啊,我答应过的,只是,我以为过了那么久,你可以有一点点的动容,到底,还是我错了,对不起。”
路子遥看着简单唇边的微笑,有些许的恍惚,这样的微笑,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熟悉呢?
是了,路子遥想起来了,曾经在遥远的法国,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笑容,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绝望到,不知道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不知道明天的路要怎么走的痛苦,只是,那个时候,路子遥是因为太多的艰难,和没有办法背负的沉重。
可是,现在的简单,却完完全全的是因为她,路子遥。
路子遥狠狠的吸气呼气,强迫自己不可以动容,不可以心软,她说:“以后少喝酒,对身体不好,也……不值得。”
说完了这句话,路子遥再没有说话,转身推门而去。
不值得,是不值得,路子遥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活该就是一辈子就活在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里,从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面,就自然注定了现在的这样的结局,谁让她活下来了呢?
门关上,隔绝了简单和路子遥,简单的微笑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目光切切的看着被路子遥毫不留情关上的那扇门,心痛的感觉,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路子遥说不值得,简单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不值得吗?怎么可能呢?在异国他乡路子遥的“谢谢”两个字,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的牵连,怎么会不值得呢?
上帝那么的不公平,却送了他来到路子遥的身边,这也许是简单一辈子都还在庆幸的事情吧,哪怕,路子遥始终都在拒绝他于千里之外,他也不在乎。
路子遥开了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窝在椅子上睡着的柳絮,她的怀里还抱着保温桶,大概是买给简单吃的。
路子遥站在柳絮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柳絮,即使是睡着了,还是不肯松手的保温桶,抱在怀里怕凉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柳絮的心意呢?
路子遥一直都以为,那是一个粉丝对于明星的狂热和追捧,却没想过,那其实是自己一直都不肯也不敢去追随的……爱啊。
门口一直站着的保镖见路子遥一直都不说话,也不动,以为是有什么状况,正打算开口,被路子遥制止了。
路子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柳絮的肩膀,柳絮从梦中幽幽的转醒,看到现在身边的路子遥,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柳絮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保温桶,微微抬头看着路子遥,说:“路总,他……没事了吧。”
路子遥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微笑:“没事了,你去看看他,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想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柳絮还来不及问她,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呢,可是路子遥走的太快,一会儿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柳絮目光深深的看着路子遥离开的方向,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安,但是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直到路子遥的身影消失不见,柳絮才收回了目光,轻轻的叹气,然后推开了简单的病房。
病床上的简单很安静的躺着,微闭着眼睛,柳絮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手中一直提着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简单突然出声了,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沙哑,他说:“柳絮,我错了吗?”
柳絮被简单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柳絮从容的将手中的保温桶放下。
这是柳絮第二次在医院见到与舞台上截然不同的简单,那些意气风发好像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有些落魄,有些失意,而这一次,更多的是辛苦掩藏的自厌。
柳絮的心抽抽的疼,她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从容不迫的表情,而简单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好像只是无意识的呢喃而已,并不真心的想让她回答。
很久很久的沉默,柳絮听着简单安稳平和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柔和的灯光下,简单的脸是近乎透明的苍白,柳絮突然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了,两个世界的样子。
简单问她,是不是他错了。这个问题,柳絮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爱着有什么错呢?
这样的夜,注定所有的人都是无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