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巴陵并不怎么热,反而连着好些日子下起雨来。
今儿个恰巧赶上了五月里最后一场雨,自郊外的家来到这县镇上的江茯一家四口子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给留在了镇子上。留了足足一宿。
客栈的房里,江茯清点着今儿个所置办的物件,却发现少了点儿东西——崖柏。这是他家夫人沈徽用来做香囊的一味香药,江茯悄悄瞅了眼正在陪着俩孩子看书的沈徽,心下既是忐忑又是庆幸。巧的是今天去买香药的人恰恰是他江茯,这个随宗族隐居世间的潇洒修士。
“娘子啊,你看,这次的置办漏了一味香药,要不明日再来一趟?”江茯没有多少底气,却还是鼓足劲儿去问了问他家和善至极的夫人。沈徽听了,只得无奈地挑了挑眉,她就知道让她这个夫君去买香药准是要出问题,这不问题就来了。“好了,明日我俩一起,”沈徽笑着说道,“早些时候,先将阿洵和阿澜送回去,休息阵子吃过午膳再来不迟。”听着沈徽这么说,江茯恍若如释重负。
翌日早晨,江茯把还在被窝里熟睡的江洵给揪了出来,待江洵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直接拎着江洵往楼下走。楼下的大厅里,沈徽带着五岁的江澜正在享用今早的早膳。反观今年七岁的江洵却是迷迷糊糊,仿佛随时能够睡过去。
“阿娘,早。”江洵半眯着眼,没精打采地给自己娘亲问了声安。江茯看着这儿子,满是嫌弃,而沈徽瞧见着嫌弃的眼神儿,不由得一笑,满是无奈。
早膳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结束了,一家四口子乘上了叫来的马车,向着城外的宅子驶去。
“师傅,麻烦您等一下,我们搬了东西还得再去一趟城里。”
“成,不着急。”
沈徽瞅着俩孩子杵在那,便说道:“阿洵,在家照顾好妹妹,我和你们阿爹去去就回。”“阿娘,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定是会死死护着阿澜的!”江洵挺着小胸膛满是自信地说道。
“娘子,走吧。”
等到天黑,也不见这夫妻俩回来,江洵心底里有些不踏实,却还是按着常例把门给上了锁,吹灯,睡觉。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儿个他床上多了个江澜。
一夜过去,这夫妻俩还是没回来。
江洵表示,这夫妻俩不会又是跑哪儿去逍遥自在了吧?
江澜坐在小凳上看着沉思的哥哥,一把扯下江洵嘴里叼着的一根狗尾巴草,说道:“哥哥,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呃,”江洵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来了句,“啊呀,他们会回来的,走,哥带你捉鱼去!”
虽说是带着江澜一块儿去,但实际上还是江洵一个人下水去摸鱼。这么个活动持续了十天左右,从最初的有趣变为了乏味。而这几天,江洵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却苦了江澜这个充当试菜人员的妹妹。这么些天都不见江茯他们回来,一向懒散的江洵只觉事情不太对,连夜收拾了两大包干粮,分别塞到了自己和江澜的弥晦囊里。待到第二日用完早膳,便带着江澜,二人踏上寻找失踪父母的旅程。
江洵带着江澜一路向南,过了个五六天,期间搭了个便车,到了金水,这处比巴陵多了些自然风气,却又不输巴陵的繁华。
到了集市上,江洵带着江澜四处看看,可终究还是小孩子,不知不觉便被不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为何,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众人一般,人们的脚步开始加快,人流开始拥挤起来。很快,两只紧紧拉在一起的小手边被拥挤的人潮冲散,不知去向。
待江洵回过神来,觉着手上没了个东西,回头一看,小小的脸瞬间由粉嫩成了煞白——江澜不见了。
“阿澜!”
“阿澜,你在哪儿?”
“阿澜!”
尽管江洵喊的再大声,在人群拥挤的环境之下,变得微乎其微。
眼泪蓄满了眼眶,却不见得滴下来,江洵眼里满是懊恼,恼自己没有拉紧江澜的手,要是江澜出了什么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小小的身子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一双杏眸四处看着,妄图找到江澜那小小的身影。另一头,江澜看着自己空唠唠的手,心下有些慌乱,一双大眼睛四处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不知不觉中,与江洵找她的方向错开了。江澜看见一个同他哥哥差不多大小的人,便慢慢地走过去。可当她走近了才发现,这巷子里不只是有他这么个人。
这巷子貌似是金水城里的乞丐的聚集地,现下里就有不下六个乞丐。坐在巷子深处的一个人,像是乞丐头头,却又像地痞流氓,瞅着江澜的慢慢靠近,嘴角微微一咧,满是不怀好意。
“小丫头,看你也不像是破落人家啊,给点儿东西,就让你从这儿过去。”
江澜抬头看了眼坐在阴影里的那个说话的男人,随即准备按着话来做。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动作,而她耳边听到这只手的主人说:“别按他的话来做,赶紧走。”
那人挑了挑眉,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都说了留下钱财,怎么能这般就走呢?”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你这小子,两次三番坏老子好事儿,老子看你是欠打!”领头的那人抬起早已握成拳的手,袭向方才出手拦住江澜的人。奈何说话之人还是一小孩儿,并无多少能力去抵挡这一拳。他一把拉过江澜,把她箍在怀里用自己并不厚实的身子抵挡住一击又一击。
巷子里的场景可以称作是硝烟四起,而一旁的街道却是人声鼎沸,一片祥和。没人知道,寻人的小小少年满心焦急自责,却与那巷子仅是一墙之隔。
“阿澜!”江洵眼中的泪水早已溢了出来,挂在年幼的脸上。江洵早已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只知道往前走,不要多久,便被阻挡了去路——他撞上了一位身着华贵衣裙的妇人。
“啊,”江洵抬头,见是撞到了人,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忙着赶路。”说罢,便又继续走着。那妇人见他跟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便一把抓住他,说道:“哎,你可是在找什么,不妨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一帮。”
江洵再一次看向这位妇人,才发现这位妇人虽是面容秀丽,但周身那股气势却不容小觑,惹眼得很。
“夫人,我,我跟妹妹走散了,夫人能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