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你自称孔子门生,怎么能妄杀生灵呢!这头骡子我见过它好几次了,又纯又乖,你为什么要杀了它?再说玉府内这么多人,你怎么能随便挥舞这种危险的东西,万一伤到了谁怎么办!什么?你是被迫的?那也不行!你不是说自己是儒家子弟吗?你们读书人不是宁死不屈吗?”
狐儿单手叉腰,指着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的李墓人一通训话。她显然十分生气,一反初次见面时温柔妩媚的形象,骂起李墓人来没完没了。
李墓人也很无奈。没想到入玉府来没多久,先是招惹了个郑八,跟秦先生不合,再得罪了马管家。现在还要被个起码小自己七八岁的小女生训话。自己这前任黑道老大的面子可真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狐儿这时放心地看着正给骡子上药的高元,和仍是四肢健全的骡子。
“幸好!你的刀只是擦到了骡子蹄,没有真的砍在它身上。”
“是啊,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要被骂这么久······”
狐儿柳眉倒竖,正要又骂他一顿。高元来解围道。
“这位姐姐,这也不怪李先生。”
狐儿平时在府里深居简出,没有重大的事都不会轻易出现人前。加之她平时不喜男子进出她视线内,所以玉府中没见过她的下人家仆着实不少。高元便是其中之一,他经过李墓人介绍,才知道眼前这位天仙下凡般的少女原来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实在是马翠环那恶婆娘太咄咄逼人。李先生其实为了小的,已经得罪了她一次。”
“马翠环?怎么又关她的事?”
狐儿细问之下,高元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上了一遍。狐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恼道。
“还有王法没有!这头骡子是高兄弟的私物,高家一家人在我玉府打工,却不是卖身为奴。她凭什么私自处置!”
然后鄙夷地瞪了没有出声的李墓人一眼。
“还有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又关我的事?”
“你自称是个守礼的君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是分内事,你原本做的很好。可一听说马翠环的身份马上就趋炎附势,还要赶着去拍马屁。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李墓人心里叫屈道读书人这顶大帽子罩着的范围也太宽了点吧。怎么连人家的骡子被人宰了的闲事我都一定要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不是秦琼么?什么时候也是孔夫子家的事了?唉,孔老大,自从跟你混我越来越下道。
但拗不过眼睛里写着大义凛然的狐儿,嘴里只好敷衍地道。
“是是,我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大彻大悟,痛改前非。”
狐儿义愤填膺地道。
“高兄弟你放心。我会跟马翠环说,让她准你留着这头骡子。”
李墓人疑惑道。
“狐儿姐姐,你跟马管家很熟吗?”
狐儿话说的太满,涨红了小脸。
“我、我告诉小姐,让她跟马翠环说去。”
“原来如此。”
高元欣喜道。
“当真!太谢谢你了,狐儿姑娘!你真是好人。”
狐儿笑靥如花,得意的一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
看她这喜动颜开的模样,李墓人不自觉也露出了微笑。这小姑娘不止是长得好看,心地也很不错。
狐儿微笑着,眼神不经意的对上了李墓人。看他也面露微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骂道。
“流氓!”
说完一转身跑开了。
高元苦笑道。
“李先生,这位姑娘好像误会你了。”
李墓人摇头笑道。
“不如意事常八九,世人误解良深又何足叹。这位狐儿姑娘真是······”
警觉性高啊!她怎么知道我在看她哪里······
李墓人又看向这头骡子。它蹄子受了些擦伤,当时有些惊吓,现在已平静了许多。在高元身边乖乖的待着,不吵不闹,任由主人给它上药。
李墓人不由感叹幸好最后还是放过了它。
刚才那一刀落空倒不是因为狐儿的惊叫,而是李墓人自己决定了不杀它。李墓人虽然头脑一热想拿它去邀功,但到最后还是发现下不去刀。在李墓人看来,这间大宅里面,比这头骡子有情有义的人恐怕一手就数的过来。
转念又想,马翠环要杀骡子是为了威风罢了。倒也不需要真的杀了它,自己去跟她认个错就是了。
“高兄弟抱歉,刚才是我欠考虑了。这头骡兄对你有情有义,你好好珍惜它。”
高元笑道。
“李先生不必道歉。我知道你没想过真的要杀它。”
李墓人奇道。
“你怎么知道?”
“您力气这么大,连这么重的刀都举得起来。要真想杀它一刀就杀了。您闹这么半天,其实自己也下不去手。”
李墓人心道我有这么容易被看穿么我。
“不过幸好我下不去手。这么乖觉的骡子,倒也少见。”
高元自豪地笑道。
“是啊,我爹养了一辈子马。也常说他养的马还不如我这骡子。”
“你爹?车把式的那位高老大跟你是······”
“正是家父。”
李墓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是父子。”
忽地想到既然这两人是父子。那今天自己帮了高元一把,在马翠环眼里不就等于是公然站在了反对她的那一派人里。
这跟他想做个低调度日的教书先生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不行!
我要主动去找那胖婆娘!
“高兄少陪,我有点事办。”
高元点点头。
“先生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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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翠环离开了玉府半月有余。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盘点府上的账簿收支,也不是查询这半月间的大小事务。而是把府上所有下人丫鬟都叫到了后花园,挨个的大骂一顿,以此巩固她不在这半个月所流失的威慑力。
马翠环坐在一张宽大结实的椅凳上,正尽力发泄着她那不知打哪儿来的,从不见底的精力。刚把赶车的高老大等八人骂的面色涨红,不敢还嘴。马翠环自己也是面红耳赤,脸上充满了恶毒的亢奋感。
“滚下去,后边的上来。”
一个长相清秀,举动却颇为缓慢的少年走上前了几步。
“你叫什么?”
“小的、小的叫周全。”
马翠环听到这个名字,肥肉横生的脸上不知为何,顿时有了些笑容。
“周全,做花匠的周全?”
“是。”
“在府上多久了?”
“小的是随着小姐从本宅搬来的,今年第五年了。”
“这么说本宅的花匠周老实就是你爹了。听说他老年得子,最宝贝的就是他儿子,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来别院?”
周全道。
“回马管事,我爹说我们周家在玉府多得老爷照料,衣食无缺。做人要饮水思源,老爷对我们好,我们就该努力回报老爷一家。所以命小的在别院好生为小姐打理花草,让小姐住的舒服满意。”
马翠环笑道。
“你爹倒是一片忠心哪。”
周全是个老实人。马翠环这句不知道是褒还是贬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僵直的站着不敢说话。
马翠环又道。
“你爹的这番心思是很好。可你怎么不肯听他的话,专做些淘气的事?”
周全不明所以。
“我什么都没做啊。”
马翠环冷笑道。
“你没做?那老爷从南方移植来的极品兰花,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了?”
周全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