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竟是举人出身,不知是哪一年?”
“在下是武安十七年举人,仁兄见笑。”
“原来是武安十七年,那年的乡试小生也曾参加。只是却名落孙山,当真佩服李兄的才学。”
“兄台过谦了。广东情况与京城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李墓人与一众跟他一起入府的书生缓缓步入玉府,其间交谈甚欢。众书生之间本来竞争并不激烈,见这广州来的举人公为人甚是和气。加上他已经在玉府门前丢了一次脸,心中对他的陌生隔阂居然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了,攀谈起来更是容易。
李墓人一边聊着,边踏着轻松的步伐步入了玉府的大厅。心里美得跟喝了蜜似的。
那是当然的,他现在可是有了功名在身的举人。他拿过了李睦仁的身份证明,除了真正熟悉这位广州举人的人之外,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假冒的。
关键还不在这里。七百两换一个举人身份,那是捐官也捐不来的低价钱啊。虽说李墓人从未想过做官,可他现在就跟李睦仁当初到京城时的想法一样,身上有个举人身份,要找份别的工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把真正的李睦仁为何在京城混了大半个月仍如此的不得意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而真正的李睦仁少了这些身份证明,路途遥远,关卡重重,想要归乡并不容易。可在老百姓眼里困难的事,在西街十八巷就是天天在发生的事。
李墓人给他写了封信函。指点他去西街十八巷找阿木,安排他跟着要去广州行商的黑货商人走。那些人熟门熟路,给李睦仁弄个假身份并不为难。而且只要听说是李老师的朋友,一路上好吃好喝少不了。到了家乡时,免不了还得多收几笔礼奉。
如此算来,究竟是谁走了运,李墓人也有些迷糊。
李墓人步入大厅,眼见先到的书生们也在,正在与一名中年男子攀谈。
那男子站在大厅正中,看似是主人模样,正招呼各位书生公子们依次入座。应该便是玉家老爷了。此人年约四十上下,比常人略高的身高,身材极为结实,看来竟然还是个练家子。剑眉凤目,英气勃勃。生的威风堂堂,仪表不凡。
李墓人心里暗赞一声好。他还未见过玉家大小姐的容貌,不知是如何的漂亮,惹得这些人如此垂涎。此刻但观玉家老爷的相貌便知,遗传果然是骗不了人啊。父亲生的如此英俊,女儿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墓人得了举人身份后心情大为轻松,不再像在府外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想做点什么博得好印象。他今天初次入白道,不明白诸般规矩。但也知道一点,礼多人不怪。
当即大着胆子走前数步,到了玉老爷身前。玉老爷见这位白衣书生忽然走来,倒不惊讶,淡淡道。
“公子有事?”
李墓人鞠了一躬。
“晚生广东李睦仁。后生之辈,未行问候,见过玉老爷。”
本是恭敬有礼的一句话,却不想那男子听得一怔。
而人群中登时传出一阵笑声。
不知是谁幽幽地道。
“这缺心眼真的是举人?”
“这不清楚,总之肯定是个呆子。”
那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被李墓人这问候闹得愣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这位公子,小人路奉鸣,忝为玉府护院。这一声老爷,实在不敢当。”
李墓人瞪大了双眼。
护..
护院?
管家长那个样子,护院长得这么一表人才!?
为什么丢人的总是我?!
耳边听到的笑声更加刺耳了。
“路大哥,您好..”
打过招呼,李墓人灰溜溜的找了个最远的座位坐下。
现在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得意忘形的走在第一个了。
幸好路奉鸣似乎生性不苟言笑,即使李墓人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也是一句带过,就此不提。
“诸位公子请稍待,只要人数尽数到齐,比试便即开始。”
李墓人一看厅内,小王爷并不在此间。想来玉府的人早就知道小王爷脾气太差,肯定不愿意在府内久等。与其在这里看他发脾气,不如让他在外面多等一会儿。这倒是条好主意,那小王爷的气真不是人能受的。
刚才本来还觉得认错了人十分窝囊,此时又暗赞道这是个好主意,脸上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众书生看这广东来的书生一日之内连闹两个大笑话,才没过多久此刻脸上又是满面春风,都暗自诧异从未见过人有这么厚的脸皮。
没多久,等在门口的书生公子们渐渐坐满了玉府客厅。小王爷是倒数第五个进来的。进来时满嘴抱怨,可还是坐去了排在首位的座位。毕竟入门之后不必久候,居然没发火。可厅内的火药味却渐渐浓了起来。在外面时,因为地方宽敞,也没有直接交锋,还可勉强视众敌而不见。现在齐聚一堂,那就是直接而纯粹的比试了。
随着二十来人全数到齐,王管家也走进了厅堂。他人虽老实,记心却好。收过名册后这厅上二十余人一个不落的都记住了姓名出身。又向众人再打一圈的招呼,奉上清茶点心。才回到主人位,却不敢坐下。
然后没多久。
一个个读书人的脸上都渐渐有了视死如归的神情。一个个公子哥儿都换上了怕是连给亲爹拜寿都没有过的尊重端庄表情。小王爷还想保持他一向的目中无人的神情,不过这一刻也改变了些,居然傲慢里,还带些谦虚?!
李墓人正诧异间。
王管家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有请小姐。”
李墓人这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忽然人模人样的,原来心上人要来。
正是王管家说话之间,李墓人鼻腔里忽然嗅到一阵女子幽香。他自幼练武,内功也有相当造诣,感官敏锐胜于常人。他可以肯定那是来自从内堂正走出来的一位女子身上的味道。
这阵香味秀雅脱俗,清若芝兰,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醉人之意。李墓人心湖上似乎有一滴清晨破晓时的朝露自一朵鲜嫩的花儿上滴下,荡漾开一圈水花。
李墓人跟他师父跟的久了,也沾染了他师父性格里的放荡不羁。此间强敌环饲,但凡拉过一个人来就比他有优势。他却还有心情欣赏人家姑娘。嗅到如此幽香,不由心中一乐。
当下笑呵呵地道。
“好香的美人儿。”
李墓人才说完这句话,众人对李墓人这番唐突发言当然是怒目而视。人人都是大皱其眉。
“胡说八道,有辱斯文!”
“你这牛羊书生也配得上评论玲珑姬?!”
“粗俗!没教养!下等人!”
李墓人被这三拨人骂的无奈,只好闭口不言。
再过了一会儿,连这些公子们也终于嗅到了李墓人所说的那阵香味。心中也浮现出跟李墓人说的一模一样的想法。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真是个香喷喷的美人儿!接着忽然想到这牛羊书生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论。又是对他怒目而视。
“连老爷都认错,女人却分的这么清楚,简直是色中饿鬼!”
“鼻子倒是灵,脑袋不见这么灵。”
“你是狗啊!”
李墓人:“······”
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记住······
就在这时,内堂中步出两名健壮家仆,一人把持一端,抬来了一扇雅致屏风。隔开了王管家所站的地方和前来应征的众人。护院路奉鸣走前一步,半边身子护住了那扇屏风。
大伙儿正惊讶,隐约见到一名女子袅袅婷婷地从内堂走出来,坐在屏风之后。隐约可见那女子体态窈窕苗条,身着长衫,举止端庄。虽见不到真面目,该正是玉家小姐,大名鼎鼎的皇城五姬之一的玲珑姬。
众人心下好生失望。想不到今日如此奔波,还是与玲珑姬缘悭一面。但旋又释然,高门显贵的大小姐怎能与一屋子臭男人(除了自己)共处一室。如此间隔自是理所当然。
当时男女之防观念深入人心,纵然嚣张跋扈如小王爷,也觉得此举不但并无不妥。甚至还心底称赞。小王爷对这位玉大小姐是一见钟情,志在必得。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与玲珑姬成其好事,想起妻子曾与一众男子同室相处,说不定那时候心中还会大大不快。如今眼见玉家将小姐与一众男子分隔开来,处事得当,心下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