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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生恩与养恩

二人都不说话,空气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会儿,倪秋雨说:“我跟你去。”

陆一鸣摇摇头,轻叹一声:“还是我自己去吧。对方只是要钱,你去了,我反而多了顾忌。”

“不,我就要去,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陆一鸣拧不过倪秋雨,只好点头默认。

五十万的现金,足足有一个大皮箱,司机看到倒是一言不发,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取钱的时候,倪秋雨死活不让陆一鸣下车,担心他被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晚上,陆一鸣自己开着车带着倪秋雨来之前的仓库。

光头男人看到箱子里的现金,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果然是大明星,五十万连夜都不用隔就能拿出来,好!”

看完现金,光头男人拿出手机,麻利地把倪阿蒙的视频删掉,爽快地承诺道:“不放心的话,连我这破手机一起给你!”说着他把手机扔到陆一鸣怀里。

陆一鸣接过手机,放到脚底下,使劲儿踩了一下,手机立刻变得粉碎。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陆一鸣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其他两个人一眼。

那两个人站在仓库门口,双手握拳,好像随时准备出手。

倪秋雨躲在陆一鸣身后,光头男人看到倪秋雨突然笑了:“女侠也来了!”

倪秋雨冷笑了几声,然后开始缓缓地挪动脚步,不卑不亢地说:“叫我女侠高抬我了。”

说时迟,那时快,倪秋雨从身上掏出一把水果刀,迅速地横在光头男人的脖子上:“你应该叫我女魔头!”

“秋雨!”陆一鸣大声呵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倪秋雨拖着光头男人一步步走向门口,剩下的两个男人赶紧走上前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倪秋雨冷笑一声,说:“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报警,我跟你们去警察局,但是到时候你们可就得把五十万还给一鸣哥;另一种选择,写下一张欠一鸣哥五十万的欠条,你放心,我们不会找你要钱的,但你们要是还不满足,继续敲诈一鸣哥,我们就拿着欠条到法院告你们。到时候拿不出钱来,你们可是要进监狱的。”

倪秋雨的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陆一鸣没想到倪秋雨把日后的路都想好了,心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光头男人沉默不语,倪秋雨把刀推近了一下,血立刻流了出来。

光头男人吓了一跳,连声说:“好好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写欠条。”

说完指示瘦高男人拿来纸和笔,迅速写好欠条,递给陆一鸣。

陆一鸣接过欠条,朝倪秋雨点点头。

倪秋雨拉着光头男人走到仓库门口,然后使劲儿将他推进仓库,拉起陆一鸣迅速上了车。

他们坐在车上,倪秋雨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身体一直在颤抖。

“秋雨,给他们钱不就得了,你这又何苦呢!”看着倪秋雨瑟瑟发抖的身体,陆一鸣有些心疼。

“不这样,他们还会有下次……”说完这句,倪秋雨居然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秋雨,秋雨……”

倪秋雨只是因为过度受惊吓暂时昏过去了而已,车子还没到家门口,她就醒了过来。陆一鸣抱她下车,把她放到之前住过的房间。她睁开眼睛朝陆一鸣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陆一鸣坐在倪秋雨的床头,看了她一夜,隔一会儿就摸一下她的脉搏,直到确定她身体无碍,才趴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第二天,倪秋雨睁开眼睛,看到陆一鸣趴在她的床头睡着,心里突然感到很甜蜜,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陆一鸣的头发。

陆一鸣本来就睡得不实,她这样一碰,立马就醒了:“秋雨,你怎么样了?”

倪秋雨看到陆一鸣一脸担心的模样,笑了一下,说:“一鸣哥,我没事,昨天就是惊吓过度,现在已经好了。”

听到倪秋雨的话,陆一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秋雨,你可把一鸣哥给吓坏了。你说你,万一那三个男的和你硬碰硬,咱们俩个估计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姐交代啊。”

陆一鸣想起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倪秋雨挟持光头男人的时候,他时刻观察其他两个男人的动态。他都已经想好了,一旦他们动手,他就会挡在倪秋雨前面。

“一鸣哥,我没事,他们要钱也要命,我是给钱也给命,但他们要不起我的命,我赌赢了。”倪秋雨的体力已经恢复,掀开被子走下床。

陆一鸣连忙扶住倪秋雨,瞥了她一眼,责怪道:“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要不然我都不敢跟你好好玩耍了,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女汉子啊!”

倪秋雨撇了撇嘴:“谁都别想欺负我一鸣哥,谁要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女汉子就女汉子,怎么了?”

陆一鸣听到这话,心里为之一振,眼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倪秋雨,身上居然积蓄着如此大的能量。他有些感动,自己何德何能让倪秋雨为他付出这么多。

陆一鸣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树木,此时已经六月份了,外面的树全都绿了,显得生机勃勃。

“你姐如果知道你为她经历了这么多,是不是会放弃做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大明星呢?”陆一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倪秋雨讨个答案。

“一鸣哥,我姐是一个固执的人,实现梦想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她是我姐姐,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说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险而视而不见,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一次次地勒索你。”倪秋雨苦笑两下,继续说,“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我肯定会放弃一切,毫不犹豫跟他走。”

陆一鸣淡淡地笑了笑:“我不求她跟我承诺什么,只要她高兴,她过得快乐就好了。她既然想成为演员,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当然要帮她。但我也不会毫无原则地去帮她,因为我知道她不需要那样,她无时不刻在努力地证明自己。事实上,她做得很好。”

“一鸣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倪秋雨说着就向外走去。

陆一鸣赶紧拦住倪秋雨:“今天一鸣哥慰劳慰劳你,亲自给你下厨,怎么样?”

“哦,你会做什么?”倪秋雨好奇地看着陆一鸣。

“鸡蛋灌饼怎么样?”陆一鸣想了一下,问道。

“好啊,那我现在去洗漱,然后等你做的美食哦!”说着倪秋雨走进卫生间,陆一鸣也去了厨房。

倪秋雨洗漱完后,走进厨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陆一鸣的脸上、身上都是面粉,手上也沾满了面团。倪秋雨走过去的时候,他正用左手抠右手上的面团,又换过来右手抠左手上的面团,整个人看上去滑稽极了。

“嘿嘿,好像水放多了,我再放点儿面。”陆一鸣看到倪秋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倪秋雨实在看不下起了,扯着陆一鸣的袖管说:“一鸣哥,你放过这间厨房吧,你折腾得越久,待会儿我收拾的时间也越久,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身上弄干净,然后洗个澡,等我做好东西,叫你吃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好的我做给你吃。”陆一鸣一脸的难为情。

“算我求你了好吧?赶快出去吧!”倪秋雨不由分地把陆一鸣推出厨房,然后戴上围裙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当热倪秋雨把饭端上桌的时候,陆一鸣也正好洗完澡出来,他笑嘻嘻地坐下,看着诱人的美食感慨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下厨做饭是很简单的事,看起来我真是想多了。秋雨,你这本领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倪秋雨把菜夹到陆一鸣的盘子里,然后假装委屈地说:“说多了都是泪啊!我从小就不如我姐优秀,长得不如我姐好看,学习也不如她好,所以,我妈自然是比较宠着我姐,家里的活儿都不让她干。但我妈还要下地干活儿,家里的家务自然要我来做,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其实,不用倪秋雨说,陆一鸣也早就猜到了她们姐俩的生活状态,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倪阿蒙,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倪秋雨,这姐俩,不仅长得不太一样,性格也大相径庭。

“秋雨,你以后要对自己好点儿,别每件事都先考虑别人,别人有别人的人生,你也有你的,你要好好为自己活,知道吗?”陆一鸣心疼地说。

“嗯,我知道了。对了,一鸣哥,我想找张岚姐谈谈,你说我找她谈合适吗?”

“你想怎么跟她说?”陆一鸣问。

“我就是找她聊聊天,把浩浩的点点滴滴都告诉她。我也不去试图说服她什么,但是我想她应该知道浩浩这几年是怎么生活的。

“嗯,去吧。”陆一鸣表示赞同。

“我想带浩浩一起去,浩浩如果在的话,张岚姐可能会心软。你帮我把浩浩接出来。”

“好!”

倪秋雨给张岚打电话提出见面时,张岚很快就答应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倪秋雨把浩浩带来。

张岚回国以后,还没见过浩浩,虽然,她知道自己去秦建斌那儿看浩浩,也没人阻止她,秦建斌也不可能不让她进家门。但是她犹豫了好几次,都没有这样做,她担心蒋雁南会劝说她和秦建斌和好,面对自己的恩师,她怕自己会心软。

张岚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对于倪秋雨对浩浩的照顾,她心怀感激之情。

陆一鸣对蒋雁南说他要带浩浩参加一个儿童活动。蒋雁南一开始也张罗着跟着去,但陆一鸣说担心蒋雁南的病,不方便出去。蒋雁南这才同意浩浩出门。

陆一鸣庆幸自己刚演过电视剧,说起谎话来也游刃有余。他苦笑着对倪秋雨说,他撒谎的能力都快赶上编剧了。

陆一鸣带浩浩出去,蒋雁南自然是放心的。二人走后,蒋雁南去二楼开始编写乐器教材。

自打蒋雁南生病出院后,他总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这浑身的本事,目前只能教给陆一鸣和浩浩,但是只有这两个人传播的力度肯定不够,所以他打算编写一部乐器教材,把自己对各种乐器的演奏方式记录下来,以便更多的人学习到这些乐器。

自打有了这样的想法,蒋雁南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只要不辅导浩浩,他抓紧每分每秒来编写教材,他翻阅了相关的书籍,然后有针对性地编写了各种器乐的入门教材,例如篪、埙、笙、箫等。

这边,张岚看到浩浩后,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流。

“浩浩,想妈妈吗?”张岚蹲下身,拉着浩浩的小手。

浩浩突然见到张岚,心里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退到倪秋雨身边。他凝视着张岚,怯生生地说:“妈妈为什么总也不回来看浩浩?”

张岚泪如雨下,她微笑着上前,再次拉住浩浩的小手:“妈妈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再也不和浩浩分开了,好吗?”

“可是,我不是判给爸爸了吗?”浩浩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在小孩子的心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事情该怎样就怎样,不可以乱套。他觉得自己既然法律上应该跟着爸爸,那就不能再和妈妈在一起。

张岚没想到浩浩会这样说,心里一阵难受:“妈妈会跟爸爸说,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可是,爸爸会同意吗?即使爸爸同意,爷爷也不会同意啊。爷爷可喜欢浩浩了,一天都离不开浩浩。”浩浩的话再次刺痛了张岚的心,她没想到浩浩居然完全没有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想法。这让她心里受到很大的打击,对于起诉要回抚养权的信心大打折扣。

倪秋雨把张岚的举动看在眼里,她非常理解张岚的心情,为了调节气氛,她打断了母子的谈话:“浩浩,咱们去游乐场玩儿好不好?”

浩浩自然高兴得不行,拍起小手欢呼着:“去游乐场喽!去游乐场喽!”

浩浩在前面欢欣雀跃,张岚和倪秋雨在他身后慢慢地走。

张岚轻轻叹息道:“电话里,浩浩一个劲儿喊妈妈,想让妈妈回来,我还以为他会渴望跟我在一起。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我原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张岚姐,小孩子其实很简单,他和谁在一起的时间多,心自然就向着谁。你走的这几年,浩浩其实是很孤独的,我刚开始照顾他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发呆,也不怎么说话。为了让他开心起来,我想了很多办法,才让他慢慢开朗起来。所以,他现在可能比较依赖我。”

“是啊,我确实陪浩浩的时间太少了,在他这几年的生活里,我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张岚声音低低的。

三人来到在游乐场,浩浩很兴奋,每个游乐设施都要玩一遍。

在玩过山车时,浩浩不敢一个人坐,张岚主动要求陪他,而浩浩却硬拉着倪秋雨的衣角不撒手:“倪老师,你陪我去好不好。”

浩浩怯怯地偷偷看妈妈,尽管他知道妈妈也会保护他,可是,他就是愿意让倪秋雨陪他,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心里对妈妈产生了一点内疚。

“让妈妈陪浩浩去,好吗?”倪秋雨笑着对浩浩说。

浩浩使劲儿地摇摇头。

张岚大度地笑了笑,对倪秋雨说:“秋雨,没关系,你陪他去吧,我在下面看着你们。浩浩,上去记得跟妈妈招手哦!”

浩浩拉着倪秋雨的手走过去,过山车到顶峰的时候,浩浩因为害怕扎进倪秋雨的怀里,忘记了下边还有妈妈等着跟他打招呼。

看着这样依赖倪秋雨的儿子,张岚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想到前几天自己给秦建斌打电话时的理直气壮,她现在有些心虚。如果真的要打官司,她觉得浩浩一定不会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

之前,张岚想以秦建斌长时间出差,让一个外人来照看孩子为由要回抚养权。现在看来,这个外人不但不是她打赢官司的筹码,还是阻碍她赢的障碍,毕竟浩浩对倪秋雨的依恋是很深的。

从过山车下来后,三人有一起坐碰碰车、划船,这此过程中浩浩对倪秋雨的依恋更加显而易见,尤其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张岚看到倪秋雨对于浩浩的了解程度,浩浩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喝水要喝什么温度,倪秋雨熟练地帮助浩浩点好餐,而这一切她一概不知。作为一个母亲,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当分别的时候,浩浩挥舞着小手轻松且愉快地跟张岚摆手:“妈妈,再见!”然后毫不留恋地跟着倪秋雨转身离开。

张岚的眼泪在那一刻绝了堤,她紧紧地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在浩浩还没走远就号啕大哭。

倪秋雨回过头看着张岚的模样,俯身对浩浩说:“浩浩站在这儿别动,我去跟妈妈说两句话。”

浩浩乖乖地点头,站在原地,望着倪秋雨走向妈妈。

倪秋雨递给张岚一包纸巾,说:“张岚姐,事实就是这样,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浩浩目前最亲的人不是你,除了秦大哥和蒋叔叔,他最依恋我。我今天之所以带他来,就是想让你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有要跟你抢浩浩的意思,反而我想说我不可能一直陪着浩浩,我已经不做浩浩的家庭教师了,我也有我的生活和工作,当然我也舍不得浩浩,所以才会想着让你和秦大哥和好,毕竟你是浩浩的亲生母亲,你来照顾他才是理所应当的。”

想了一下,倪秋雨继续说:“还有我想和你说一件事,秦大哥前段时间向我表白了。”

听到这话,张岚立马抬起头看着倪秋雨。

倪秋雨赶紧解释说:“张岚姐,你别误会,我没想过当浩浩的后妈,况且,秦大哥向我表白,也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他知道浩浩需要我,仅此而已。就这点来说,秦大哥比你勇敢,他至少为了浩浩,敢于付出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和秦大哥因为蒋老师的事产生矛盾,但是这次蒋老师生病,秦大哥决定把国外的业务都迁到国内,这就说明秦大哥是个孝顺的人,既然如此,你和秦大哥之间难道没有一丝可能吗?”

张岚低着头,一言不发,目送倪秋雨走到浩浩身边,然后逐渐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