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冷到不能再冷的冷——那是一种可以将人的血液里的所有的热度,还有激情,都可以生生地冻结的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涅磐的过程,是如何的难捱,是如何的可怕?
幕帘之后,沈太后的呼吸均匀而又细微,就仿佛绵长的风,吹过无尘的原野,无论从哪个角度听来,都只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
人的两种极端,不外乎是一个远在云端,一个跪在尘埃。前者,或许并不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可是,后者,却必定有可恨的理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屋外的雪,不知道下了究竟有多么的厚。屋内的烛光,却愈加地明亮。明晃晃的金哭,泛着天波丝的细纹,贵重的檀香木的家俱,在如水的光晕里,闪着如水的光华,温润剔透。
眼前的一切,由清晰到模糊,由模糊到清晰,沈淑静的膝盖,在硬硬的地上,被硌得生疼生疼的——可是,她硬是咬着牙,坚持着,硬挺着——既然,沈太后已经对她伸出了橄榄枝,那么,若是她再不及时地伸手握紧的话,那么,相信在沈太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沈太后的容忍有限,沈太后的耐力有限,而沈太后的对于沈淑静的心,更加的有限,所以,这一次的沈太后伸出的橄榄枝,哪怕只是虚幻一场,沈淑静都要将它生生地握碎在自己的手心里——
即便是泡沫,也要到握紧了再碎……
四更的更鼓,终于响了起来。远远地听来,疏落而伶仃,就仿佛是落在雨夜里的响雷一般,乍响的一刻,本来是吓了一跳,可是,再细细地听来,却不过如此。
一,二,三,四……沈淑静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仿佛在数着自己跪倒在地下的脚印一般——心里,无数的念头,潮水一般地浮了上来。在她的心里,开始来来去去地翻滚着,仿佛想要找个出口,然后,将这所有,生生地碾碎。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暖玉的时候,那时的暖玉,带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骄傲。虽然顶着庶出的身份,可是,在望向众人之时,却有一种落落寡合的淡漠,还有冷清。那样的女子,就仿佛是藏匿在花蕊里的冰雪,虽然在春天的第一缕光来到之前,就会融化。可是,在她还在,还能停留的时候,却永远地带着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晶莹,还有寒凉。
这是一个没有心的女子——一眼望去,沈淑静就给了暖玉这样的一个评价——
一赌之约,在一念之间而定。那时的沈淑静,只不过是想要引起那个站在暖玉的身边的男子的注意——毫无悬念的胜负,于沈淑静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可是,她更加地相信,若她能一举胜了这个名不见经传,却异常地吸引他人的眼珠的暖玉的话,那么,那个人,投向暖玉的身上的眸光,便会因为自己而停留——
所谓的嫉妒,使沈淑静做出了一件后悔莫及的事情。而她,也是从那时开始,所谓的嫉妒,将她的心,都开始全部都焚毁……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沈淑静便将暖玉当成了自己的潜在的对手,并一直地,试图想要打倒她——可是,值得讽刺的是,暖玉……那个商府之中,庶出的三小姐,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现在,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一回事,自然,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将沈淑静,划为她的对手,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是沈淑静的一厢情愿的感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