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彻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堂下静静伫立、神色各异的姐妹两人。想要看看那个从来不甘于宿命,也不按章出牌的暖玉,会如何应付这接踵而来的危机——
显然,这调换位分的事,是断断行不通的。不要说暖玉不行,即便是净水彻这里,旨意已经下达,如磬石落定,无论怎样,都无法再做修改。但是,现在的净水彻想要知道的是,暖玉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究竟会不会听从沈太后的安排,以为自己可以越过其姐一头,登上贵人之位?
冷眸垂下之际,影射出那一对站立不安的女子。商纤衣不敢相信沈太后的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她偷眼看着暖玉的神色,生怕暖玉此时会火上加油,怂恿沈太后修改位分,要知道,此时的暖玉,虽然人轻言微。可是,她若表现出渴望的话,事情,或者会是另外的一个样子吧?
商纤衣知道,暖玉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可现在的问题是,要么荣登贵人,要么就要屈尊为侍。利益在前,大好的前途在前,商纤衣并不相信,人性的自私,会使暖玉做出一个对他人有利的选择——心里这样想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暖玉下意识地揪紧了手里的帕子,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那眼神,仿佛要透过暖玉的微微蹙起的眉,一直地看到她的心里去……
暖玉的脸,微微地沉了下来。她挺直了脊背,一寸一寸地将手心握紧,任由发麻的指尖,生生地痛楚起来。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仿佛只有那样的刺痛,才能使自己竭力地平静下来。
寒气,从殿外飘摇而来,将要将殿内的暖气冲淡,那样的仿佛冰与火的交织,一波一波地扑在站在殿门口的暖玉的身上,使她仿佛一片落叶一般,在寒风乍起的秋凉里任意吹散。
她的眉间,依旧苍白得仿佛屋角初绽的梅花,丝丝的寒气,正从她的几乎透明的脸上,丝丝缕缕地泄露出来——还有悲愤,还有冷笑——
望着暖玉抿紧了薄薄的唇,还有她的一向如海水般深湛的眸子里,不断地变幻着的冷光,说不出为什么,净水彻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他微微地扬了扬唇,淡漠的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就仿佛是春起的涟漪一般,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他的身子微微向后一靠,令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就准备要冷眼旁观一场好戏——看来,这一次用不着他来反驳沈太后了。因为,这个女子,是绝对不会甘于沈太后的如此违悖常理的安排的。
而净水彻的手里,则又多了一枚棋子,一枚可以用来反击沈太后,令她啼笑皆非的棋子来——所以,净水彻现在所要做的事,只不过是保住这枚棋子的眼前不受损,也就是了……
殿内诸人的神色,都开始不断地变幻着。明明是平静祥和的殿宇里,隐然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气息。
没有人想到,沈太后竟然在最后的一刻,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所以,大家就在沈太后的话音落下的一霎那开始,变得沉默。
视已经下达的旨意而不顾,妄图要改变圣意。这个沈太后,可是正式地对年轻的帝王宣战了么?那么,城墙失火,可否会殃及池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