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水禁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知道的,有些事情,甚至没有人知道,段落水会知道。可是,他就是知道了。
他知道,当年的夺嫡之争有多么的激烈,他知道,这个一向阴沉内敛的净水彻又是如何的艰苦卓绝,还有逐渐年迈的帝王对净水彻的封杀,以及怀疑。
那时的暖玉,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她看不出这些,也不懂这些。而那时的净水彻,也曾经试过四面楚歌,也曾经试过举步维艰……
可是,没有人能从净水彻骨的脸上看出什么。那个年轻的皇子,每日里,照样游走在所有的皇子之间,似是安于宿命,安于本分,没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一场宫变的到来,所有的知情的人,几乎已经死亡殆尽了,而在那一场据说是越王叛变的祸乱里,年迈的帝王离奇地死去,年轻的净水彻登上高台,成就了另外的一番伟业……
没有人知道,年迈的帝王,究竟是怎么死去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死前,究竟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可是,死了就是死了。在朝为官的,在宫为差的,每个人所关心的,只是眼前,还有以后的福利,没有人关心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因为,那些想要关心的,都在那一场祸害之中死去了。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遍正阳宫的每一寸土地,而年轻的净水彻,就手持着一把染血的长剑,振臂高呼,人心所向。
望着年轻的帝王的刚毅的脸,段落水无法不回忆起那曾经血腥的一幕。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暖玉都是知道的。
在几年后的一天,暖玉彻底地喝醉了。那一次的醉,是在征北的战场上,段落水是暖玉的军师。那一次,暖玉醉得非常的厉害,醉倒之后,她含糊其辞地说道,皇兄不相信她,皇兄派了人监视她……
当日的段落水不明所以,可是,在听完暖玉的喃喃自语的话之后,他就明白了。就因为暖玉见过一个旧人,知道了当年宫变的一些内幕,所以,净水彻勃然大怒不说,此次北征,还派了自己最心腹的人来跟着暖玉。
其实,暖玉从来没有怪过净水彻,即便是知道了一部分的内幕,可是,暖玉却深知道生在皇室的艰辛,而皇室里的亲情,又是多么的凉薄,所以,她至死,都没有要怪净水彻的意思……
“其实公主她……”想了想,段落水的心里的话,却始终都不敢说下去。要知道,当年的宫变,曾经是净水彻的一块心病,即便他最信任的暖玉,就因为知道了那件事的冰山一角,所以他就开始不停地怀疑。而今,若是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口里说出,那么,不知道这个多疑的帝王,又会想到哪里去……
微微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君王之道,乃是孤绝之道,身为君王的他们,站在人之巅峰,可是,却要无时不在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他最信任的人。
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接受过的教导告诉他们,相信一个人,并不是错,可是,若是毫无原则的相信,便是错了。对一个人推心置腹也没有错,可是,若是觉得推心置腹之后,那个人若是活着,还能帮你保守秘密的话,那便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