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捶胸顿足,真不知这样可怕的劲敌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而秦大王,也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他亲眼目睹这队人马运用极其高明的战法杀退金军,本是要追上去问个究竟,这才发现,那支人马竟然已经向北撤离,如一阵风,消失在了茫茫的荒漠里,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人数并不多.
他心有余悸,安志刚却兴高采烈:“多亏这些人救了我们,一定是赫连将军的队伍……”
赫连大将军率领西夏残余纵横草原大漠,可是,秦大王是跟他们交过手的,虽然军风颇似赫连一部,但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战略,秦大王虽然对赫连大将军了解不多,却认为绝非赫连大将军能拥有的.无他,赫连大将军曾经败在自己手下,而那个神秘的人物,秦大王自忖,自己若跟他交手,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若是赫连大将军,不可能就此不辞而别.
他是谁?
太阳已经升起,晚秋的天气浓烈中带了一点肃杀.
秦大王环顾四周,临时组成的几千人马,如今只剩下一两千人.放眼望去,山谷里到处是野人和金人的尸体,令人惊讶的是,那支神秘兜鍪的队伍,竟然无一人丧生,连查询都无法查询.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他再一次被震慑,手心浸出汗来,遇到这样的对手,怎生是好?
莫非是耶律大用在装神弄鬼?可是,耶律大用阴险有余,雄才大略却是不足,他怎能有这样的气魄?而且,作战向来不是他的强项,所以,他才特别依赖耶律隆绪,刘武等将领.秦大王百思不得其解,随从的所有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和安志刚一样,都认为是赫连将军出手相助.
秦大王清点了受伤的人群,部署了撤退的方向,看看这支人马,又恨又怒,耶律大用这个老狐狸,明知被金兀术盯上,却要自己做炮灰,显然,他将自己的嫡系保存得好好的,只希望外围的散兵游勇做炮灰,还生怕自己掌握了他的军权.
众人往回撤,因为队伍里伤员众多,又抄近路,过了草原,多是山道,十分崎岖,无法急行,一直走了十来天,才回到野人部落.
一众野人们迎出来,见族中男子死伤大半,一个个痛哭流涕.秦大王居中坐在一个大树桩雕刻成的椅子上,两名侍卫提了水让他冲洗.他心绪烦乱,安顿了余下人等,便独自一人来到外面.
暮色降临,远处的天空蓝中透出一种绯红,十分凄艳.他环顾四周,只觉形单影只,情不自禁,便想起花溶.这一想,真是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千里万里来这个鬼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跟她斗气?可恨的丫头,自己不找她,她竟然也不来找自己.难道来问问自己小虎头的下落,来打听打听小虎头的消息也不行?就那么放心?
花溶连续的不辞而别,他本是憋着一口气,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可是,这口气都憋得内伤了,对方却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他自言自语,破口大骂:“死丫头,人变成野人,心也变成野人了,不仅不要老子,看来,连小虎头也不会要了……”
此时,他简直后悔得几乎要抓狂了,早知如此,当初第一眼见到她,干脆一把就抓回去了,磨叽这么久,要等她主动回心转意,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阳已经下去,秋日的夜晚,带着寒意,身后,野人们生起巨大的火堆,在送别死者的灵魂,载歌载舞,举行悲哀的祭祀仪式.
哀婉的歌声响起,秦大王再也呆不下去,悄然上马就往大蛇部落而去.
浇花河的清晨,沐浴在一笼轻烟里,飘渺而寂寞.秦大王将马藏好,只身出来,看着对面那片神秘的丛林.里面有无数的蛇毒,蚊虫,以及不可知的神秘毒物.花溶就在里面,和一群地道的野人为伍.
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个“女野人”,不禁心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再也不跟她赌气了,她要怎样,自己都依她,反正,这一辈子都依从了,也没什么好拿架子的了.他呵呵一笑,“丫头,再有天大的理由,这次,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了.”
约定的暗号一声接一声,一群大蛇部落的守卫跑过来,看他拿出的契约石,叽里咕噜地问他要找谁.秦大王好不容易说明了意图,为首之人面露难色.秦大王无法与之沟通,正在这时,只见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跑过来,抬着猎获的一些小野物.
他看得分明,其中一个头上插着一根野雉,腰上别一把佩刀,手拿双枪的半大少年好生面熟.少年也看见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秦大王这一日冲洗干净,随意穿了一件衣服,脸上也没有再涂抹油彩,少年仿佛也觉得他面熟,拿着双枪径直走向他.
“哈哈哈,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陆文龙,我叫陆文龙,你呢?”
秦大王喜出望外,一伸手就去抱他,陆文龙一惊,一躲闪,秦大王竟然没抱住.他笑得更是合不拢嘴:“臭小子,你长这么大了?你的罗汉小拳人呢?”
陆文龙喜出望外:“坏蛋,你是那位送我小铜人的坏蛋伯伯?那个小铜人,教会了我许多拳法,我很喜欢.”
秦大王不料在这里看到陆文龙,真真是心花怒放,丫头不仅杀掉了王君华,还将陆文龙也带出来了.他急忙问:“你妈妈呢?”
“伯伯,你找我妈妈?她不在.”
“她在哪里?”
陆文龙犹豫一下:“我不告诉你.”
秦大王见他人小鬼大,这少年长得快,已经是半大的人了,说不告诉就不告诉,后退几步,一副无论你怎么问我都不说的架势.秦大王又好气又好笑:“小子,快说,你妈妈在哪里?”
陆文龙十分警惕,只是摇头.
丫头这是干什么去了?弄得如此神秘?
“大王,是你?”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秦大王一回头,乐了,竟然成了故人大聚会,来者正是扎合.花溶叮嘱他照顾陆文龙,因此,他终日都在陆文龙左右,刚离开一会,听得孩子们说话,就过来看看,不料却见到秦大王.
扎合对围观的野人们说了几句话,又拍拍陆文龙的肩,叫他和小伙伴们玩耍,众人便散开,只剩下他和秦大王.
秦大王四处看看,急忙问:“花溶在哪里?”
扎合低声说:“小哥儿回去接小虎头了.她说小虎头在您的岛上.”
秦大王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几乎跳脚.
这个死丫头,怎么千里迢迢跑到海上去了?
“小哥儿很感谢您照顾她的儿子,但她想亲自照顾……大王……”扎合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只见秦大王神色奇怪,又似焦虑,又似愤怒.他一惊,“大王,您这是?”
秦大王重重地呼一口气,直跺脚,死丫头,该死的丫头,她竟然吭也不吭一声,就跑回去接儿子.不要说根本找不到儿子,若真的被她接走了儿子,岂不是今生今世,就跟自己一刀两断,再也不见了?
他跌坐在地,根本无心听扎合说什么,又伤心又气愤,就因为自己赌气说了一句她的儿子是李汀兰在照顾,她就不管不顾的跑了.
丫头,这是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除了岳鹏举,她谁也不会相信.
像挨了一闷棍,晕乎乎的,半晌,秦大王才站起来:“扎合,她什么时候走的?”
“已经一个月了,估计行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她带了多少人?”
“她一个人.小哥儿的黑月光脚程快,日行千里,我们的马及不上,所以,她就不要随从前去.”
秦大王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乱世纷纭,一个女人千里走单骑,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自己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回去寻她,又怕路上错过了,如此,才真是天南海北,又见不到了.
扎合看出不妙,问到:“大王,小虎头莫非不在岛上?”
秦大王摇摇头:“她若回来,你叫她务必等着我,哪里也不许去,我自会把儿子给她带来.”
扎合大惊,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秦大王垂头丧气转身要走.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得前面孩子的嬉戏声,其中,就有拿双枪的陆文龙,好像是在教孩子们枪法,舞得虎虎生风,孩子们大声叫好.他心里多少浮起了一丝暖意,看样子,丫头竟然要以这里为家了?将儿子们都带到这里,一家人都做野人了?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里一动,大声喊:“臭小子,快过来.”
陆文龙收起双枪跑过来,因为见扎合对秦大王恭敬,他的警惕散去了大半,站在秦大王面前,仰着脸看他:“伯伯,你为什么要找我妈妈?”
秦大王眨眨眼睛,伸手到怀里,想摸个小玩意哄他,这是他做小虎头的“保姆”时养成的习惯.手一空,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苦笑一下:“臭小子,你妈妈走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她?”
陆文龙这才说:“我妈妈去接我弟弟了.我还没见过我小虎头呢.伯伯,你见过他没有?他乖不乖?”
秦大王情不自禁摸摸脖子,仿佛还有螃蟹在上面爬,痒酥酥的,他呵呵笑起来:“你弟弟也是个捣蛋鬼,比你小子还捣蛋.等你妈妈回来,我就带你们去找小虎头,这样才能全家团聚.”他看陆文龙眉清目秀,已经长成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了,越看越是喜欢,“哈哈,老子岂不是有两个儿子了?”
陆文龙莫名其妙:“谁是你儿子?”
“你和小虎头都是我儿子.”
“才不是呢.”
“花溶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小子敢不认老子?”他突发奇想,自言自语,若是自己再有个亲生的小闺女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