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我妻途中染上风寒,久病不愈,无法来朝见,还请陛下恕罪.”
赵德基无言,也不知花溶是真病还是不愿见自己,只论功行赏,岳鹏举赏白银二千两,赐衣甲,金带,弓箭,战马等,擢升为武胜定国军宣抚使,所将两万军队,称为“神武后军”,驻守襄阳.
其部下张弦等一概加以封赏擢升.
岳鹏举听得外放襄阳,天高地远,正是自己和花溶所商量的理想结果,深合己意,谢过天恩,就要退下.
他快出去,赵德基忽又道:“花溶病得严重么?”
“不太严重,陛下请放心.”
他站起身走下去,一招手,康公公送上一个锦盒,他自己则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
“鹏举,这块玉佩,是朕当初赏赐给她的成亲礼物,你交给她便可……”这玉佩刚到花溶手里,就用来打点老渔夫逃难渡船,几经辗转,事后,赵德基厚赏林之介,老渔夫等人,只将这块玉佩要回来,留作纪念.
“还有一盒御医开的人参首乌等,你一并给花溶,算朕送她的一点心意.”
“多谢陛下.”
赵德基看着他出去,背影异常魁梧挺拔,无比英气勃勃,心里有些惆怅,溶儿,从此,就是这位帝国将星的妻子了!
只是,溶儿,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进宫?难道是怕有去无回?
他愤愤地,却又无可奈何.
当夜,宫里举行更大规模的焰火晚会.
赵德基唯一的儿子被潘瑛瑛等精心照顾着玩耍,没想到烟火冲天,小王子吓得哇哇大哭,几乎晕厥过去.
赵德基心疼儿子,急令停止烟火,赶去看时,见儿子嘴唇乌黑,瘦弱得仿佛要随时死去一般.
他紧紧搂住这唯一的先天不足的儿子,抚慰半晌,见他平静睡去,心里那么急切地意识到:自己一定得再生子嗣,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皇位继承人都没得选.
众位嫔妃自然能够揣摩皇帝的心思,也都摩拳擦掌,暗中较劲谁能率先生下其他皇子.可是,自两次逃亡,一次从宫女宋喜喜身上下来,一次从吴金奴身上下来,都是惊魂催命一般,不知不觉,让赵德基对房中事兴趣大减,每每生起交欢欲望,就情不自禁地被心底的恐惧所打断.
可是,今天,生子的强烈意愿让他再次欲望大增,见众妃嫔浓妆淡抹,环肥燕瘦,尤其张莺莺在一众女子中最是姿色出众,他心里一动,就道:“张娘子,今晚你侍寝罢.”
张莺莺从一众妃嫔中脱颖而出,又惊又喜,吴金奴,潘瑛瑛等连声恭喜,却又恨又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家挽了张莺莺浓情蜜意地离开.
红帐宵暖,熏香迷人,张莺莺百般逢迎,赵德基气喘吁吁,到关键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金兵来了”,浑身上下,某一个地方迅速萎缩,瘫软在床,大汗淋漓.
“官家,官家……”
张莺莺惊急得泪流满面.
赵德基面色惨白,声音低沉:“今日之事,你若敢透露半个字,朕诛你九族……”
张莺莺赤身裸体跪在他面前,惊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到第二日,吴金奴,潘瑛瑛等欲借恭喜她而探视情况,却见潘瑛瑛脖子上,脸上到处都是淤青.
张莺莺强颜欢笑,二人不明所以,日后轮到她二人侍寝,方知官家“阳痿”秘密,欲望上来,发泄不得,就在嫔妃身上撕咬抓扯.三人被弄得伤痕累累,再也不敢侍寝,每次都想方设法让宫女替代,一个个悲惨地意识到,要生儿子的希望是基本彻底破灭了.
唯潘瑛瑛兴高采烈,更是精心照料先天不足的儿子,暗暗祈祷官家阳痿永远不要好,宫里的其他女人永远不要再生儿子.
寒冬腊月.
经历了战争和金军肆虐,一路上风光凋敝,却也掩不住几分新年将至的气息,明晚,就是除夕了.
岳鹏举率部还军襄阳.
张弦赶上来:“我们看来得在行军路上度过这个除夕啊.”
岳鹏举笑道:“行军途中可不好,一定得赶回去.”
“也是,家眷们都等着.鹏举,嫂子也在等着你.”
岳鹏举听得“嫂子”二字,眼里露出极其温柔的神色:“是啊,她在等我,估计该等急了.我们得加紧赶路.”
经历一两个月的家属驻扎,废弃的庄园早已充满人气.
花溶得张弦的妻子高四姐精心照料,病情痊愈,只形容憔悴,还是恹恹的.从海上逃亡后,一直恹恹的,并非因为病,而是疲倦,那种入骨的疲倦,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安宁而清净.
和岳鹏举分别日久,又担心他进宫朝见,是否顺利,天天盼他归来,吃睡不好,更是憔悴.
所幸家属里孩子多,整天生机勃勃地跑来跑去,充满欢声笑语.高四姐知她识字,就缠着要她教自己的儿子们念书写字,她答应了,其他女眷得知,也都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她概不推辞,粗粗一算,倒聚集了三四十个孩子,每天朗朗念书,孩子们都尊敬地称呼她为“花先生”.
她从未经历这样的生活,觉得新奇而又温暖,心灵总算有了点慰藉.
这天早上醒来,听得零星的鞭炮声,才知道除夕到了.
过年这两天,孩子们放假,不念书,她也没事,只坐在桌边,就着火盆发呆.
高四姐是个温柔的妇人,推门进来,见她无精打采,柔声道:“妹妹,身子可有不舒服?”
“没有.最近都很好.”
“岳大哥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你别担心,先吃点元宵吧.”
“多谢高四姐.”
从开着的窗户看去,花溶才发现,竟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她有些担忧:“天气这么坏,也不知鹏举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能,一定能!我已经吩咐做了年夜饭犒赏大军.”
花溶叹一声:“高四姐,我前些日子缠绵病榻,一切都多亏有你.”
“妹妹武能上阵杀敌,文能教书习字,是我等女子比不了的,所以,只能料理这些后勤事宜.也算为自家的丈夫们多少分担一点……”
高四姐已经出门吩咐厨房事宜,这一整天,她都和女眷们忙忙碌碌的,将园子收拾一新,张灯结彩.
花溶心想,是为迎接除夕吧.
除夕总要充满喜庆的.
许多个年头,她都是独自一人过除夕,去年,更是在金营里经历生死,所以此刻对岳鹏举的想念就更是深刻,若能与他共度,又该如何喜悦?
她独自站在门边看着飘摇的风雪,到傍晚,还没有任何人影,渐渐地,就失望了,闻着各种肉食佳肴的香味,却毫无情思,便又回到屋子里关了窗户坐下.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满身风雪的人紧紧搂住:“姐姐,可想死我了……”
她在他的怀里笑出声来,许久,才抬起头,拂拭他身上的风雪,拉着他坐在火盆边,将他冰凉的手抓着一起放到火边烤着.
他搂着她轻盈的身子,见她依旧面色苍白,有些担忧:“姐姐,身子好了没有?”
“好了,都好了.”
本来是没有什么精神,但见了他,精神就好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鹏举,我一直担心你,现在终于放心了.”
“放心吧,我们去襄阳,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嗯.”
高四姐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套新衣:“我和张弦商议,趁着今夜除夕,不妨把你们的亲事办了……”
花溶面红耳赤,这才恍悟,敢情高四姐等今天一直忙碌的不止是因为除夕,更是在替自己和岳鹏举准备婚宴.
岳鹏举却是满面笑容,显然,张弦早已征求过他的意见.
他亲手接过红衣,高四姐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岳鹏举柔声道:“姐姐,我给你换上吧.”
她低低地嗯一声,任他笨拙地给自己穿上那一身艳红的新衣,也不知道其他女子成亲,是不是由丈夫亲自为其披上嫁衣.
大宅里座无虚席.
鞭炮声声,觥筹交错,所有人等都沉浸在这个除夕和婚礼交织的美好日子里.大吃大喝,大谈大笑.
岳鹏举牵着花溶,站在堂中.
张弦做主婚人,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欢声笑语响成一团.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最角落里,一个大汉慢慢从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士兵中间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外面风雪连天,他步履沉重.
冷风让肩上和腰上的伤口隐隐做疼,一处是在金营救她时被金军带刺狼牙棒划破重伤的,一次是海中抗击金军护她被射伤的.
耳膜里,传来一阵一阵魔鬼催命一般的声音“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
他捂住耳朵,从怀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纸,狂笑一声,手起纸落,写有两人名字的庚帖,掉在地上,碎成破片,如漫天发黄的死去的蝴蝶.
“夺妻之恨,奇耻大辱!岳鹏举,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
洞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高四姐和一众女眷精心布置的房间里,满是红色,喜气洋洋,床上洒着桂圆,花生,莲子等物.
岳鹏举轻轻拂开满床的这些东西,挨着花溶坐下,烛光下,但见她满脸娇红,眼神妩媚,艳丽不可方物.
他心里一荡:“姐姐,我真是开心……”
她被他这样瞧得几乎要低下头去,忍不住推他一下:“呆子……”
岳鹏举一笑,欢喜地搂住她,带了流苏的帐子垂下来,遮住了满屋子的无边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