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南柯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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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走散

第二天,几人早早的起了床,吃过早饭后,便又一起出发去了下沿村。这次,他们提前准备了食物和进洞考察的必备用品,预备将一天的时间都放在山洞里。

车开到山洞附近路上,几人背上背包,沿着昨天走过的小路来到了山洞底下,然后,大家便手脚并用往山洞爬去。进入山洞后,由于洞内黑暗,几个男生几乎人手一把手电,然后,阿春便牵着江漫走在最前面,开始往夹道里面走去,并且叮嘱道:

“大家千万要跟紧了,不然,等下进去很容易就会走散了。”

几人答应着,一面四下观察,一面有序的跟着走了进去。等几人顺利走完夹道,里面果然是个更大的山洞,并且由于高度更高,显得里面更为空旷,大家对陌生的环境十分好奇,不由纷纷东张西望起来。

山洞往里,也确实如阿春所说,有好几条岔路,并且由于这里面常年不见天日,所以,他们一进入这里,即便身携好几个手电筒光源,但在这样的黑暗里,竟也一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阿春依然在前领路,带着他们几人走向了其中的一条小道。一开始,大家由于过于紧张,便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阿春,边走边四处张望。慢慢的过了好一会儿后,几人逐渐对黑暗中的环境熟络起来,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断后的是龙浩渺和龙柯两人,他俩神思敏锐,对所到之处皆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并且阿春也对他俩更加放心些。

几人跟着阿春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开始有些分散起来,由于小道中岔路甚多,有时他们也会进去查看一下,其他人便在外面耐心等待着。山洞之中密不透风,但却感觉十分悠凉,与外面三十几度的天气有很大的区别。

走着走着,龙柯的手电突然恍到一个裂缝之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被他的电筒光照射了一下后,竟反射出一点光亮来。见此,龙柯蹲下身来,想要伸手往缝隙里面去够,龙浩渺见状,也跟着蹲了下来。前面几人聊着天,行走的十分缓慢,他俩因为一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便没有开口去叫住他们。

等龙柯费力地将缝隙里的东西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经过几百年的沉默,至今仍然光滑无比,龙柯一拿出来,便轻易地照出了自己的容颜。

龙柯微笑着,将铜镜递给了龙浩渺。龙浩渺接下来一看,铜镜的背面有两只麻雀,其间还有一句篆文,不过,由于光线模糊黑暗,龙浩渺一时还没能辨认出刻的是什么,此铜镜虽然小巧,但做工精细,看起来极为雅致。

龙柯见龙浩渺看得入神,便也想让阿春回来看看。岂料,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竟然一片空荡,阿春几人早已不见了身影,于是,不由轻轻说了句:“我去!”

“怎么了?”龙浩渺抬起头来

“他们不见了。”龙柯说

龙浩渺疑惑地往前看去,果然,早就没有了阿春他们几人的身影了。

“阿春~”龙浩渺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夏青~~”龙柯也喊了一声

也没有回应。

两人相对而望,不觉有些奇怪!

“古琳!!~~”

“江漫!~~”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可他们蹲下去捡东西,至今也不过一两分钟的光景啊。

“怎么回事?!”龙柯疑惑

“阿春说过这里面很容易迷路的。”龙浩渺说

“那也不对啊,”龙柯说,“刚刚他们几个都还在聊天呢,怎么可能刚一走散,我们叫这么大声他们都听不见啊?”

“阿春!!!”龙浩渺大喊一声

唯有空荡的回声。

“怎么办?”龙柯问

“赶紧过去找找。”龙浩渺说

“嗯。”

龙浩渺将铜镜放进背包里,两人急忙朝前走去,并一路边走边喊,沿着小道一直呼唤,但除了换来这长长小道里隐约地回声之外,其余什么动静也没有。

两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早已超过了他们本该相差的距离。可是,不仅见不着几人不说,自己嗓子也快要给喊破了。之前阿春数次提及这个山洞异常,龙浩渺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龙浩渺才不由有些懊悔,但心中的焦虑令他俩不敢轻易停下脚步来,两人继续便走边喊,然而,小道里的路却仿佛永无止境。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到双腿走得疲劳至极。开始时,他们还不时大声呼唤他们的名字,但行走越久,越觉山洞寂静,加上始终没有他们的任何回应,弄得龙浩渺龙柯不免沮丧与疲惫并生,两人走在漆黑的夹道里,只剩下深沉的呼吸声。

龙浩渺感到身心俱疲,但依旧往前奔走着。然而,身后的龙柯突然之间拉住了他,龙浩渺回头,便问:“怎么了?”

龙柯摇摇头,“不要再走了!”

“为什么?!”龙浩渺问

龙柯停顿了一下,歇了一口气,才拿起手电指着旁边的石壁上,龙浩渺一看,上面竟被画了三个潦草的五角星,而这手法熟悉,竟然就是龙柯所为。

“这是怎么回事?!”龙浩渺问

“我们一直在绕圈圈。”龙柯说

“……”

如此,他俩便算是彻底迷失在这个山洞中了。此时,他们分辨不清自己所在的方位不说,还既找不着山洞的来路,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出去的出口。

龙柯实在受不了,只感到双腿异常沉乏,再也迈不开步来。于是,便索性放下了书包,一屁股坐了下来,龙浩渺见状,也坐了下来。疲惫与紧张使龙浩渺和龙柯忘了饥饿,两人只是喝了点水。随后,龙柯拿出自己的电话来,然而,此刻除了没有信号外,连时间显示都紊乱了。

“现在好了,我们连白天黑夜都不用知道了。”龙柯说

龙浩渺一看龙柯的电话,顺势摸出自己的电话来,果然跟龙柯的一模一样。

两人毫无精神地收起了电话,龙柯又将自己的手电关了起来,随手一并扔进了背包里,然后,便靠着石壁睡了起来。龙浩渺则在一旁开始仔细梳理进洞后的一切细节。

刚刚一路小跑,既是紧张,又是疲乏,他俩一直没有感觉到多大凉意,然而此刻,四下漆黑无比,地面又阴沉冰凉,龙浩渺逐渐感受到一丝寒凉。旁边的龙柯心绪不宁,加上背靠石壁,感觉更加凉飕飕的,也只小睡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又醒了过来。

醒来后,龙柯明显精神了许多。见旁边龙浩渺正在想事情,便问:

“你不休息一下吗?”

“不用。”龙浩渺说

于是,两人又起身来,开始继续往前走去。坐下的这一小段时间,已经让龙浩渺和龙柯体温下降了许多,所以,即便毫无头绪,他们也必须要继续往前走。并且,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考察而来的。

这次,两人不再只是沿着小道前行,而是开始穿插在里面无数的岔路之中。两人走着,感觉每一条岔路走进去都很深,并且岔路与岔路之间,有些还是相通的。两人专注走着,还不忘时刻注意着四周石壁上、裂缝里出现的细节。

而就在他俩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走了多久,龙浩渺和龙柯竟然莫名其妙闯进了一个小石窟里。

两人发现石窟,皆觉得有些奇怪,龙浩渺调亮了手电,然后,便与龙柯一起往小石窟里走了进去。

只见石窟之中更加黑暗,并且里面十分空旷,感觉比外面岔路里更加阴冷。一开始,龙浩渺只是拿电筒粗略一扫,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墙上一些彩色的图案,感觉有点像是壁画。

起初两人还道是错觉,龙浩渺便又拿电筒与龙柯走近往石壁上仔细查看了一下,而这一查看不要紧,竟让两人都惊住了。

洞窟之内的四壁上,竟全是些巨幅的壁画,并且由于常年无人打扰,加上空气循环度不高,以致壁画除了稍微有些许的自然褪色之外,其余皆完好无比。

古代矿物颜料极为珍贵,因此,画家在作画时,极少有混用的情况,这就使得画作完成之时,颜色艳丽无比,而颜料经过上千年的氧化,壁画通常都非常容易变得发黑,但面前如此大开幅的壁画保存得如此完好如初,是非常不容易的。

龙浩渺和龙柯一路走进去,发现挨着有三个石窟,里面竟然有八幅壁画之多,并且皆为佛教用图。

此前龙浩渺和龙柯一直研究壁画,自然见过中国各个朝代最顶级的壁画,但几乎没有一幅可以与之媲美,无论布局、走笔、纯熟度,包括完好度,这几幅画皆堪称精品。

而如此酣畅淋漓的画法,龙浩渺和龙柯皆是第一次见到。由此可见,一个画家造诣至高处,往往越是考验自身的思辨能力,而如何将自身劣势转化为优势,才是画家经年累月刻苦的缩影,也才是真正创造的开端。

看着这些壁画,龙浩渺和龙柯不禁陷入了一股巨大的、宁静的美,仿佛过往一千多年的时光皆缓缓流淌于眼前。这种感受,是从前他们看任何画作都没有感受过的。

所以,二人不禁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要画!”龙柯立马说

随即,龙柯放下书包来,从中翻出笔和本子,并找出自己常备的冷光电筒,替换了龙浩渺手中的强光手电,然后,便直接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开始描起底来。龙浩渺任由龙柯画画,自己则从不同角度将壁画好好观看了半天后,才从容不迫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尺子来,详细记录下了这幅画作的尺寸。

如此大开幅的壁画,龙浩渺和龙柯都是头一次见到,且绘画水准之高,连龙柯这个自小学画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两人已研究过历代壁画一两年时间,根据其风格特征,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唐代作品,于是,两人感到万分兴奋之余,龙柯更是不断起身上前去观察画家的运笔。

……

不知不觉间,龙柯已画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饿了,便抓起背包里的面包就吃,早前两人身陷迷路困局,对饥饿一事毫无知觉,如今真正用起体力来,很快便觉得饿了。龙柯吃完,也顾不得收拾,便又继续画起来,一点也没有之前连续走了几个小时的疲惫,反而兴奋异常。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作品?”龙柯说,“这绘画能力,简直绝了。”

龙浩渺看着壁画,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关于古代壁画的画家信息,确实历来都是个难题,包括敦煌壁画在内,真正能数得出画家名字的,也没有几个。龙浩渺仔细地观看着眼前的壁画,它们每一幅都可谓是精心创作,但却没有任何一幅留有画家信息。

龙浩渺看着这些壁画,想象着一千多年前一位画艺高绝的无名画家,只身来到这个黑暗无比的山洞中,点着蜡烛默默绘制了数月的情形。而如今,画家身躯早已化作烟尘,只留下数幅画作留存人间,并随着时间的洗礼,壁画色彩变得更为柔和美丽。

未知画家重生,见到自己与时光共同协作的作品流传至今,仍旧幸存在这世间美丽动人,会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受?

龙浩渺看着眼前的壁画,心想:之前他一直对这个山洞不怎么上心,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阿春这个怪物的直觉比较准。

……

几个小时过去,龙柯仅仅粗略地完成了其中一幅经变图的素描底稿。尽管他十分愿意继续无止境地坐下去,但此刻阿春几人还下落不明,他俩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不走。于是,龙柯很自觉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后,又问了龙浩渺一句:

“你拍照了吗?”

“拍了,不多。”

“让我看看。”

龙浩渺便把手机递给了龙柯。

龙柯接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确认他想要的细节龙浩渺都清晰准确的拍了进去,这才放心的将电话递给了龙浩渺。这些照片将来龙柯是要作为底本,用来临摹的。

“这里的位置呢,记了没?”龙柯问

“记了。”龙浩渺说

于是,龙柯才和龙浩渺出了洞窟去。

他们走到最外面的洞窟,又在最初看见的这幅‘伎乐天王图’面前站了许久。只见画中怀抱琵琶的伎乐天王笑意陶然,一笔一划无不栩栩如生,仿佛一跃就要从画作中跳出,将自己笑容与音乐拨弄得人间到处都是。

而忽然间,龙柯不经意的低头扫了地面一眼,不由惊奇道:

“咦,这是什么?”

龙浩渺低头一看,只见他们所站的地上竟有一些大大的脚印。说是大脚印,是因为真的非常大,远远超出了常人的鞋码尺寸。而这样来回反复的踱步,倒像是一个思索的人在踌躇时留下的碎步一样。

两人不得其解,正疑惑时,龙柯又不经意抬头一看,倒觉得地下的脚印,与面前这壁画里‘伎乐天王图’里的天王脚印相当,于是,不禁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从前我们看的《洛阳伽蓝记》吗?”

“怎么了?”龙浩渺问

“里面不是记载过一段石佛的描述,说的就是那尊佛像经常自己下地绕台而走,留下许多脚印的故事吗?”龙柯问

“那又怎么了?”龙浩渺说

“该不会这位神仙也成精了?能自己从壁画里走出来,到这凡间来散散步吧?”

“你大爷的,怎么可能。”

“那不然这些大脚板印怎么解释?”龙柯说

龙浩渺也觉得奇怪,但不知从何作解。

不过,此刻可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阿春他们几人已经与他俩失联好几个小时了。于是,两人赶紧收拾起了好奇心,终于三步五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开局宏大的洞窟去。

……

他们沿着岔路,走回了小道中,但两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感,也不再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只是静静地边走边看,一来好保存体力,二来可以调动自己的专注力,万一听到他们几人的声响,可以立刻反应过来。

两人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龙柯仿佛看见前方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如同错觉一般,龙柯立马叫住了龙浩渺,并指给他看。

龙浩渺顺着龙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尽管那丝光亮看起来隐约微小,但根据直觉,他俩都认为非常像是一个出口,两人兴奋有余,便径直朝前方走去,随着越走越近,那丝光亮也越来越大,最后,他们果然看清那束光亮确实就是一个洞口,他们费了好些时间,才终于走到了洞口。

这时,两人兴奋之余,也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一下就找到出口了?

他俩站在洞口边上往外看去,山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这座山的半山崖口上。

此刻,天已尽黑。山洞外面之所以有光,是因为今夜有月亮。他们看见了一条小路,随后,便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山下去。

来到山洞底下,龙柯拿出电话一看,手机信号立马恢复了时间显示,如今已是夜里九点有余。真想不到今天一进山洞就待了接近十一个小时,感觉真是又短暂又漫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