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南柯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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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天 1

第二天一大早,龙浩渺不到六点就醒了。他和龙柯从小习惯了早睡早起,若不是之前因为屋顶花园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黑白颠倒这么长时间。

乡间夜晚与清晨的气息总是格外好闻,龙浩渺一夜听着远近不一的蟋蟀声与蛙鸣,以及微风吹拂大门上的风铃微微作响,倒是睡得十分安稳香甜,一点也没有陌生环境带来的不适感。

清晨醒来,昨日一整天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其他人还在沉睡,于是,龙浩渺独自下了楼,好奇地走到那具干尸面前,认真打量起她来。

小渔面容很安详,看上去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周身没有发现一点异样,久待之下,龙浩渺甚至觉得有种宁静的感觉,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令人恐怖的气息。

龙浩渺索性坐到了桌子上,仔细观察起了她来。他想,也许真是那个山洞不一样的特质,才保持了她百年不腐的肉身,她的肌肤看上去至今仍然很有弹性,只是,她被带出来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有氧化或变腐的迹象,这越发引起了龙浩渺对那个山洞的好奇心。

龙浩渺跟她待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出了仓库去。外面的空气凛冽,并带有微薄的晨雾,这让龙浩渺一下清醒起来,草地里四下都是露水,他带上门,独自围绕着仓库走了一圈,随后,又回到了屋内,拿了一把椅子出来,静静坐下来望向远处的竹林发呆。

过了一会儿,龙浩渺听到开门声,转头一看,是龙柯起床了,他也端了凳子出来,在龙浩渺旁边坐下,只是,龙柯睡眼惺忪,不断地打着哈欠,眼睛竟然还起了黑眼圈。

“你怎么了?”龙浩渺问

“做噩梦。”龙柯没精打采

“……”

“我昨晚一直梦见那个干尸来挠我的门,都要崩溃了,醒一次就检查一下!”龙柯说,“而且我还梦见她是200年前的人,有人在追杀她,可是到最后,杀人者和被杀者竟然是同一个人。”

龙浩渺听了不由的笑了出来。

“你说我造的什么孽?都几个月没做过梦了,本来还打算梦一场电影呢,这算什么啊?”龙柯无奈道

“午夜惊魂?”龙浩渺笑说

“别逗啦,我半夜都想跑你房间去了。”龙柯说

“至于吗?”龙浩渺疑问

“当然了!”龙柯回道

“那你干嘛不过来?”

龙柯叹口气,“我要真过来,被他们知道了估计有得笑话了,一大男生,还学考古的!竟然还怕这个。”

龙浩渺笑了起来,“我刚刚起来还看了她一会儿呢。”

“那你什么感觉?”龙柯追问

“没感觉。”

“……”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吧。”

“不睡了。”龙柯说,“我很困,可就是睡不着。”

“放松点。”龙浩渺说

“其实我也不是紧张,也不是怕,可就是昨晚那突然一下,我觉得她就跟活的一样。”说到这里,龙柯不由笑了起来,“其实要真是活的就好了,等于活捉了一个粽子,那我们高中时的愿望就实现了。”

龙浩渺也笑了出来,“不错嘛,还知道自娱自乐。”

“那不然干嘛?把自己吓死啊?”龙柯叹息道,“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来的一个梦。”

“有什么可惜的?”龙浩渺说,“梦不是把她的身世都告诉你了嘛。”

“就是!”龙柯突然醒转道,“梦里居然知道她是两百年前的人。”

“可她很明显是民国的啊。”

“所以才是梦嘛。”

“还梦见什么了?”龙浩渺问

龙柯愣了下,“我记不起来了。”

“要不今晚再梦?”龙浩渺说

“不要啦。”龙柯笑道

龙浩渺也笑了起来

“不过,我梦见她生前的模样,确实是个美人,只是她一直不断被人追杀,我也跟着一直跑一直跑。所以好累。”龙柯说

“可我觉得她那表情不像是被追杀啊。”龙浩渺说

“要不然怎么是梦呢?”龙柯无奈道,“真是的,我还准备梦见美国大片呢。”

龙浩渺听得直发笑,“美了你还,就你一人梦见美人你还挑剔。”

龙柯顿了顿说,“可是我不想再梦了。”

两个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要不去后面林子里走走。”龙浩渺说

“后面有林子吗?”龙柯问

“嗯,我刚刚已经在仓库周边转了一圈了。”

“那行吧。”龙柯说

于是,两个人起身,朝着后面的雾里山林里走了去。

龙浩渺和龙柯的性格打小如此,专喜欢挑些无人之境去玩儿,他俩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很有趣。等他们从后山转了一圈回来,时间已是8点过,太阳早已将雾气晒净。

他俩回到仓库,此时,江漫已经醒来,正在卫生间洗脸,然后,便准备去集市买菜。见龙柯和龙浩渺回来,江漫问他们是否愿意同去,两人表示很乐意。

于是,江漫收拾完毕,三人便一起出门,驾着车,驶向了乡村公路去。

……

乡下的集市,是生活化高度集中的地方。小时候龙浩渺在舅舅家,就经常跟着舅舅去赶集,所以对此并不陌生。集市直接在马路两边排开,各种卖蔬菜瓜果,肉类禽类的,还有衣物鞋类,以及各种竹编农耕物品的等等,市场上人声鼎沸,吆喝声不断,看得龙浩渺简直眼花缭乱。

他们三个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下来,已是将近10点,最终买下了一条鱼、几斤排骨,以及蔬菜无数。挑选菜的时候,江漫都不由佩服起了他俩来,虽然龙浩渺龙柯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不着边际,但关键时候却无比细心,以至于连哪些蔬菜有没有用过化肥农药这些东西都看得出来,江漫和他们出来一趟,不知不觉间,学到了好多东西。

回去路上,江漫不由感叹道:“以前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你们俩是光说不做的类型呢。”

“那你就错了,我们是说了就一定要做的类型。”龙柯说

“可是蔬菜新不新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江漫问

“你要会种菜,自然就看得出来了。”龙柯说

“你们还会种菜?!”江漫好奇

“万安爷不是有地吗,从小我们就会种。”龙浩渺说

“那其他的呢?”江漫问,“其他你们是从哪儿学来的?”

“什么?”龙柯问

“比如说设计、园林,我听阿春说你们小时候还自己卖过草莓。”

“我们家姑父是做园林的,小时候我们经常跟着他东奔西跑,耳濡目染自然就学会了,其余主要是通过自己学习,不断的积累。”龙柯说,“以前种草莓也是姑父给的苗,不过那时候我们还小,要按时上学,草莓种在地里了,大都是万安爷帮着打理,卖的时候才是我和龙柯去卖的。”

“那个时候你们多大?”江漫问

“种的时候是四年级,卖的时候是五年级吧。”龙柯说

“那么小!”

“对啊,我们家环境很宽松,想做什么大人一般都不会干涉,不过一旦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要挨训。”

江漫羡慕道,“怪不得第一次看你俩的时候就觉得不一样,原来不是圈养的。”

“你不也一样吗?想学刺绣就直接休学了。”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周围阻力大多了。”江漫说,“哎对了,万安爷多大年龄啦?”

“过两年就70了。”

“那他还自己劳作吗?”

“当然了,老爷子身体很好。”龙柯说,“上次还特意嘱咐我们,说等你们空了一定要过去看看他呢。”

“好啊,一定去。”

回到仓库,夏青也已经起床了。

于是,几人将菜提出来便准备开始做饭。

“你们谁来洗菜,我来做吧。”江漫笑道

“怎么了?”龙柯问

“我今天有点不想碰凉水,理解一下吧。”

龙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会意。于是,便将江漫轻轻推到旁边去,说:“那今天你享福吧。”

江漫笑了出来,“你知道不想碰凉水是什么意思吗?”

“我又不傻。”龙柯说

“那第一顿饭可就麻烦客人们了。”

“你对我太客气了我有点不习惯。”

龙柯和龙浩渺挽起袖来,开始做饭,夏青在旁边帮着打下手摘菜,江漫则无所事事的在旁边跟他们聊天。

龙浩渺和龙柯迅速烧水将排骨焯净,然后倒进锅里,倒上了水又顺便拍了块儿姜进去,开火炖了起来,又将番茄切好块,开锅后随着玉米块也一并放了进去,很快,汤的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江漫在旁边,见他们动作如此娴熟,不禁赞叹道:

“你们俩这么会做饭,当你们女朋友也太有福了吧?”

“你这么会做衣服,当你男朋友不也一样有福?”龙浩渺说

“我可就剩这么点儿手艺了。”江漫说

“这点儿手艺,也够你用一辈子了~”龙浩渺说

江漫笑了起来,“平时看你们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没想到该靠谱的时候你们还一点都不含糊。”

“那当然了。”

“对了,浩渺。”江漫问,“你还记得一年前你给我讲过敦煌的那些东西吗?”

“怎么了?”龙浩渺问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在实践中,觉得你当时对我讲的那些东西还挺对。”江漫说,“之前你们在敦煌的笔记和绘画不是一直在阿春这儿嘛,最近我又看了下,完了有个小小的想法,你说过敦煌作为艺术也需要传承,所以,我打算仔细梳理一下,做一系列有关东方的元素出来。你别说,敦煌的色彩运用有时候真是绝了。”

“你要跟着阿春多去转转,你会发现我们国家古代的艺术都绝了。”龙浩渺笑说

江漫听完不由一笑,“我一直觉得,如今市面上有关东方元素的作品,其实都没有探及到深处。所以,作为一种延伸,我可以往这方面多下功夫。”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龙浩渺问

“我最近想绣丹顶鹤,”江漫说,“不过怎么都没有灵感。”

“你见过丹顶鹤吗?”龙浩渺问

“没有。”江漫如实说,“不过我在网上看过很多照片。”

“那不行。”龙浩渺说,“丹顶鹤是很有灵性的生物,你见都没见过怎么行?”

说罢,龙浩渺擦净手,然后,从衣服口袋里将此前贺先生给他的金鸬鹚拿出来递给了江漫。江漫接下来一看,不由惊声道:“天哪!好美!!”

江漫低头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才终于抬起头来问了句:“你哪儿来的啊?买的吗?”

“这东西我可买不起,人家给的。”龙浩渺说

“这是金的吧。”江漫爱不释手

“你看。”龙浩渺以金鸬鹚举例,“一件艺术品,尤其是自然界的,首先你得观察入微,一旦你抓住了细节,作品呈现才会有力。所谓‘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成就一件作品光有才华还不行,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江漫问

龙浩渺笑说,“我研究这个的,能不知道吗?”

“可我做衣服,明明跟你们考古完全不搭边啊,你是怎么理解得这么清楚的?”

“万物做到极致,它们都是相通的,这叫‘得一之道,连千枝万叶’。”龙浩渺说

“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通,怎么办?”江漫问

“那就别总盯着一个地方使劲,”龙浩渺说,“只要你保持高度的觉知,认真对待身边每一件小事,那么,有些东西就像果实一样,自然就熟了。”

“是吗?”江漫疑惑,继而问道:“那你们觉得什么颜色跟黑色比较搭?”

“怎么了?”龙浩渺问

“我在想,以后的鹤要用什么颜色去绣。”江漫说

“嗯~~”龙浩渺想了下,“金色吧。”

“是吗?那我到时候拿金线试试。”

江漫看着他俩有条不紊的切菜、炖汤,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跟她聊天,一点都不慌张,便又转而问了一句:

“你俩怎么什么都会啊?”

“阿春之前没给你讲过我们会做饭吗?”龙柯说

“讲过啊,不过你们男孩子所谓的会做饭,在我们女生这儿通常都要打点折扣。”

“打几折?”龙柯问

江漫犹豫了下:“一折吧。”

“你大爷的!~”龙柯说,“那现在呢?”

“确实挺货真价实。”

“这还差不多。”

“对了。”江漫说,“我最近还想有空把仓库周边的土地开荒出来,到时候你们教教我学着种点儿蔬菜果树什么的,可好?”

“当然好啊。”龙柯说,“正好我们在你这儿,可以帮你打理打理。”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

“纯天然的方法有吗?”

“当然有了。”龙柯说,“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草莓。”江漫笑道

“这个容易,到时候不懂直接问我们,保准让你的草莓长得又大又好。”

“那可太好了!”

“还有呢?”

“还想吃樱桃。”

“那也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江漫忽然笑了出来:“你刚刚不是说万物都是相通的吗,那我以后种地,也算对我做衣服有所帮助吗?”

龙浩渺抬起头来,郑重地说:“当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