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粒人头,砸在下面枝繁叶茂的粗大的树干上,一层一层下落,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两个沉浸在幻境之中自斩头颅的半神的身体,却还在空中凝滞了一瞬,跟着狠狠的向地面砸去。
刚刚精神力被反噬之力所袭,没来得及感应是否有残余,此时,精神力扩张开来,先仔细感应了一遍周围再不会有什么危险,跟着身体一软,脚底下光毯成形,整个人跌坐下去。前一瞬还气势迫人的凤凰,也跟着一软,直接倒躺至她张开的光毯上。
“不准治我。”冷冷的声音,修长的指覆上她的,意欲推开她覆在他伤口上,泛了一层淡淡的莹光的素手。
眼皮一动。手掌仍然压在那巨大的伤口上,庞大的修复光能从她的手,涌入他的身体。“你是为了师父受伤的,怎么能不救?”
“我说了不准了!”原本有些软下去的声音,忽然又狂暴起来,大手一使劲,推开她的。“你现在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治什么人!”
朱唇轻抿,淡淡道:“反正已经被反噬了,也不在乎再严重点。”素手又一次覆上他的伤口。
“不行。”霸道的语气,颇有一股辰渊当年的风范。“既然已经保护了你,没有再让你受伤的道理。”他清楚的很,她身体里的力量,早就被完全掏空了,她要治他,便必然要动用生命之力。
“你内脏都被毁掉了,不让我治,想死是么?”
“就是不行……”
一个坚持要治,一个坚持不让治,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呵……”过了许久,一声无奈的轻笑,从勾茫喉咙里溢出。“拿你没办法了,我们各退一步……”她这个小弟子跟她一扛上,居然也不顾自己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流着,就那么干躺那耗时间。
再瞪,再瞪,再瞪也没得商量!
僵持的最后结果,勾茫动用了少量的生命之力,将他治到只剩皮外伤的程度。在用最柔和的光元素修复他的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凤凰体内能量,也早被消耗的干干净净。看来,她用来‘保护’他的光牢,反而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你到底是什么人?”夜幕之下,两人并肩,躺在粗大的枝干上,浑身脱力,一动不动。勾茫终于在这个时刻,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他的实力,远远不至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有他的气质,高贵优雅,浑然天成,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我么?我是流放之子。”头顶上星辰密布,星星点点的光茫,洒入他的眼,夜色有些醉人。微眯了眼,直白的说破身份,毫无防备。
流放之子?
她活了两万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
身体自主的摄入丝丝月光的能量,修复被庞大的反噬之力撑的几乎爆破的身体脉络,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腔,说不出的舒爽。
叶片在微风之中,轻轻晃动,互相摩擦着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周围的那些生物,因为先前的那一战,早早的躲开老远,天地间,似是只剩下这一种声音。美好得不真实。
这才是她要的。平静,安宁,没有斗争,没有杀戮,只有美好的月夜星辰。
“你这么有才华,谁舍得流放你?”干脆完全闭上眼睛,细细享受微凉的光,洒遍全身。
“这可不是天赋的问题。”身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撇了撇嘴角,不再解释。
内心在感受到身边的身体僵硬的一瞬微颤了一下,这个孩子,经历并不好,所以,即使两个人,日夜相处了九百多年,还是不肯亲近。那又是为什么,突然转变了?
“师父会保护你的。”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心生怜惜,伸手在凤凰手背上安慰性的轻拍两下,却不想,被他反手握住。
“刚才,为什么会冲出救我?你这个小子,明明眼里从来就没有师父……”继续开口问他,她也有些醉了,醉在这美好得不似真实的,凝固出了些许质感的深浓夜色中。
夜,微熏。
两只冰凉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没多久,竟也生出一丝温度来。
“全世界,只有师父一人,待我最好。”
听到这话,由不得勾茫多淡定,心里也是一阵汗颜。她最多也只是正经教授能源使用,不故意虐待这三个小子而已,好么?也说不上什么好。
她只是担心一旦从这里面出去,以凤凰的现在的能力还不能自保,所以,带他来这里。难道这个孩子那么容易满足?小小一个保护性的光牢,就将他打动了?
试了试从凤凰手里抽从自己的手来,却发现他握得很紧,拔不出来,只得做罢。任他像个三岁孩童似得紧紧握着。
“师父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心里应了他一句,嘴上却没说出来。
鬓角的发丝被风拂得有些凌乱,几缕黑发覆在眼上,体内能量被掏空了,此时,竟像普通人一般,睡意上涌。
“那师父,可是永远不会生凤凰的气?不管我做了什么?”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似得,身边的人飞快的接了一句,双眸如天上的星辰般亮泽。
“对,师父很疼你们,不会生气的。”意识朦胧,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回应了,整个脑子,彻底被睡神攻占。
凤凰侧过脸,凝视着身侧的人熟睡过去的容颜,眼神闪烁,似是绚丽的烟火在瞳上一明一灭。
修长的手,一丝一丝接近那宁馨儿般的睡颜,却在相距不到一毫处停了下来,隔了极薄极薄的那一层空气,用手指,一寸一寸勾勒她的五官,纤细的眉,沉静的眼,娇俏的鼻,精巧的耳,樱瓣一般润泽柔软的唇。
指尖几乎覆上她的微张的唇,带些湿气的温热的呼吸刺激的手指更为敏感,甚至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轻颤。
这个天使一般身上带着那样温暖的光亮的女人,要她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