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别人说过爱天天查岗的女人,那时,黄笙对这样的女人很鄙夷,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才会无时无刻骚扰自己男朋友。
黄笙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女人,她一定会给男朋友足够的自由。
她没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差点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很可笑啊。
黄笙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克制了,只是一天两次电话而已,一次白天一次晚上。获取安全感的最佳途径,打电话查岗。
她的电话,苏合有时候会接,有时候不接,就算接了也很有可能会早早挂断。接与不接有什么区别。
你就不能花点时间陪陪我吗。
我很忙。
我知道你很忙,就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吗。
他沉默许久,说,你看,我左手抱着砖右手搬着砖,只要在搬砖,就没有办法拥抱你。黄笙。
她无话可说,只觉得悲哀。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你知道吗,我快疯了!
苏合又沉默,手机里久久没有传出声音,他沉默了三分钟,最后挂断了电话。已经入冬的云城,寒风凛冽,无数冷气灌入衣襟,她开始麻木不仁。
黄笙站在阳台,呼出的气体凝结成雾,瞭望远方黑夜,不知哪里是尽头。
以前的他们,明明很相爱。
自从黄笙把话完全摊开来说之后,她就感觉苏合好像真的有开始慢慢改变了,他会很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如果能接电话一定会尽量接听。
她很开心,心想如果他们正在历经,爱情必须要度过的煎熬,那现在一定成功度过一个小坎了吧。只要坚持坚持,度过一个又一个小坎,他们的爱情一定会顺利开花结果。
等三个弟弟读完大学,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奔向那个人了。
生活在痛苦当中的人,能得到一丝丝甜,哪怕只有一丝丝,都会感觉人生有望,感觉异地恋还是很有奔头,他们沉溺在编织的梦中,却也忘了生活就是一个苦果接一个苦果。
工作午休,黄笙照常给苏合打个电话,这次电话等待有些漫长。
喂,宝贝,我中午吃了芥菜肉末粥,你吃什么。
啊?吃KFC。
是你们公司楼下那家吗。
嗯,是啊。
苏合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些敏感的察觉到了,却没有怎么在意。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我等会还有事,先挂了好吗?
苏合,我们直接订个全家桶吧。手机通话里,传来女声,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很年轻的女性。
没等黄笙愤怒质问,通话已经挂断,再拨出,没有人接听。
恐怖的猜测,弥漫她的心头。
……
……
这天,云城下起了雨,四季常青的烟雨江南,终于穿上了厚棉衣,迎接寒冬到来。
寒冬凛冽的云城,有种别样的美丽,立交桥下江水岸边,依旧霓虹耀烁。
黄笙撑着雨伞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路过立交桥,车辆驶过被雨淋湿的马路,哗哗哗声音不绝于耳。
桥下江水川流不息,一切都好像是当初的模样。
白天中午那一次通话,那声女声,彻底冲破不安,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坚持。
苏合说那个女人只是他的上司,他们只是一起吃个午餐而已,没有她想的那种关系。
她问,是吗?
他回,是。
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吗?
偶尔会。
黄笙轻笑,觉得别博特说的那个所谓的,苏合有了别的女人,应该说的就是这个女上司吧。
想到过去的种种,想想苏合的为人,黄笙最终相信了他的说辞。那个女人只是他的女上司,并没有其他关系。
苏合,你觉得我们的爱情还有未来吗?
电话里的人沉默,她也沉默。
苏合值得相信,是她太过懦弱,没有自信也没有胆量,赌一个未知的梦幻未来。
是她,黄笙,彻底坚持不下去了。一次一次通话不欢而散,彻底压塌了最后一根稻草,活在自我折磨当中,太累了。
苏合那么优秀那么体贴那么温柔,他会有一个无限光明的未来,应该拥有一个比她更优秀的人常伴左右。
她这样的烂人,本来就配不上!所有的坏总要有人承担,不要再爱她这样的麻烦,可以好聚好散,不想歇斯底里,让他也遭受那样的难堪。
你想放弃我吗,黄笙?
黄笙没有说话,像他之前那样,手机捧在耳边沉默着。
黄笙只听见自己说,嗯。
这回,轮到苏合沉默。
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对重重困阻感到无可奈何。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爱情至上,没有什么比得上至高无上的爱情,爱情是高山流水,是不忍放弃的绝世之恋。
现在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是不可以放弃。
苏合的梦想是在魔都打拼出一番事业,而她的选择截然不同,他永远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他看向她,看着的却是她身后更加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
身后马路上车辆驶过,哗啦啦哗啦啦,耳边电话里是苏合浅浅的呼吸声。他会有一个光明有前途的未来,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默默安稳。
如你所愿。苏合轻声说。
嗯。也祝你前程似锦,黄笙脚踩高跟鞋随着人流,哒哒哒转身离开。
你挂断电话吧。在爱情结束这一刻,她想看着他离开。
你先挂。
……,好。以前通话,每次都是毫无预兆挂断,不是他突然挂断,就是她先掐断。这次难得相互委婉推脱,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她挂断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十字路口,前方的红灯频繁闪烁,绿灯亮起,黄笙撑雨伞被人群裹挟向前。
谁都拥有过爱情,而今也都在俗世生活里甘愿平凡。毕业分手魔咒,是初恋,亦是大众无可奈何的痛。
大多数人的痛苦,她和他,同样亲身经历过了一遍。
刻骨铭心,一生怀念。
……
……
一年后,黄笙收到了一个从魔都寄过来的包裹,包裹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密码961129。她的生日。
里面有30万人民币,这张卡的原主人,名字叫苏合。
纸条上除了密码,还写着:承诺给你的未来,我没能做到,谢谢你曾经不顾一切奔向我,祝你幸福。
黄笙围着厚围巾冒着小雪,呆愣地站在垃圾桶旁,喃喃,也谢谢你。
那晚的云城小雪,冰莹炫美,点亮浓墨黑夜,烟雨江南的云城好多年没下过雪,专家网友称之百年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