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影像一边走一边为他介绍周围的设施,这才知道他刚刚所在的地方叫做“紧急投射通道”。他耳朵听着虚拟影像的介绍,心中却在揣测着,虚拟影像刚刚提及的“博士”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神秘人想必就是博士,这应是确定无疑的。高远心中略感不安,万一对方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杨晓的下落还不清楚,但根据自己的遭遇来推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被带到博士那边。
头顶超过两米高的天花板上,蓝色的水晶条一直延伸着,如同一根绳索牵着下面的虚拟影像,通道两侧是各种用途的房间,超厚的密封门在他们走到面前时自动开启,走过后又自动关闭。那情形令高远联想到遨游在宇宙中的星际飞船,简直科幻得无以复加。自从见识过中心站中的那些高科技设施之后,他就清楚地了解到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恐怕不知道要领先他们原来的世界多少年。进入到地下城之后的几天中,这种超越感并不强烈,因为他所见到的似乎没有陌生到格格不入的程度。直到此时才无奈地发现,或许他们之前所见所感只是对方不想让他们觉得太过惊讶而已。
高远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那个神秘的博士,可虚拟影像的行进速度却悠闲得让他抓狂。
慢悠悠地走了大约一刻钟,虚拟影像终于在一面门前停了下来,微笑着对高远道:“博士就在里面,请进去吧!”说完,高远面前封闭的门倏地从中间裂开两半,一上一下地缩进两边。
高远并未急于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你确定有人在里面?”他转回头问,却愕然发现原本站在身后的虚拟影像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办法,高远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身后的门随即关闭。
房间呈矩形,四壁皆白,无窗,不是很大,顶多20平方米,但却显得非常空旷,没有东西,连把椅子都没有。
搞什么鬼,分明没有任何东西。高远心中暗骂,正自疑惑,正对门口的墙面突然左右分开,露出一架升降梯来。
如此架势,傻子也知道那神秘博士必然是在另外的地方。高远走进电梯,电梯门即刻合拢。电梯里面没有控制面板,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什么地方。轻微一震,电梯启动,和带他来这里的电梯不同,这个看来只能垂直升降。
上升了大约10分钟,电梯便停了下来。门再次开启,一片夺目的金光陡然倾泻进来。
高远被闪耀得目眩神迷,片刻之后,才意识到照射进来的竟然是阳光,而且是已近黄昏的夕照。
一个人影逆着光线坐在视线的尽头,那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壁,夕阳从外面射进来,穿透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将长长的影子投向地面。
这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房间,根据玻璃外面的景象来看,应是位于高层建筑中,整个房间呈圆形,圆心正好是他上来时所乘坐的那架电梯。四周皆是以通透的玻璃幕墙构成,举架很高,天花板到地面足有十米,充当落地窗子的玻璃幕墙顶端装着白色帷幕一般的窗帘,只有正对夕阳的一侧拉开,其他方向则帘幕低垂。高远无法想象这么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任何墙壁分割,全都是开放式的。各种各样不知用途的装置分散在房间的各个位置。整个房间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两把椅子。
高远目瞪口呆地站在电梯门口,身后的电梯门已经关闭,阳光映照在面前漆黑的不知何种材质铺就的地面上,宛如照在没有一丝波澜的幽深湖面。那画面美丽又诡异,高远甚至提不起勇气向前走去,似乎一抬脚就会跌落进去,万劫不复。
“你觉得这夕阳怎么样?”一直沉浸在阳光中的人影突然说话,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温度,仿若两枚铁片互相敲击。
高远心神一凛,想要走向前去,犹豫了片刻决定依然站在原地。
他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保持在安全距离以外是十分必要的。只是,他和对方的距离似乎不能简单用“安全”来形容,除非对方能够瞬间跨越将近20米的距离威胁到自己。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恐惧。
“请问你是谁?”高远不答反问。
“可惜是假的。”对方似乎也没有回答高远的意思,自顾自说着。
高远却被这句话惊得几乎跳起来,那人说夕阳是假的!原来真是假的。他觉得脑子轰地响了一声,就如同被九天之上降下来的霹雳直接命中脑门。
他一直在怀疑,却找不到一丝漏洞。所有的一切,阳光雨露、风流云散,真实到无以复加。如果说植物、气候等元素是模拟的倒还说得过去,但那么真实的阳光、天空中时聚时散的流云,强弱不一的空气流动,水蒸气汇聚成雨然后下落到地面……这些也能被仿造和模拟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无法想象一个能在几百米甚至几千米深的地底完美地仿制地表自然环境的文明要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即便很像真的,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无法替代真的。”听起来很拗口的一句话,却蕴满深刻的含义。如果是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沉重或者压抑,但那人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平直得如同一根系着铅坠的取直线。不知为何,高远突然想起在他们所居住的房子客厅圆桌上发现的那张写着几行字的便签纸。那些坚硬平直的笔画,宛如刀切斧劈而成,半点转折都没有。
那人一直背对高远坐着,只有声音传过来。所以这么长时间高远连对方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是,那是什么?”高远指着将落的夕阳遥遥问道。
“那是假的。”那人连头都未回,但却清楚地知道高远在问什么,“只是一个按照特定轨迹和速度运行的强力光源,真正的太阳距离我们差不多1.5亿千米,而这个假太阳距离你最多不超过一千米。
真正的太阳就在外面,而我们却要造一个假太阳来自欺欺人。是不是很讽刺?”日头已渐渐落下去,夕光收敛,夜色袭上来。
“你信不信我按几个按钮你就会看到那所谓的太阳重新升起来?”那人转了过来,身体却没有动,转动的只是他身下坐着的轮椅。
随着夕照的消逝,整个屋子立刻被黑暗所充满。所以即便对方已经转过身来,高远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黑暗中只见两只眼睛放射着夺人心魄的神光,那人向他缓缓驶来。
车轮滚过坚硬光滑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音,高远的心逐渐提上来,但却松了一口气。对方依靠轮椅行进,身体看来有缺陷,于他而言,危险性也就降低了一个等级。
就在那人几近行到面前时,房间的四壁突然亮了起来。光明大作的同时,高远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光头男人坐在他面前几米远的地方。那人身材极为高大,即便是坐在椅子里都给人以雄武的感觉,他身上穿着一件超宽大的袍子,整个身体都被裹起来。脸型稍长,目光灼灼,秃眉毛,高挺的鼻梁,皮肤苍白,光滑细腻得有些不真实。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
“高远你好。”那人朝他微微颔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对不起,我几乎已经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你就叫我博士吧!”高远皱了皱眉,对方的声音隔远了听起来只是冷硬,没想到近处听起来竟然如此艰涩刺耳。就如同一根铁枝用力地划在一面凹凸不平的铁板上。这个所谓的博士知道他的名字,这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惊讶,怎么说也被偷窥了一周多的时间,虽然自己一直有意识地不泄露更多的信息,但却不可能连名字都不让对方知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博士似乎非常喜欢反问这种说话方式。
高远怔了一下,这才想起那个带他来的虚拟影像曾经说过它是新京都市的城市管理系统,可是,如果这里叫做“新京都市”,那么之前的京都市怎么回事?
对方似乎已经预知到了高远想要问什么,在他未来得及问出之前就打断了他。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博士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如果你有耐心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走吧!”电动轮椅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直接向他身后的电梯驶去。
高远下意识地闪开,愕然问道:“去哪里?”
“你难道不想见见杨小姐吗?她可是被你吓坏了。虽然我知道你那桶所谓的酒精根本就是混了一点酒的清水。”高远呆立在原地,这件事他做得很隐秘,本以为能瞒过对方的窥视,没想到还是被揭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