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罗布泊深处吗？”
听陆天明承认后，陆宁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了，继续问道。
“你说的深处，是指着哪儿？”
陆天明好像有些不明白陆宁的意思：“是罗布泊的盆底，就是下面有死海的地方吗？”
罗布泊深处地势较低，像盆地的盆底，下挖一两米，就能挖到水。
不过那些水不能喝，含有超高的盐分，拿木棍在里面搅和一下再提上来，只要迎风一抖就能看到一层白花花的盐粒，是谓地下死海。
“不是。”
陆宁想了想，才说：“我是说的是，九幽世界。”
他在说出‘九幽世界’这四个字时，语气相当缓慢，眼睛更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天明，有些担心他会反问：什么是九幽世界，我怎么没听说过？
如果陆天明真要这么回答，陆宁就觉得大家没必要再把戏演下去了，直接抄家伙干就是了：演戏嘛，一点都不敬业，没意思。
陆天明没有给陆宁抄家伙的机会，最多也就是皱了下眉头：“嗯，去过。”
“那地方，是啥样子？”
陆宁又拿起几粒花生米放在嘴里慢慢嚼时，范颖颖端着一盘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果然是陆宁小时候最爱吃的炒鸡蛋。
六个鸡蛋打碎了，放上细盐、葱花，倒上香油时再顺便点上一小撮虾皮，炒熟了后金灿灿的，味道喷香香的，看着就有食欲。
“小宁，你少喝点酒。”
看到陆宁小脸红扑扑的后，范颖颖眉头皱了下，看上去很想数量他一顿，又忍住了，放下盘子后转身走了出去，就像所有说不听儿子的母亲那样，管不了就去旁边呆着假装没看到了。
“你对那地方很感兴趣？”
陆天明举起酒杯，冲陆宁比划了下，浅浅的抿了一口。
“还行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去那地方一趟。”
陆宁也端起杯子，语气平静的回答。
他说再去那地方一趟，就证明他已经去过一次了，陆天明当然能听得出，却没说什么。
陪着他默默的吃了几口菜后，陆宁才轻声说：“如果不想说，那就别说了，咱们聊点轻松的话题。”
“小宁，你没去过九幽世界，从没去过。”
好像很不愿意提到九幽世界的陆天明，忽然说话了。
“我去过。”
陆宁吸了下鼻子，说：“早在两年多之前，我为了找宋楚词，就曾经跟水暗影一起，去过那地方。在那儿，我看到了手持斩马刀的天狼星，遇到了一些浑身滑腻的不明生物，还救出了出生在那儿的卡秋莎。”
陆宁相信，他所说的这些，陆天明都该知道，那就没必要当秘密来瞒着了。
“你去的那地方，不是九幽世界。”
陆天明淡淡的说：“充其量，也就是快接近九幽世界的出入口了。”
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证明他已经知道、或者干脆说当年陆宁去黑暗世界救走宋楚词时，他就躲在暗中看着了。
陆宁眉梢挑了下，问道：“能不能具体的说说？”
“先喝酒。”
陆天明笑了笑，再次端起了酒杯。
陆天明明明看出陆宁无比的迫切想知道九幽世界到底是咋回事，却偏偏让他喝酒，这是摆明了吊他胃口卖关子了。
陆宁有些不耐烦，端起酒杯凑到嘴边时，陆天明又说话了：“年轻人毛躁，是身体精力充沛的表现，更代表着思想不成熟。一个年轻人要想做大事，保持充沛的身体精力是必须的，可一定得学会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这句意味深长的教导词，是陆天明第二次说了。
陆宁喝酒的动作稍稍僵了下，小小的抿了一口。
“吃菜，你从小就爱吃的炒鸡蛋。”
陆天明把本来就在陆宁面前的盘子，又往他跟前推了下，动作无比自然，透着无言的父爱，就像十数年前那样。
陆宁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炒鸡蛋，放在嘴里慢慢品位。
“还记得那间有着一张石床、石床上方雕刻着一朵大大的彼岸花的屋子吗？”
陆天明问道。
陆宁当然记得那间屋子。
屋子外面有着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壁上，刻画着一些线条简单的壁画，宋楚词就躺在那间房子的石床上，榻前放着一双绣有彼岸花的绣花鞋。
绣花鞋上的彼岸花，与屋子上方那朵大彼岸花遥相呼应，产生了能让人生命逐渐凋零的死气气场，当初陆宁在找到宋楚词时，她已经受死气的感染，意识模糊，处在弥留状态了。
无论是谁，从黑暗世界内走一遭后，终生都不会忘记所经历的任何事。
陆宁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跟卡秋莎走进甬道时，就听宋楚词在断断续续喊我的名字--”
陆天明打断了陆宁的话：“那不是宋楚词在叫你。”
“啥？”
陆宁愣了下。接着说：“就是她在叫我的名字，我在抱起她来时，她也叫过的。”
陆天明笑了下，淡淡的说：“你在看到她后，确实是她在叫你的名字。”
陆宁明白了：“你是说，我在甬道中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不是宋楚词说的，而是别人？”
“是。”
“可那个声音，跟宋楚词一模一样的。”
“很多东西表面上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本质上却不是。”
陆天明端起盖杯，喝了口水。
他这话的意思不难被理解：陆宁既然能在俄列颠看到他的老家，看到失踪多年的父母，那么有人冒充宋楚词在黑暗世界内呼唤他的名字，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你们呢，本质上是不是？”
陆宁看着陆天明的眼睛，轻声问道。
“从那条甬道继续往下流走，大约再走一千米左右吧，依着你现在的视力，就能看到脚下的水忽然消失了。”
陆天明没有回答陆宁的问题，而是谈起了罗布泊深处。
那些水忽然消失，自然是流向的前方河床，忽然出现了断崖，水流到那儿后，受地心引力往下跌落，形成了瀑布。
大家所熟悉的瀑布，就像黄果树瀑布，落下来的水就会发出闷雷般的轰响，那瀑布却没任何的响声--水，在一直不停地向下跌落，跌落到你无法想象的深度，自然不会有落水声传来了。
水得落多久，才能让站在水面上的人，听不到落水的声音？
陆宁无法想象，又夹起一筷子炒鸡蛋，问道：“水落下的地方，就是九幽世界？”
“是的，水落下的地方，才是九幽世界。”
陆天明淡淡的说：“你站在水面上，听不到水落的声音，却能看到一道道的彩虹，就像天梯那样，从极深的地方一步步的搭建起来。”
“彩虹？”
陆宁有些犯傻：“那地方，会有彩虹？”
稍稍懂点物理知识的人，就会知道彩虹是怎么形成的，无非是雨后的空气中含有大量水分子，太阳出来阳光照在这些水分子上，就会被分解成五颜六色的光，形成一道彩虹。
彩虹的出现，必须得有光。
可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哪来的光？
陆天明就像为了考校陆宁的耐心那样，岔开了话题：“你对彩虹，了解多少？”
“所谓的彩虹，就是被水分分解后的阳光，在漫天中形成一座拱桥。”
陆宁这次没着急催促陆天明，中规中矩的回答。
陆天明说着，放下筷子从那个帆布背包内拿出一盒烟，递给了陆宁一颗。
连酒菜都吃喝了，这时候再抽烟也算不了啥。
陆天明摇了摇头：“九幽世界内的彩虹就是强光照在水汽上后分解出来的彩虹。”
陆宁明白了：“九幽世界内，有光源体！”